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4章 揭開（一）

蒙代斯率先跟了上去。艾倫疑惑地看了杜龍一眼，也跟了上去。杜龍既怒且惑，高聲喊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杜邦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道，「你如果想和一群九級魔獸打架就繼續往前就是！」杜龍揮起魔杖，感覺魔力受到了極大的束縛，難以發揮出平時的30來，度量著以這點實力和一群九級魔獸打鬥是不可能贏得了的，也就只有追上去了。

退出去可比進來快多了，第二天下午，他們就鑽出了被巨大樹森覆蓋著的原始森林，進入到了讚美亞東部的荒原。

當天晚上，他們在一處河畔宿營。用過簡單的晚餐之後，杜龍情不自禁地指著靜靜流淌地河流道：「你們知道這條河叫什麼名字嗎？」

蒙代斯和艾倫都茫然地點頭。杜龍嘿嘿一笑道：「你們當然不知道。這條河叫東河。沿著河流往上大約200公里左右，有一座最偉大的史前遺迹，可惜如今它已經深埋於黃土之中了！」

艾倫問道：「我知道了，你說的是那座由神明親自督建的偉大城市，是嗎？」

杜龍不無自豪地說道：「不錯，正是它。它有著遠比海拉第安更另輝煌的歷史，只可惜所託非人，最終卻毀在了海神波塞冬的手裡！」

蒙代斯驚道：「海神波塞冬殿下？這怎麼可能？」

杜龍反問道：「你不知道嗎？不對，這在教廷的典籍里應該有最明確的記載。以你以前的身份，不可能沒有看到的！」

蒙代斯茫然地道：「我只是一名聖堂武士，並不是檔案管理員，沒有必要去了解這些！」杜龍哦了兩聲，繼續講解起了他所知道的歷史。

夜空很晴朗，杜邦躺在乾草地上，靜靜地望著星空，不知道在想什麼。艾倫輕輕地叫了他兩聲，他竟恍然未覺。身為魔法師公會的會長，杜龍的知識不可謂不淵博，他和蒙代斯一問一答，一直談到了深夜才安歇。

大約凌晨三點左右，杜邦的聲音突然響起：「不要睡了，都起來了！」第一個鑽出帳篷的是艾倫，她似乎並沒有睡著，懷裡還抱著佩劍。蒙代斯鑽出帳篷就問道，「他走了？」

杜邦冷笑道：「剛走不久！」蒙代斯搖頭嘆息道，「真難以置信，和我們同行了這麼久的魔法師公會會長杜龍閣下竟然是別人假扮的！」

艾倫道：「以前只聽說安比斯的手段多麼的高明，總以為不過是傳說，現在親眼所見，竟然比傳說更詭異，更可怕！」

杜邦道：「再詭異，再可怕都不過是模仿，而不是創造。如果不是我對杜龍有著很深的了解，還真要被他騙進去了！」嘆了口氣，望著迷惘森林的方向道。「這座森林才是真正的詭異，居然能限制任何力量。天地造物，當真神奇。如果不是那些魔獸，我還真要以為蕾雅和老莫他們已經被挾持到了天堂之湖去了！」

艾倫問道：「林克，那接下來咱們怎麼辦？等，還是跟蹤那個假的杜龍？」

杜邦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這個假杜龍應該就是安比斯扮的。剛才真想抓住他，逼問出蕾雅和老莫他們的下落。」又說，「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看透他到底布了一個什麼樣的局，要把我們引到哪裡去，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看來我的智慧和他相差還不只是一點半點。」

蒙代斯道：「說起來我也算認得這個人，同行了這麼久，居然沒有看出他的破綻！」杜邦道，「這是因為你沒有跟杜龍接觸過。有一點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想得到寶藏，為什麼又要派人劫殺你。要知道你也是重騎兵冒險隊的後裔，沒有了你，就算他把所有的人都控制在手裡又能怎麼樣？」

艾倫皺眉道：「我看這個人做事完全不講章法，越是分析就越被攪得糊塗了！」

杜邦嗯了一聲道：「你這話點醒了我。安比斯這個人可以說是天底下最瘋狂的瘋子，他必然知道。再嚴密的陰謀計劃終究是有跡可尋的，經不起邏輯推理。但如果他的陰謀既不嚴密，又沒有邏輯可尋，咱們反而按正常的思維方式來破解，豈不是徒勞嗎？」

艾倫捂掌贊道：「對呀，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頭。」杜邦看著她笑道，「怎麼，你還不跟我坦白？」艾倫道，「坦白什麼？」杜邦道，「其實你早就懷疑這個假杜龍了，是不是？」

艾倫道：「我可沒那麼大本事，是你的好女兒明雅。她畢竟跟杜龍學習了好幾年，最是了解杜龍不過了。打從蕾依麗雅小姐離奇地失蹤，她就懷疑這裡面有什麼陰謀，要不然也不會死纏著一路東來了。」

杜邦嘆道：「了不起呀，這個小丫頭，我是自嘆弗如。現在就看她能不能給咱們帶來好消息了……只可惜現在也沒有辦法和海拉第安聯繫上，不知道蕾雅是不是真的被安比斯給挾持了，如果沒有，咱們可就被耍得太慘了些。」

艾倫道：「我相信，就算和海拉第安聯繫上了，得到的消息恐怕也無濟於事！」杜邦點頭道，「不錯，安比斯既然能費這麼大的心思把咱們玩弄於股掌之間，自然也不用費什麼力氣就能把蕾雅從海拉第安騙出來。」然後看了看艾倫和蒙代斯道，「我現在開始懷疑，你們兩個是不是也是安比斯製造出來的假人？」

艾倫沒好氣地道：「那要不要驗明證身？」蒙代斯只當沒有聽見，埋頭收拾東西。杜邦很想說是有驗明證身的必要，可想到蒙代斯在場。輕咳了一聲道，「說不定我也是個假的呢？」

收拾起東西后，艾倫又問道：「林克，既然這個杜龍閣下是假冒的，那麼真的去哪了呢？」

「真的？」杜邦道，「我也不知道。」

蒙代斯道：「等找到了安比斯，一切不都明了了嗎？」

杜邦突然顯得有些憂傷，望著天邊的一鉤殘月道：「一直以來，我都感覺這個世界在我的眼裡像被濃霧籠罩著，從來沒有仔細看清過。不管一切是不是都歸於《大預言全書》所支配著，我想，揭開所有謎底的日子也就不遠了？」話雖如此說，但他的語氣卻並未那麼肯定，反而還是透著十分的茫然。

他並不是一個為追求真理奮不顧身的人，也不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120年的青城修道生涯把他的心磨鍊得很平淡，沒有什麼強烈的慾望，成仙還是建功立業對他來說，都不過是即興而為，追求心靈的安寧和歸宿才是永恆的。八年很快就過去了，在這八年中，所經過的風風雨雨、轟轟烈烈，比青城山的10個120年，甚至於100個120年都要多。都要複雜。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認真關注過自己的命運軌跡是不是真的被《大預言全書》所控制著，對於功業和名利的淡泊以及對於歸宿的執著，讓他更關注於活著本身的意義：只要活得開心、活得滿足、活得幸福、活得令自己坦然而安寧，那麼，是受什麼控制著又有什麼關係呢？以至於很多時候，《大預言全書》成了他做事的借口，

他不是一個躁動的人，他的一切躁動之舉都是為了換取更為久遠的寧靜。他曾在萊夢堡的書房裡寫下這樣一句話：如果這個世界允許，我永遠都只是一個躲在鄉野之間享受寧靜生活的農夫……

積極而樂觀的人，為自己創造一個適合生存的環境；消極而悲觀的人。總是被動地等待著環境的改變。

與莫里諾走到一起，在他看來純粹是出於偶然。一場際遇，兄弟般的情誼，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是那麼的寶貝，他如何能不珍惜呢？不管有沒有大預言的存在，只要不違背他的原則和道德底線，他都會和莫里諾風雨同行。

幫助艾倫完成戰爭的進程，這並不是他熱愛權謀，熱愛戰爭，而是緣於緣於他對克萊門斯大公的承諾，他必須得盡到『監護人』的義務和責任。而在內心的更深處，他對艾倫有一種莫名的憐惜——這緣於初遇時所感受到的艾倫承受的痛苦。不管現在的艾倫多麼的堅強，多麼的強大，在他的心底，她依然是那個柔弱的、被詛咒折磨得差點失去了生命的女孩兒。

魯菲是他心中解不開的結——不管怎麼說，最初他對魯菲並沒有愛，而那突如其來的關係變化令他措手不及的同時，開始被動的接受了魯菲。時至今日，他對魯菲依然說不上愛，充滿他心中的，除了愧疚外，就是痛心。他深知魯菲若不是為了救自己，為了緩解他和威尼斯之間的矛盾，是不會以身犯險的，若她不受傷，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一系列變故了。就算是後來的魯菲變得再惡，再可怕，他的心中對她也沒有恨，更多的還是想救贖和拯救。

蕾依麗雅呢？是他真正所愛的，為了她，他願意不惜一切。正因為這樣，在得知蕾依麗雅失蹤之後，他才會失去理智，被一個假杜龍耍得團團轉。

回想著和自己生命有過交集的每一個人，杜邦覺得，只要安比斯能把蕾依麗雅和莫里諾他們平安地交還給他。什麼寶貝，什麼勝敗都無所謂。他對這些財富和名利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得有何歡，失有何哀呢？背負的越多，活著也就越累，只要能夠滿足生活所必須的，其他的東西能不要最好。安比斯，這個曾經帶給他恐懼過的人，儘管這種恐懼至今仍有餘悸，但他卻並不因此而躲避，只要安比斯膽敢傷害他決定保護的任何一個人，接下來就將是一個不死不休的結局了。

以前，他是不屑於和誰談判的，而在此刻，他卻在想著：只要情況允許，寧願和安比斯談判解決一切問題。

這種想法說到底還是恐懼的因子在作怪，這讓他那曾經血蹤萬里，獨挑教廷的勇氣都為之一奪。

隨著天色漸亮，他們也加快了趕路的腳步，同時，他也把自己的想法給艾倫和蒙代斯說了。令他奇怪的是，二人並沒有發表反對意見，非但如此，還極力表示了支持。他明白自己選擇談判是因為對安比斯的恐懼和忌憚，而艾倫和蒙代斯也持同樣的態度，卻令他疑惑不解了。詢問之下，艾倫是這樣回答的：「戰爭已經奪走了太多的生命，如果能以和平的方式解決爭端，為什麼不呢？」她的神態疲憊而悲哀，看來是對這些年來的戰爭生活徹底的厭倦了。

蒙代斯的回答是：「我知道的是，安比斯是一個狂人，卻並不是一個沒有腦子的狂人。教廷已經崩潰，眼下正是需要重建秩序的時候，沒有必要再樹立這樣一個不好對付的敵人！」

艾倫的意見是出於一個女人的感性，而蒙代斯則是出於從政治和局勢上的考量，真正的論究起來，還是因為安比斯成功地假冒杜龍給了他們太多的震撼——這個人太可怕了，誰知道他下一個會假冒誰，又會製造出一個假冒的誰出來呢？只要彼此之間的利害不衝突，能和平解決就和平解決吧。

想到這樣，杜邦忍不住笑了。這些年來自己東闖西盪，死在手下的人不知幾萬？即便如此，他的凶名也比不起安比斯的一次假冒行徑。由此看來，真正的強者還是有高下之分的：安比斯就是那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上等強者，而他就屬於那種以力制勝的下等強者。

在說出了這個想法之後，艾倫和蒙代斯不約而同地都笑了。

荒原的深秋有一種爽朗的美，潛心欣賞下去，再深沉的人也會將心底的陰霾釋放出來。大半天功夫下來，三人沿著東河而上，有說有笑，像極了閑暇之餘的秋遊，哪還有半點準備去營救他人的樣子呢？

傍晚時分，夕陽籠罩下的荒原上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城寨，好似一頭怪獸般蹲在天地的盡頭，仍誰走過去都將被無情地吞噬。

看著它，艾倫和蒙代斯不約而同地感慨道：「這裡，就是傳說中的神佑之城，陸基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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