番外三 二合一的番外
蕭容稟
蕭容稟沒想到,最後自己還能全須全尾的離開京城。
在知道自己所做的荒唐事情之後,他忽然就想起當年懲罰柔兒時候,柔兒曾說過,這一生並非她負了他,而是他負了她。
他坐在奢華的馬車上,看著背後愈來愈遠的城牆,蒼涼的呢喃道:「沒想到,我最後竟然敗在了......一個小小的大理寺丞手中。」
其實早在入宮之前,他就有所準備,哪怕他不幸落入當今手中,那宮外也依舊還有他留的後手。卻沒想到,最後皇帝並未問罪與他,只是將他囚與長麗宮三個月。
那三個月,他幾乎日日陷於愧疚之中。對那個本是賢淑的書香女子愧疚,對因自己而死的女兒愧疚,直到三個月後他被送出皇宮,才突然發現自己曾經苦心經營的一切產業,如今都不復存在了。
甚至,就連父王當年離開京城之前,隱藏下的勢力,也盡數被皇帝拔出了。
莫說那些為他洗贓銀的產業,便是他為藏身所開辦的店鋪,也都易主了。
現在的他,可以說是敗的一塌塗地。
「王爺,您可要喝些水?」本是一身華服,在宮中扮了肅王整夜的男人,此時恭順的問道。
蕭容稟搖了搖頭,無力道:「不了,趕路吧。」
到了今日,他不得不承認當今的手段跟魄力,竟然敢放他回到金陵。而且,並未收繳他身為王爺所享受的榮華跟富貴,就好像一切都未曾發生一般。不問罪,不懲治,甚至他的罪名公告天下,只是讓一些關於他兇殘的流言傳出。
在宗親之中,皇帝因放過他這個肅王一脈唯一的血脈而被稱讚仁慈。在百姓之中,他也因將收繳的贓銀用於減免賦稅,而得了聲譽跟明君之名。
唯有他,成為與京城之中歡欣鼓舞的百姓截然不同的人。
就算能回到金陵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可他還能享受多少年呢?肅王一脈,在他這裡也算是絕了,往下再無子嗣繼承。這大抵就是皇帝真正的目的吧。
因為許楚查到的賬本,肅王一脈經營了兩代的勢力煙消雲散,就算放他離開京城,他也再無能力生事。
也不知是因為這一次潰敗的徹底,還是因為年老了,這顛簸的路上,他竟然想起了許多事情。
好的,壞的,善的,惡的。
他尤記得當年剛隨父王離開京城的時候,路上經歷了數不清的刺殺跟毒殺。當時,父王一直引以為傲的兄長跟自己那虎頭虎腦的侄子接連遭到毒手,也就他因扮作下人而逃過一劫。
而那些斬草除根的手段卻並未因他們遠離京城而停止,承宗皇帝當時的目標十分明確,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所以他們一行人中但凡年幼的下人跟孩童皆無一人存活。
大概那個時候,蕭容稟的心就開始變得偏執了。畢竟,那麼多夥伴,甚至於他一同長大的書童,都因他而死,那種恐懼跟恨意自然也就洶湧而生了。
所以,他小時候總畏懼離別,更惱恨背叛。
後來到了孫家,他的待遇也並不算好。一是父王本就自身難保,之所以能讓孫家留下他,皆是因為父王手中有孫家的把柄。二是孫家想要撇開落敗的肅王一脈,攀上承宗皇帝的高枝,自然也視他為眼中釘了。
而他兒時所有的溫柔,都來自於孫柔,那個善良乾淨的閨秀。
他清楚的記得,孫柔性情內斂喜愛種花,可有時候行為又十分洒脫。她會取了書卷在花叢之中席地而坐,隨口念叨幾句讓人感到平靜的詩句。也會身著粗布衣衫,親自打理那些花花草草的。
更會在他被孫家人欺侮之後,面帶疼惜的幫他上藥。
可以說,他前半生所有的感情跟喜怒,都來是在孫柔身上學會的。
可是,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忘了自己最初心底里的誓言的,那個想要一生一世護著孫柔愛護孫柔的少年,是何時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蕭容稟靠在車壁之上,滿心苦澀。
大概是從無意中聽到孫家老爺跟孫夫人談及孫柔親事開始吧,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孫家上下看重的孫柔夫婿,其實是那個算得上頗有權勢的王允。
只可惜,他們卻不知,王允也一心想要振興王家。
所以,他與父王設局,將王允拉下水,讓他成為肅王一脈的附庸者。而王允做得也是極好的,從未出過差錯。
蕭容稟想著想著,就想起了當日王允所供的供詞。當年,本該是孫家驕傲的孫柔,之所以會被逐出孫家,皆是因為她除了他不願再嫁旁人。而孫家怎麼可能在孫阮阮準備入京之際,讓她與肅王一脈牽扯上?
哪怕他當時是隱去了身份,棲身在孫家的。那孫家也不允許自家女兒,與他生了糾葛。
他想自己當時為何會一心認為孫柔與孫家一樣,只想一心跟自己撇清關係的呢?
倘若當時他有一絲一毫的耐心,或者功利心跟猜忌心並不那麼重,那他是否也能與她夫妻恩愛?
只可惜,縱然他再後悔,也已經晚了。
馬車外風聲蕭蕭,雪粒子淅淅瀝瀝的落下,帶著徹骨的寒意跟冷冽打在馬車惟裳之上。偶爾湧起的冷風,將惟裳吹的不停晃動,依稀能看到外面廣袤無垠的皚皚白雪。
漸漸的,蕭容稟感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後悵然一笑便陷入了無盡的昏暗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外面的男人聽不到蕭容稟的動靜,又低聲喚了幾聲王爺,見沒得到回應,才有些擔憂的掀開惟裳入內查看。只是這一查看,便將男人嚇的面色慘白起來,緊接著就是一陣痛哭,「王爺薨了......」
誰都沒想到,肅王蕭容稟剛到金陵的地界,就再醒不過來了。
當初那個險些在大周掀起滔天風浪的人,最後的歸宿也不過是方尺之間的棺槨罷了。充其量,這棺槨只是華麗一些而已。
世人傳言,一直未曾娶過王妃的肅王殿下,與一名神秘女子合葬。
後來聽說,有人見到一對氣質出眾的夫婦,帶著一名幼童前去拜祭過久無人拜祭的肅王跟肅王妃之墓。
只是那些傳言,最後又被新的傳言所掩蓋,自然也沒有人追究真假。
皇宮中,皇帝疲倦的靠在椅背之上,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他忽然感到一雙柔軟的手輕輕給他按壓著肩膀。
「皇上,可舒服了些?」
皇帝睜眼,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手,帶著幾分悵然跟回憶,輕笑道:「皇后給朕按肩的手藝,是越發的精進了。」
皇後手上的動作一頓,不由嗔怪道:「皇上這是得了便宜賣乖啊?」
皇帝聽了這話,心頭一顫,伸手將人拉入懷裡,調笑道:「當年也不知是誰,大婚當晚幫朕按揉肩膀,最後險些將朕的肩膀按碎了......」
許是想起了過去那些好笑的事情,皇后眼眸笑得彎了起來,「當時還不是皇上表情太過淡定,臣妾就以為自己手勁兒用的小了。」
當初二人剛剛大婚,她一心想要跟身為太子的他搞好關係,甚至學著嬤嬤教的那樣收斂了脾氣,想要做個儀態萬千母儀天下的好皇后。
當時他吃酒回房之後,她就殷勤的說要為他解乏。結果,因為他的表情太過深邃讓人瞧不出變化,所以她就稍稍用了些力道。
皇帝聞言,好笑道:「那就是怪朕咯?」頓了頓,他又感慨道,「其實真當時也是一臉懵啊,任誰進了洞房,結果被新娘子拉著按肩解乏,也得頭腦發矇吧。」
後來他們之間好生相愛相殺的幾個月,直到最後皇后受不了他的冷淡,好生整治了一番東宮裡的狐媚子,又雞飛狗跳的追著他修理了一番,二人的感情才越發的穩固起來。
「其實這麼多年,臣妾一直好奇,為何臣妾一心做賢良淑德的太子妃時候,那麼不招您待見。反倒抱著被休的心思鬧騰一番后,您竟然回心轉意了?」
皇帝目光繾綣的看著她,彷彿透過這張面龐看他們的過往。
「那皇后以為,當年先帝為何毫無徵兆的就給你我二人賜婚了?要知道,大周幾代帝王,從未有一位皇后出自將門。」皇帝眸光深邃,看著皇后的神情帶著淡淡的、。寵、。溺跟無奈,「其實朕初見你的時候,並非在賜婚的宮宴之上。」
當年還是少年的他,在狩獵場見到鮮衣怒馬的她,彷彿天地之間喧囂褪盡,只留下那一身火紅勁裝的少女跟一連串嬌俏的笑聲。
後來他再見到她,就聽的她聲音清脆凌然道:「本小姐最見不得陰私之事,你若有本事便與我當面鑼對面鼓的鬥上一斗,何須在背地裡使陰招?呵,縱然你文采斐然又與我何干,我何苦自降身份嫉妒於你?」
當時,他心頭就莫名震動起來。那種感覺,就好似尋到了一方凈土一般,縱過多年,每每想起也讓他心動不已。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當真沒錯。自家皇后雖然手段粗暴了些,可自她掌管後宮之後,後宮上下再無陰私出現。
皇后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得看著皇帝。
皇帝卻不再解釋,只管湊近她耳邊說道:「今日朕聽聞你讓婉昭儀跟芳嬪單挑了?」
皇后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悅的反問道:「皇上是心疼美人了?」
她說完,就從皇帝懷裡褪出來,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裳,嘆口氣故作無奈道:「其實臣妾也愛看美人,喏,賢妃跟柔妃皆是風情萬種的女子,而且恭順聽話從不生事。所以若皇上與其心疼那些個不安分的,倒不如憐惜一下那些懂事兒的美人呢。畢竟,賢妃跟柔妃肯定不會給皇上的心頭好下藥,也不會明爭暗鬥的讓後宮烏煙瘴氣......」
她說罷,就福了福身,毫無誠意的行了禮,「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見狀,先是錯愕一瞬,旋即起身直接將轉身欲走的人打橫抱起,「都老夫老妻了,這是吃的哪門子醋。朕這不是好奇,婉昭儀跟芳嬪哪個打贏了么......」
反正甭管誰打贏了,也是丟大了臉面,最後都得成了後宮的笑話。
皇后還想再說什麼,奈何皇帝戰鬥力太強,不過幾息就讓她嬌喘連連再沒心思想有的沒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