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抽煙

第五章 鬼抽煙

汽車的引擎聲在深夜裡顯得格外躁動,我們三人不約而同直挺身子往後靠。司機結結巴巴地說,「峰,峰哥,這就是馬六的媳婦兒啊?」

我早嚇得一身白毛汗,「別,別他媽瞎說。馬六媳,媳婦早已經死了好幾十年了。」

司機聽我這麼一說,更是嚇得哇哇大叫,「我不想死啊,我還沒娶媳婦……」

「孫立堂,你他娘不是說能看見鬼嗎?你看看這是不是鬼!」我急得有病亂求醫。

孫立堂擺擺手,「看不出,看不出。」

我剛要罵他倆廢物,誰知車前著一身紅裝的那女子卻突然一扭身,「噗通」摔倒了。

我仨楞磕磕地木在車上,過了好久不知道誰先反應過來,「這他媽是人啊,這是個人!」

有一個帶頭兒的,便會惹得所有人群雄激憤。不容多說我和司機就跳下了車,「媽的,大半夜不睡覺,跑荒郊野地跟我玩兒角色扮演,看老子不揍扁你。」

我倆氣哼哼地隨說隨走了過去,在紅衣身邊停了下來,低頭一看臉上啥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長,果然是個人。那紅衣剛才猛然一倒似乎給摔暈了過去,於是我便蹲下探了探鼻吸,罵道:「還他媽喘著氣!」

那司機卻樂呵呵地講,「長得還挺好看,可惜是個精神病。」

這「精神病」似乎聽到了呼喚,竟悠悠轉醒過來,「救命,大哥,救命!」

「咋了大妹子,助你得道成仙啊?」我心說穿成這鬼樣子,喊救命的該是我們才對。

女子像看個精神病一樣看了看我,可能認為我神志不清醒,然後轉過臉對那司機說道,「我是離這兒不遠白鳳村的人。」司機點點頭,表示知道這個地方。

「不上學后我便出來打工。」女子接著說,「我擱牆上看有招聘的就去了,招聘的挺客氣去了讓我喝茶,我喝完酒暈暈乎乎倒了下去。」

「皮包公司加人口販子。有姿色的劫色,沒姿色的騙錢。」我對這行人再熟悉不過了。

姑娘點點頭,「等我醒來后,我就發現我被捆在一磚瓦窯里,身子被扒光換了這身紅衣服,旁邊還站個三十來歲的男的。他嘟嘟囔囔好久我才知道,原來那該死的中介把我賣給了當媳婦,他給我換了嫁衣,今晚就要成親!」

司機聽完倒吸一口冷氣,大罵不是人!「那你怎麼跑出來的?」

「我誓死不從,我倆就吵了起來。後來我聽外面有人叫他,他拿破襪子堵了我嘴就出來了,我三掙兩掙竟然把繩子掙開了,這才跑了出來。」

司機剛要說話,被我攔了下來,「騙鬼呢,這荒郊遍野哪有什麼人家。小太爺我可不是吃素長大的,老實說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紅衣女又看傻子一看瞅了我一眼,然後轉過頭對司機說,「真的,真的。我跑了好久才跑到這兒,逃出來時我還回頭看了看,好像是個加油站。」

「加油站!!!」我倆異口同聲。

「嗯,加油站。」女子說。

我倒吸一口冷氣,人心叵測,人心叵測啊。想不到那個略顯木訥的加油員竟然干著這種勾當。「我說怎麼聽到有吵架聲,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司機憤憤地說,「不行,我得找他算賬去。」這小子犯了軸勁兒。

「誒誒誒,不至於。」我忙攔著,「不至於啊,我們先把她弄到車上去,問問老孫啥意見再說。」

司機畢竟是我們這頭兒的,聽我這麼一說於是點點頭。這姑娘看來確實跑了很長的路,鞋都跑丟了。現在又崴了腳,腳腕腫起老高。司機把她搭我身上,我背著她往車邊走,說來也怪看這姑娘也就一百多斤的樣子,背起來卻死沉死沉,跟扛了好幾袋石灰似的。

「我去,姑娘我說你多少斤啊。」我咬著牙。

「討厭~」紅衣女用手指輕輕杵了一下我後腦勺,算是嬌嗔。

好不容易把她弄上車,我們把她說的又詳詳細細跟老孫說了一遍。老孫顯然對這偷雞摸狗、男女之事不感興趣,擺擺手講道,「隨便啦,隨便啦。你願回去你回去,不過我們要去取東西,不要礙我們事就好。」

我深知帶著個女的去取人頭不方便,但把一個弱女子丟在這荒郊漫野任她自生自滅,顯然又不是我這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社會主義好青年能幹出的事兒。我想了想便認同地點點頭,「你把這女的先送回城裡去吧,我跟老孫辦完事等你來接我們。至於那加油站等天亮了,我叫幾個兄弟去拆了他丫的。」

司機點點頭,也沒反駁,一轟油門走了。得,這回就剩我們老哥倆了。我看了看老孫,老孫看了看我,接著往前走吧。

霧更大了,風也更涼了,最難受的是我把火還落在了車上。抽煙不帶火,純屬你玩我,我問老孫有沒有,老孫搖搖頭。哎,只能叼著顆沒點燃的煙捲兒繼續往前走了。

孫立堂看了看夜光錶,「快十一點了,媽的!」然後他罵了句娘,「到了沒?」

「快到了,快到了。這漫山遍野也沒個路標,我就記得是埋在好大的一棵樹下,再往前走走,再往前走走。」我只好說。

老孫頭瞪了我一眼,然後沒有再多的表情。我知道他很想掐死我,但是那得等找到人頭后。我們繼續往前走著,夜路尤其是這種鬼地方,沒個人說話是很無聊的。

我問老孫哪裡人啊?

老孫回我,南方人。

我又問南方哪裡啊?

老孫說,廣東人。

我又接著問,廣東哪裡啊?

老孫跳著腳沖我嚷道,「你他媽有完沒完,哪裡哪裡!我他媽跟你說,今天找不到人頭,咱兩就都會變成是一類人!」

「什麼人?」我悻悻。

「死人——」孫立堂狠獃獃地看著我,咬著牙那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我一縮脖子,便噤了聲。老孫像是被我問煩了,「我去上個廁所。」丟下這麼一句,然後沒好氣地就往林子深處走。

「懶驢上磨屎尿多。」我沖著他的背影咒罵。

孫立堂上大號去了,留下我自己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杵著。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兼伴著不時幾聲不知道什麼鳥的哀嚎,「我去,夠瘮得慌的。」我打著寒顫叼著煙捲往孫立堂那個方向湊,哪怕屎的味兒再臭,也比活活在這裡嚇死好,我想。

孫立堂往前並沒有有多遠,於是我向那個方向走了沒幾步就看見一個人形物體蹲在那兒,兼伴著嘴巴附近一明一暗,那人在抽煙。「大爺的,這小子分明有火,騙我!」我憤憤地想。

三步並作兩步,我就竄了過去,「孫立堂!想不到你這麼小心眼兒,不就是打了你一板磚嘛,至於這麼不依不饒,不知道我煙癮重!」

孫立堂蹲在那裡,也不抬頭,我一把便把他手中的煙搶了過來。拿煙頭去懟自己嘴巴上的煙,緊著「吧嗒」兩口后,我嘴裡的煙著了,我猛嘬一口然後吐出長長的青煙,這才平了我焦灼的煙癮。

「你他媽幹嘛呢?」有人在背後喊我,我一回頭——孫立堂!我猛地再往這邊一轉頭——沒人!!!

「媽啊!!!」我很孝順的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並且大呼一聲后,緊接著就往孫立堂站的那邊跑,「鬼啊!他媽有鬼!」

還得說孫立堂勁兒大,我掙了兩掙,愣沒從他胳膊里掙出去。「你他媽有病啊,哪來的鬼?」孫立堂一腳踹我屁股上。

我狗啃泥地趴在地上,這才讓神智恢復了不少,「我剛剛看見有個人蹲在地上,還抽著煙。我還以為是你,便上去借火兒,剛把煙點著你就擱背後叫我,我一回頭那人也沒了。你說不是鬼是啥?」

「真有這事兒?」孫立堂皺皺眉。

「真有這事兒!」我點點頭。

於是我倆又大著膽子摸了過去,黑漆漆的草叢裡什麼都沒有。孫立堂看了看那片草地,又看了看我,知道我並沒有說謊。「那人長什麼樣子?」

「沒看清,天太黑。他低著個頭。」

孫立堂就左三圈右三圈在那附近繞,猛然他停住腳步,「你把那顆人頭埋什麼地方了?」

我心想都他媽遇鬼了,還有心惦記著那個人頭,「埋樹下了啊。」

「什麼樹?」

「槐樹。」

孫立堂一拍腦門,「這就對了。木鬼為槐,你把它埋在那裡,看似是做好事兒,其實是鎖住了它,魂魄不能歸陰,那是在勾你索命呢!」

我嚇得媽呀大叫,大晚上的能不能不這麼瘮人。「他還抽著煙呢,這怎麼解釋?」

「你們埋完他后,是不是上供了?」

「就點了幾根兒……」話還沒說完,我自己都覺得後背發涼。

孫立堂看了看我,知道是被他說中了,於是就笑了笑,「趕緊吧,找附近最大的那棵槐樹,他就在那裡。」

鎖定了範圍,找東西就很好找了。沒過兩分鐘,我們便將目光鎖定在了離我們差不多十米遠,右手邊的一棵槐樹上。我走進看了看那棵樹,樹下小土堆上還有大川點的那三顆煙,於是沖孫立堂點點頭,「沒錯了,就是這兒。」

我們取出隨身攜帶的鏟子,沒用多長時間便把那個包袱取了出來。孫立堂如獲至寶,「沒錯了,沒錯了!」然後又低頭去看了看時間,「還不晚,還不晚。」

昨天差不多這個時候剛剛把它埋進去,叨叨念念一大堆后心想著再也不見。沒想到還沒過24小時,我與這顆頭顱就又見面了,於是我苦笑著搖搖頭,感慨造化弄人。

孫立堂樂得把軍工鏟扔在一邊兒,「發財了,發財了!」然後跪在地上躬身去坑裡取包袱,包袱取上來她放在手裡掂了掂,沒錯了!也不拆開,轉身就往回走。

我連忙緊跟在這瘋子後面,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鬼。

「不對!」突然孫立堂跳了起來,好像是想到了什麼。

「怎麼了,孫,孫哥?」我早已被他這怪異的舉動嚇傻了。

「我明明記得那人的魂魄已經被我打散!」不由分說,趕緊拆開那個紅包袱,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躍然出現在我倆面前——那個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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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生長向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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