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半電影(待續)
我直奔出兩里地有餘才放慢腳步,喘上幾口氣。耳邊卻隱隱傳來悠揚的音樂之聲和清脆悅耳的吟唱之聲,我側耳細聽之下才驀地自言自語笑道:「原來這個地方的人這大半夜的還在看電影,這他娘的放的是《劉三姐》,好象就在這前面不遠,正好過去瞅一眼過過癮兒。」我對那句「山中只有藤纏樹,世上哪有樹纏藤」喜歡得緊,嘿嘿,給老子,這歌兒那「硬是」唱得好,男人不去努力勾引女人,難道還讓女人主動勾引男人?那他娘的就出了大問題了。
那個年代,普通農村連黑白電視都還未普及,山村乃是窮鄉僻壤,不久之前才將電線杆子立在了荒山野嶺之上,讓山民們扔掉了黑乎乎的煤油燈,用上羨慕已久的電燈。
當時我還對白熾燈裡面居然沒油也能發光納悶了許久,直到電工拿著一根電線在我身上觸了一下,我才知道這玩意兒著實厲害,沒看見它從裡面鑽出來,也他娘的把我弄得生疼。自然對電影這類新鮮時髦的玩意兒那是趨之若鶩,只要哪裡要放電影,我便和村裡一些毛頭小子趕去,遠的二三十里地也去了,自然十里八里根本全然不在話下,那勁頭兒比我兒子玩電腦遊戲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時候看的都是老片子,沒有現在這些電影漂亮精彩,但我和那些老少爺們仍然看得津津有味,大呼過癮。
我腦子裡完全展現出一片山裡人看電影的場面:一個院壩里坐滿了人,有的人坐在自己帶來的小木凳、長凳、椅子上;有的人正爬上場邊的大石頭、樹上瞧看。千百雙眼睛直溜溜地盯向場子前面的幕布之上,那幕布上花花綠綠的動,還他娘的放出動聽悅耳的聲音,還真是既好看又好玩。
不覺中我已經走到一個壩子之上,壩子邊上果然豎起兩桿碗口粗的竹桿,支起了一塊兩丈來寬的幕布,奇怪的是這壩子里並沒有如我所想象的那般坐滿了人,而是只有稀稀拉拉的二十多人在看。這二十多人全神貫注的盯在幕布之上,並沒有注意有人自外進場。
電影已經放了一大半,劉三姐已經被地主老財捉住了,我知道電影的結局倒也不怎麼著急,心道看完《劉三姐》正好上路,趕到牛心包自然不算晚。適才背著老甲走了一身汗,我便將老甲隨手從背上拽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上面,全當這混蛋王八甲子是我的墊屁股石。
看著看著我不禁全心投入到了電影里去,看見阿牛救出劉三姐,划著小船,劉三姐唱到「山中只見藤纏樹,世上哪見樹纏藤,青藤若是不纏樹,枉過一春又一春。竹子當收你不收,荀子當留你不留,繡球當撿你不撿,空留兩手撿憂愁。」眾人都鼓起掌來,我也跟著鼓掌。接著就是阿牛和劉三姐兩人齊唱「連就連,我倆結交訂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我更是控制不住,大聲喝道:「好!『給老子』『硬是』唱得好!」
前面我跟著眾人一起鼓掌叫好倒也沒什麼異樣,但我得意忘形之下用不倫不類的「北方四川話」叫嚷就成了眾矢之的了。二十多條漢子都齊刷刷地轉頭盯著我,七八個聲音一起喝道:「呃,呃!你給老子哪點來的?」「你娃雞叫鴨叫的住啥子?給老子也不看看這點是啥子場合?」
我心裡不禁有些來氣,慢騰騰地道:「老子管——管你是『啥子』『場合』,難道你不知道老子的名字?」我一句話好似點燃了炸藥桶,場上的二十多條漢子都跳了起來道:「嘢!哪來的野物子?」「他娃討打!」很多人便要踴身上前。正在這時,只聽有人道:「給老子爪子爪子?鬧麻球了嗦?王隊長要講話了,給老子聽倒起!」本來有七八條漢子已團團將我圍住,我也早已俯身將插在辟邪甲上的殺豬刀拔了出來,攥在手中,只等真要動粗,便揮舞殺豬刀殺將出去。
只聽擴音器一個粗老的聲音說道:「咳!咳!勒克都是!咳!電影放完了哈,哪個都不要亂迢。聽楊三扯兩句。」說完,擴音器停頓了幾妙,一個粗豪嗓子的聲音說道:「給老子,你們這些老2今晚上看得安不安逸?」下面很多人回應道:「安逸慘了!」「硬是安逸!」粗豪嗓子道:「老子們先說好了的哈,把電影看安逸了,逗要跟倒老子迢哈,要是哪個醒二活三的,不要怪老子不認黃哈!」
下面很多人都道:「楊老三,你給老子莫說勒些!一哈兒老子們逗坐拖拉機迢起切,你想把老子們拉倒哪點,隨你的便!」「莫必老子們還說起耍的嗦?」有人卻打茬道:「勒些事都沒得問題,逗是將將迢出來個鴨娃兒,啷個打整?」
我聽這些人說七說八,聽得半懂不懂的,但聽到這些人把我稱作「鴨娃兒」時也不禁大怒,大聲喝道:「給老子打嘴巴放乾淨點!信不信我烏大有把你這些『鴨娃兒』一個個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楊三和那個王隊長聽見我大吵大嚷,連忙走過來看個究竟,那時很多人在長身體的時候餓了飯,因此身材普遍不高,兩人見我個頭約有一米七五左右,比在場的漢子都高,不禁納悶的問道:「呃!老弟,你是哪點來的,給老子不關事的站開些。」我嘿嘿一聲冷笑道:「你們認不得『烏大有』三個字也不怪你們,我只不過順路過來看電影,看完就走。」
楊三和王隊長有些愕然的道:「哦——『烏有』,老子們好嗆還聽說過這個名字,你是不是個道士山兒?」我點頭承認。楊三道:「烏有老弟,我們生產隊正要和別個生產隊打棒槌兒,你莫要從牛圈頭伸出一張馬嘴來哈!」場下不少人卻道:「嘿嘿給老子,他娃長起啷大一墩,喊起切打架安逸得很噻!」又有人看見我手中的殺豬刀,不禁噫地一聲:「嘢!烏有老弟手頭還有把殺豬刀哦!」「嘢!好嗆是葉篾匠他們屋後頭那根樹子高地的那把殺豬刀嘎!」
這些人認出我手中的刀之後都有些著了慌:「嘢!他娃把殺豬刀偷起迢球了!葉篾匠屋後頭怕是要出大事嘎!」「老子聽說這把殺豬刀是葉篾匠從巴山場的殺豬匠手頭賣的,是殺了三千個豬的殺豬刀哦!」「這把殺豬刀是別個葉篾匠從峨眉山上請的一個姓趙的道士山兒插在樹子高地的。」「呃,姓烏的老2把殺豬刀偷球了,捏在手頭住啥子?」「住啥子?他給老子看你不對頭,逗把你當豬兒殺了!」「那老子們要小心點!」這些人見我手持兇器,卻也有些害怕,紛紛退開。
我正自得意,忽然發現身邊的辟邪甲不見了,這一驚我不禁冷汗下來,連忙四下查看,忽見場邊一個單薄的身影一晃,似乎身上穿的便是辟邪甲,連忙向他追去。那人見我追來,忽然輕聲脆笑道:「那個哥哥,快點跟我來哦!」說罷轉身鑽入旁邊的樹林中去了。(明天接上,請大家耐心些,客霞將會逐漸加大更新速度)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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