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真的靈魂重生了
躺在床上的李海棠目光有些獃滯,她看著右前方掛在架子上的輸液瓶,藥液一滴一滴的順著輸液管流進了她的體內,原本渾渾沌沌的腦子此時也越發清醒了。
隨著一幕幕清晰的記憶畫面串入腦海中,她一雙灰敗的大眼睛慢慢的聚起了點點光芒。
她嘴角微微勾起,輕聲呢喃道:「蒼天開眼,我李海棠又活下來了。」
她撇頭看了一眼屋子裡的擺設,兩張簡陋的木床,兩條長板凳,一張款式老舊的長桌,桌上還擺著一個印著鴛鴦圖案的鐵皮暖水瓶,旁邊還倒放著一個印著「為人民服務」的搪瓷杯。
看著這些記憶中很遙遠的東西,她確定了一件事,她真的靈魂重生了。
她骨瘦如柴的左手輕輕的揉了揉眉心,輕聲哀嘆道:「看來老天爺憐惜我,看我上輩子沒過幾天好日子,特意再給我一次活下來的機會,讓我今生好好的為自己活一回了。」
接受了原主全部的記憶,曾經也是苦命人的李海棠內心也忍不住唏噓幾聲,這個孩子的經歷與她前世竟然有很多相似之處。
她們都是從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遺棄的人,她們都有在現實生活中苦苦掙扎的經歷,最重要的是她們都有一顆不甘卻倔強的心。
家有木訥沉默寡言一心只幹活掙錢的養父,尖酸刻薄懶惰成性的養母,與母性格如出一轍的妹妹,調皮頑劣不懂事的弟弟,還有一堆愛欺負她的極品親戚。
原主在這個家裡沒有一點地位,在養母常年的謾罵欺壓下,她越發的自卑怯弱,如同隱形人般麻木的過著每一天,想過無數回離開這個家,可身無分文,不知何去何從?
她從沒離開過這個偏僻的小山村,只從外出打工的村裡人口中聽說過些外邊的事情,據說外邊的世界很精彩,她也曾經嚮往過。
養母也曾打算讓她早點外出去掙錢養家供她揮霍,幸好班主任老師多次幫忙壓下了這事,督促她如今以學習為重,她這才還能在學校里安心學習著。
在這個家,她從一開始就是多餘的,她感受不到一絲關懷和溫暖,能深刻體會到的,是他們毫不掩飾的嫌棄和無止境的惡毒咒罵。
「你安心去吧,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說完這句話,她感覺自己一顆心變得又酸又澀,她知道,這是原主留下來的最後一絲情感留念。
從此以後,她就是活在一九八七年的李海棠。
原主的名字也叫李海棠,今年15歲,在平山鎮中學念初三,她的成績一向比較優異,又乖巧懂事,很得班主任唐慧老師的喜歡。
今天本還沒到放學的時間,可是因為天氣炎熱,有中暑的跡象,唐慧老師見她身體狀況不太好,就准許她提前放學回家看病。
她背著書包走出校門后,腦子暈暈沉沉,拖著沉重的步伐搖搖晃晃的往家走。
還沒走出幾分鐘的路程,一輛疾馳而來的軍用卡車上突然掉落一個圓狀物,恰巧砸在她的額頭上,原本頭腦暈乎乎的李海棠就這麼被砸掉了一條命。
在她整理著原主的記憶時,屋子外面傳來兩道一重一輕的腳步聲。
她微微側頭看過去,走在最前面的穿著灰色上衣的中年男子,她腦海中有些印象,他是鎮上衛生所里的醫師,姓唐,家在隔壁的唐家村。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這位唐醫師還是唐慧老師的堂哥。
她視線轉向後面跟進來的年輕男子,年紀約莫十八九歲,眉目清朗,墨眸深邃,身姿挺拔,剃著時下最流行的平頭,上身穿著白色乾淨的襯衣,下面配著一條曾經風靡八九十年代的藍色長褲。
這個男子長得還真是俊俏,與上輩子在網路上看過的那些小鮮肉一比絲毫不顯弱,她快速調動了下原主的記憶,這個男人是原主這輩子見過的最後一個人。
「你醒了?頭還疼嗎?」年輕男子見她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自己,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心裡悄然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有出人命。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很富有磁性,聽起來有點酥酥麻麻的感覺,李海棠一個激靈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輕聲道:「只有一點點疼了,沒事了。」
旁邊的唐醫師給她換了一瓶葯后,叮囑道:「醒來就沒事了,現在也退燒了,回家休息兩天就會好的。」
李海棠微微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嘴唇,感激道:「謝謝唐醫師。」
唐醫師也沒多話,與那年輕男子點了點頭,就先退出去了。
年輕男子搬過一條板凳坐在床邊,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江楚恆。今天真是抱歉,我兄弟家出了點急事,路面過於顛簸,他開車速度又過快,車上掉了個螺帽下來,剛好砸到你的頭,這才導致你受傷昏迷。他家裡事情比較緊急,所以就先離開了,讓我代他跟你說聲抱歉。」
聽他說完原因,李海棠心裡很複雜,若不是他們這無心之失,原主應該也不會一命嗚呼,她也就沒有機會佔據對方的身體了。
哎,說來他們還是自己的恩人呢。
江楚恆見她不說話,臉上的神情不斷的變化,也捉摸不透她在想什麼,盯著她黑幽幽的眼睛,認真道:「如果你不接受我代他道歉的話,回頭我再讓他親自過來跟你道歉。」
李海棠見他想左了,連忙搖頭道:「不用了,不需要再道歉,我已經沒事了。何況我自己也有原因,今天剛好身體不適,有點發熱,頭腦不清醒,沒有靠路邊上走,這才無辜被砸到。」
見她神色淡然,說話的語氣也很平靜,看著他時目光清澈,一點都不像有些鄉下女孩那般粗俗無禮,江楚恆對她多了一絲好感,主動找話道:「你叫什麼名字啊?上幾年級了?」
「李海棠,初三。」她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上輩子活了35歲,現在卻重生到一個15歲的初中生身上,看來要將上輩子走過的路重新走一遍了。
她上輩子拼了命的考上大學,找了一份別人羨慕的工作,好日子沒過幾天,就被那一對自私涼薄的親生父母找了回去。後來的十年,她就像一個永遠不會停止轉動的陀螺般工作賺錢,養著一大家子極品吸血鬼,在她下定決心要擺脫掉他們時,他們卻率先對她出手了。
她細細一想,說到底是自己的軟弱猶豫害了自己一生,她若是果敢決絕一點,她的結局就不會如此了。
江楚恆默默將她的名字記在了心裡,本想跟她閑聊幾句,見她蠟黃的小臉上表情不停變幻,猜測到了她心裡在想著事情,他也就沒再打擾了。
李海棠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沉浸在前世的記憶中好一會兒了,深深呼了一口氣,壓下心裡的複雜情緒,扁了扁乾燥的嘴巴,「江,江大哥,能麻煩你給我倒杯水嗎?」
在江楚恆倒水的空檔,李海棠左手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穿的衣服,一件洗得看不清顏色的短袖,一條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藍色褲子,深深的為原主嘆了一口氣。
她剛抬起頭來,江楚恆端著裝著半杯水的搪瓷杯過來了,她伸手托住杯底,道了一聲謝才端著喝了起來。
剛喝完水,不爭氣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來,她這才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尷尬的看了一眼又坐下來的江楚恆,無奈的往肚子里又多灌了幾口水。
等她喝完后,江楚恆接過搪瓷杯,站起身放回原處,也沒多說話,直接朝外面走去。
李海棠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低下頭無奈的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
昨天早上只喝了一碗稀粥,中午沒錢買飯吃,是同學給了她一塊餅墊著肚子,下午放學回家割豬草,養母嫌她沒餵飽豬,不准她吃晚飯。
今天早上天剛亮,她就像往常一樣起床去割豬草,等她背著一大籃豬草回來后,家裡依舊沒給她剩一丁點早飯。怕上學遲到,她也只灌了幾口茶水,就匆匆忙忙的背著書包去鎮上上學了。
身上身無分文,中午也沒有吃東西,又餓,又中暑,加上「螺帽」攻擊,她終是頂不住昏死過去了。
如今佔據了原主的身體,她自然要好好想一下現在的處境。上輩子被一大家子極品家人吸血鬼拖倒致死,如今老天爺開眼,好不容易重新活下來,這一輩子她只想安安穩穩的平靜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再不會和這些極品親戚糾纏在一起,她一定要活出自己的驕傲和尊嚴來,總有一天要走到他們仰望且永遠達不到的高度。
有著前世的經驗,還有一雙勤勞的雙手和聰慧的頭腦,李海棠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在這裡穩定下來。
為了好好活下去,第一件事就是擺脫這些所謂的家人,她寧願去外邊乞討過活也不想和他們攪和在一起了。跟他們繼續生活在一起,不僅沒法安心學習,遲早要被逼著餓死或退學,她還是早早另謀出路比較好。
在她心思百轉千回時,江楚恆提著兩個袋子進來了,低沉悅耳的嗓音格外好聽,「這個時間點餐館里還沒有飯菜,我給你買了幾個包子和一包奶糖,先墊墊肚子吧。」
李海棠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抬頭看著他,心裡有些酸澀,她知道稍後回家估計也最多吃到一個紅薯,此時她確實很餓,也不再矯情,感激道:「謝謝,兩個包子就夠了。」
「都拿著吧。」江楚恆將兩個袋子都放到她面前,想起之前唐醫師說過的話,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你幾天沒吃飯了?」
李海棠抓著包子的手一頓,淡淡道:「兩天。」說完就抓起手裡的大肉包咬了起來。
上輩子幼年時,她的夢想是一頓吃上五個大肉包,多年後,她的這個夢想實現了,那一天她吃了五個大肉包,吃完以後,撐得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了一頓。
沒想到重活一世,第一口吃的東西依舊是大肉包,這味道比想象中的還要熟悉美味。她直接忽視掉江楚恆的略帶深意的打量目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