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級別應該這樣升
天黑了,當地縣政府和駐軍派來了隊伍,食物和水不缺少,帳篷搭起來,吊著的燈被風吹著晃動不休。
汽油發電機和柴油發電機的聲音響個不停,居然成為了背景音樂。
寒風呼嘯著,乘客們裹著棉被縮在帳篷里,不時有哭泣的聲音在夜空中飄蕩。
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抱著九個月的寶寶、三個七歲的男孩兒、一個九歲的女孩兒、四個中年男子、三個中年婦女、一對兒老夫妻,一共十五個人,十四個眼睛紅紅的。
他們是落水的全部人數,被救上岸,救他們的警察體力不支,被水給沖走了。
三月初的草原省的這條河剛開化不久,還有上游偶爾衝過來的冰凌,從河裡被救上來的他們換了政府送來的衣服,吃了葯,還有三個打著針,靜脈點滴注射,就是吊瓶。
除了九個月的寶寶,其他人沒有絲毫獲救的欣喜,他們睡不著,也吃不下,始終惦記著救他們的警察。
「吃點吧,大妹子,你不吃怎麼奶孩子?許乘警長是個好警察,他吉人自有天象。
我在上面看了,他救完你們沒力氣了,是仰面漂著,這叫仰泳,能休息,許多游泳的人累了都會漂在水上。
他保證能活下來,他救你們的目的是讓你們好好活著,你們不吃東西怎麼行啊。
等你們餓倒了,他回來一看,你們說他該多傷心啊。吃吧,吃飽了,等他回來,咱們大家抬著他跑幾圈。」
田江斌在勸,他的十一個同伴跟著幫忙,送東西了、安慰人了,順便看看誰想偷東西,誰偷就抓誰。
對於他們來說,看人無須對方動手,一個眼神就知道是不是要偷東西,這叫專業。
「我和你們說,別擔心許乘警長。
哎呀,說實話吧,我和他認識十三年了,老許這個人啊,你別看他在列車上當警察時裝著很嚴肅的樣子,生活中不是。
跟他打牌的時候不能把煙放到他旁邊,不然他自己不買煙,他抽你的,可小氣了。
最氣人的是,他喜歡游泳和釣魚,他一想釣魚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說:小田游泳去不?我看那黃河現在水不錯,上游水庫放水,說不定我能摸到魚。
你們想啊,我一聽,首先想到的保證是有魚,我就答應了,帶著成套的釣具找他。
是我開車找他,他自己有車,不開,嫌費油。
到了河邊,選好位置,他直接跳下去游,我呢就是擺東西,凳子、釣竿的架了,上線上鉤。
等我忙差不多了,他在黃河裡游一圈回來,用著我的竿,用著我的餌,還埋汰我水性不好、釣魚技術不行。
有一次上游放水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咱倆釣魚呢,他釣一釣就下去游,結果被水給拍里了。
那時是四月初,水也涼著呢,比這驚險,我以為他完了,四處找,結果第二天中午,他居然回來了,衝下去三百多里。
誰敢想啊,那麼大的水,三百里。所以你們看我著急嗎?
我再說一次,他最後是漂著,我估摸著他可能以為下面還有人,漂著一面休息一面下去看情況,對不?」
田江斌開始講故事,不但十四個被救的聽得入神,邊聽邊吃,還吸引了旁邊的人。
大家信以為真,或者說是願意相信這個情況。
了解許程明的人,尤其是他的同事卻知道,許程明不會游泳,今天不知道怎麼了,他就能遊了,然後還救了十五個人。
他整天在車上呆著,身體不夠好,先是受傷,又跑那麼遠,跳下去沒死算命大,再救了十五個人。
在有著冰凌的水中漂下去的情況下,能活下來的話,除非是出現奇迹。
他們知道,但他們不敢說出來,只能盡量當作沒事情般照顧乘客,到了沒人的地方想起來就抹眼淚。
軍隊、政府的人,還有趕來的附近的民眾,他們沿著河搜尋。
河裡也有船隻來回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鐵路橋坍塌的事故太大了,不用說當地的縣政府,即便是市政府、省政府,它們也都重視起來。
甚至包括更高一層的領導人們,都給予了關注。
他們在聽到鐵路橋塌了的信息后,反應是一樣的,先問死沒死人?
等知道到目前為止,只失蹤了一名乘客和一名乘警長后,他們稍微放下心,又讓人了解具體情況。
被找到了解情況的人就是田江斌,當時他跟著跑到河邊。
他已經說過兩次,這條線鐵路局的人警局人員問一次,縣裡的人問一次。
此刻他剛勸著十四個被救的落水者吃上飯,又被帶走。
不是市裡的人,也並非是省里的人,從京城乘軍用直升機來的調查組的成員問話。
「當時情況是我在乘警長許警長身邊,哦,我為什麼在他身邊?
我在車廂連接處撿到了一個大口袋,口袋中有錢包和錢,許警長陪著我詢問失主。
正在問的時候,許警長的對講機響了,裡面說發現前方鐵路橋形狀有改變,列車將緊急制動。
許警長要跑到前面親自看看,結果車停了,橋塌了。
許警長立即安排人員下車,在這個過程中,由於乘客擁擠,許警長用身體阻擋慌亂的乘客,之後被撞倒。
他腦袋撞到了,血不停地流,滿臉全是。
正在這時,許警長突然說鐵路橋可能有人行走,危險。
於是他不顧身體受傷,拼了命朝河邊跑,我和另一個乘客跟著跑。
跑到地方,眼見著兩個孩子吊在那裡,他們抓不住了,身體掉下去。
關鍵的時刻,許警長根本沒停頓,跟著撲下去,一起下去的還有另一乘客。
問我怎麼沒下去?天啊,我不想死,我看著那有二十米高了,跑過來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我在上面看著,我沒想到哇,許警長在同樣沒有力氣,又受傷的情況下,不但跳下去,還開始救人。
一個又一個的人被他在水中拖拽著弄到淺灘處,一共十五個人。
當最後一個被許警長推著的孩子向淺灘爬的時候,上游衝下來一塊冰,正對著許警長和孩子的位置。
許警長用最後的力氣使勁推了孩子一把,冰撞到了他,他仰著被流水沖走,孩子平安。」
帳篷里所有的人俱是神情肅穆地聽著,有人緊抿著嘴,有人使勁握拳頭,有人眼圈紅了。
調查組的人叫田江斌來之前,已經知道一些事情了。
這個田江斌是一個盜竊團伙的成員,被另一個叫林凡的乘客給抓住了。
許程明乘警長接了電話讓低調處理,即,不抓小偷,讓小偷歸還失主錢財。
突然間有人喊炸彈,許程明乘警長彙報,列車緊急制動,結果炸彈是假的,車停下是真的,然後鐵路橋塌了。
隨後許程明乘警長受傷,跑向河邊,跳下去救人。
調查組的人清楚著呢,田江斌這個小偷說的話漏洞百出。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車停了,橋塌了。
重要的是接電話放小偷的許程明乘警長疏散人群的時候受傷了。
重要的是他從平均十七米高的地方,毅然決然地跳到湍急冰冷的河水中救人。
重要的是他救上來十五個人,包括一個嬰兒。
所以小偷的事情要忽略,假炸彈更要忽略。
最終的結果必然是這個小偷田江斌說的這樣,不會有差別。
調查組的人整理詳細的報告,不管最終如何公布,上面的人必須要知道真實的情況。
田江斌端著碗熱湯小口喝著,心潮卻澎湃不已。
他悟了,林凡根本不是要給許程明弄一個公安部的二級英雄模範,不是,他是想把許程明推到一級英雄模範的位置上去。
別看他是小偷,在裡面改造的幾次,還真學到了不少知識,隨後他關注此方面的信息。
公安部去年和前年沒有一級英雄模範,大前年有三個,三個獲得者皆為追加。
一個公安部的一級英雄模範,意味著這個人至少死過一次。
如果還能活著拿到,說明命大呀。
擁有這個榮譽的好處是:現金拿到一大把,立即提銜、升職,到上學年齡的子女進公安高等院校。
田江斌想著,又突然考慮到另一件事情。
那個許程明乘警長似乎很年輕啊,也就是三十一二歲,他可以憑藉這麼小的年齡當上乘警長?
顯然,他的背後有人,他再拿一個公安部的一級英雄模範。
到時候如果林凡願意,順便動用『姑奶奶』的能量,許程明還不得上天啊。
不,他會去公安部的院校繼續深造。
「許警長是什麼級別的?」田江斌想著,不由得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了,說完他連忙閉嘴。
坐在他旁邊的一個警察看他一眼,說道:「副科高配,一級警司。」
「啊!謝謝!」田江斌尷尬地笑笑,低頭。
他心中則盤算,在鐵路警察系統中,三十來歲能是副科,首先證明『能力』。
其次憑年齡應該是二級警司,居然是一級,證明『能力』不一般啊。
既然如此,想要讓他陞官、提銜怎麼操作最好?
「得到了一級英雄模範稱號,提到正科,三級警督,上天了。」田江斌又忍不住嘟囔出聲。
旁邊剛才回答他的人看他一眼,沒說什麼。
整個帳篷里的人都明白,不管是死是活,許程明的一級英雄模範跑不了,帶。
傷跳河救十五個人,功勞顯赫,誰不服氣誰可以跳一把。
「英雄模範稱號晚一點報,現在事情沒調查清楚,不急報功。
不過呢,地方上可以先給許大哥提到正科級,警~銜提到三級警督。
等英雄模範稱號下來,正好在此基礎上提副處,上二級警督。
接著去公安部的學校深造一年,在深造過程中表現優秀,提一級警督。
深造結束,回到工作崗位,副處變成正處,一級警督變三級警監,程序上沒問題,警~銜與級別相配。」
一個聲音在田江斌和其他人的耳邊響起,大家先是一愣,隨後才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帳篷里多了個人。
田江斌騰地站起來:「林凡,不,林爺,您……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