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春節

第二天天亮以後，李海棠從溫暖的被窩中爬了出來，從柜子里拿出新買的白色高領毛衣套上，外面穿了一件水紅色綉著小碎花的棉衣，下面配了一條牛仔喇叭褲和一雙小皮鞋，齊肩的頭髮隨意的披散著。洗臉刷牙過後，戴上帽子圍巾手套就出門了。

李家父子倆早早就起床做好準備工作了，該切的都已經切好了，該洗的菜也都洗好了，該燉的也已經下鍋了，其他的炒菜就等著李海棠過去了。

看著李海棠換了一套嶄新的衣服過來，李濤眼睛都亮了，直誇道：「哇，這副打扮太好看了。海棠姐，你不會是你們潭市一中的校花吧？」

李海棠果斷的搖了下頭：「不是，我的上鋪就長得比我好看，只是她不愛說話，整學期沒跟宿舍里其他人講過一句話，跟我倒是說過兩次話，總共三句，是個十足的冰美人。」

李濤：「……這麼有個性？」

「嗯，非常有個性，是個特立獨行的女孩子。她學習成績也很優異，還會彈鋼琴，聽說她的鋼琴比我們學校的藝術老師彈的還要好。」李海棠邊往乾淨的鍋里倒油，邊跟他聊天。

「滋溜溜」的油爆聲也沒掩蓋住李濤的好奇聲：「平山鎮中學連鋼琴都沒有，聽說那個很貴，買得起鋼琴的人家應該超級有錢吧？」

「必須的，一架鋼琴估計得萬把塊。她家絕對是有錢又有權的，只是她很低調，從不在外面炫耀，也一點都不嬌氣。跟大家一樣住宿舍，在食堂里用餐，穿的也是學校的校服，身上最值錢的估計也是手腕上的一塊表。」說起夏琳，李海棠其實是很佩服的，把她和呂飛飛一比，那真是一隻天上的鳳凰，一隻地上的山雞。

李濤笑著調侃道：「我敢肯定你也是個萬元戶，是個很有錢的人，也很低調，估計你們學校的同學都以為你是個窮得叮噹響的人。」

「哈哈，有可能。」李海棠笑道，她在學校里確實很低調，除了公布成績的時候高調一把，其他時候低調得無人問津。

在廚房裡忙碌了一個多小時后，李洋穿著藍色的新棉衣蹦蹦跳跳的過來過年了，一進廚房就笑嘻嘻的拜年：「大伯，濤哥，海棠姐，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大家都笑著回了一句。

李建平從衣兜里拿出一個小紅包給他，這是長輩送給晚輩的壓歲錢，一般裡面是五毛到一塊錢。

李濤看著他爸給的小紅包，偷偷的摸了下自己口袋裡的兩個大紅包，一個人傻樂了起來，還是海棠姐對他最大方闊氣。

李海棠目光瞥到他的動作，好笑的踢了下他的腳，提醒道：「李濤，菜很快就好了，你先去擺好桌子和碗筷。」

「哦，哦，好。」李濤一溜煙就出去幹活了。

沒過多久，其他人就陸陸續續過來了，廚房裡的菜此時也全準備好了。

李海棠解下圍裙，走出去主動跟他們道了一聲「新年快樂」，還給李濤二叔三叔家五個小孩各給了一塊錢壓歲錢。

原本臉色有點臭的李家二嬸看到這紅包立馬就笑開了顏，只是她兩個女兒的眼睛一直都黏在李海棠身上，主要是她身上的衣服太漂亮了，對比一下，她們是真正的土包子。

李家二叔和三叔的性子都跟李建平差不多，有點沉悶，話不多，不過今天他們卻主動跟李海棠閑話了幾句。

人數有點多，在堂屋裡擺了兩個桌子，五個大人加上李海棠坐在上桌，其他六個小孩坐在下桌。

原本想今天過來挑剔兩句的李家二嬸看到桌上的菜肴后，緊緊的閉上了嘴巴。清燉土雞肉，香辣鴨肉，梅菜扣肉，紅燒魚塊，紅燒豬蹄，糖醋排骨，蓮子豬肚湯，清湯白菜，今天的菜色很豐盛，肉菜的份量都很足，她知道這些都是李海棠置辦的，她也沒理由來挑刺對方。

以往鄧文芳準備的菜，最多三四個葷菜，其他裡面帶一點肉末，可她準備的是實實在在的肉，而且都是用大碗裝的。村裡最富有的人家估計也沒有這麼好的招待，她想找茬都無處找，只好拿起筷子賣力吃。

李海棠完全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就算知道也不在意，她低著頭一個勁的悶吃東西。

李建平拿出李海棠給他從潭市帶回來的一瓶酒，給他兩個弟弟各倒了一杯，兄弟三人難得為一壺酒說上了好些話。喝了點酒，借著酒興，三兄弟也打開了話匣子，各自說起彼此間一年的經歷來。

下面一桌的六個孩子直接開啟了搶菜大戰，到最後李濤出來主持公道，每個菜都平分，一個菜接一個菜吃，不準再爭搶。全票舉手通過後，他們那一桌才平靜下來吃飯。

李海棠側頭看了一眼他們，笑了笑，繼續慢條斯理的吃飯，完全沒有跟兩個嬸子說句話的打算。

這一頓飯可謂是賓主盡歡，大家都吃得很滿意，等李濤將桌上的碗都撤下后，李海棠將桌子擦拭乾凈，給大家端來了熱茶，還有瓜子花生酥糖等吃食。

她早就注意到二嬸那兩個女兒直勾勾盯著她新衣服的眼神，還有二嬸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送完茶水后，果斷的退去了廚房洗碗。

這母女三人打的什麼主意，她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她可不想去搭理她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她慢悠悠的在廚房裡洗碗，隨後又把灶台，廚櫃，案板等清理乾淨，出去后見大家還在堂屋裡閑聊嗑瓜子，她走上去跟李建平打了聲招呼，腳步輕快的回家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李家二嬸的兩個女兒嘴巴都撅到天上去了，她們真的好想要這樣的漂亮衣服，這可該怎麼拿到手啊？

回去的路上，李海棠順便去村裡各家各戶拜了年，收了幾個長輩給的壓歲錢包，她自然也回了一份禮。

中午回到家后隨便煮了點東西吃，外面天氣有些冷，她窩在火爐邊不想動彈，直接拿出筆記本繼續書寫還在連載的第二本武俠小說。

1988年的正月初一就這樣平靜的過完了，李海棠滿意的收起稿子上床睡覺了。

正月初二，也就是傳統的「姑爺節」。

早飯時間一過，不遠處的大路上就熱鬧了起來，李海棠往遠處一望，見村裡各家男人帶著妻兒子女提著大包小包去給岳父岳母拜年了。小孩子們也穿戴一新，一路歡聲笑語結伴同行，時不時還攀比下各自的壓歲錢和新衣服。

以往的這一天，李建平和鄧文芳也會帶著李濤和李婷一起去鄰鎮拜年，而且還會在那邊住上一天再回來，留下李海棠一個人在家裡守家。

今年，李建平和鄧文芳離婚了，自然是不用再去那邊拜年。只是李濤想要去看他媽和姐姐，李建平也就同意送他過去一趟，因為路程比較遠，他們天剛亮就騎著單車過去了。

李海棠本想去一趟王家和班主任唐慧老師家，可一想到今天是初二，她們肯定也去娘家拜年了，所以直接打住了想法，再次退回房間繼續寫稿。

傍晚時分，李海棠剛吃完晚飯，泡了一壺熱茶，門外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腳步聲，她立即起身去開門，看到李建平滿臉疲憊，眉毛上面還結著一層冰霜，蹙眉道：「爸，你們今天趕回來了？」

「嗯。」李建平粗壯的手隨意搓了一把臉，語氣有些沉重，「海棠，濤兒今天去了他外婆家一趟，出來后就哭了，我問他他也不說，回來也不吃東西，我剛剛隱約聽到他在屋子裡邊哭，你幫我去勸勸他吧。」

「好。」李海棠進屋拿起帽子戴好，換了一雙鞋，將房門關好，立即跟他走了。

在路上，李海棠問了一下鄧文芳母女倆的情況，李建平並沒有去鄧家，他是從李建紅處了解到的。

原來他們離婚以後，鄧文芳帶著李婷回到了鄧家。鄧家父母都還在世，如今是跟著長子鄧文飛居住，她們母女兩自然也就在鄧文飛家落腳。

鄧文芳與大嫂的關係本就一般，她們母女倆又是好吃懶做的，在一起住了半個月，天天吵架，家裡被她們鬧得雞飛狗跳。最後還因為一些瑣事，鄧家大嫂與鄧文芳這個小姑子大打出手，鄧家大嫂一個不慎被她蠻力推倒在地上，摔斷了一根肋骨，在醫院裡躺了半個多月，花了不少的錢。

鬧成這個模樣，鄧文芳和李婷自然是沒臉再在大哥家住下去了，後來由鄧家老兩口出面，打算將她們母女倆安置到家庭條件好的小兒子家。可是小兒媳婦卻提出他們家不養閑人，大姑子和外甥女想要在他家吃住，必須幫著幹活，家裡的一應家務事由李婷做，大姑子則得去他家的磚廠里幫著燒窯火。

鄧文芳把李婷寵在了眼珠子里，哪捨得她受一點苦，當場就不同意，再次與小弟家鬧翻，後來她硬氣了一回，帶著李婷自己在鎮上租房子住。在鎮上住了剛好一個月，鄧文芳突然帶著李婷去了那個男人家，死乞白賴的賴在那個男人家吃喝，逼得那男人和他老婆離了婚。

那個男人的老婆娘家兄弟個個都不是善茬，自家妹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他們自然不會讓那男人和鄧文芳母女倆好過。離婚當天，他們開了兩輛大卡車過來，將家裡所有的錢財和傢具家電全部運走，連一粒米都沒給他們剩下。臨走時，那男人的兩兒一女瘋了般撲向鄧文芳母女倆，三個孩子把她們兩人摁在地上狠揍了一頓，身嬌體弱的李婷還被刮花了臉，額頭上留下了一道很顯眼的疤痕。

好好的一個富裕家庭被鄧文芳母女兩給弄得全沒了，走出去也被外人指指點點，那男人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她們母女倆身上，每天非打即罵，後來一氣之下丟下她們倆去了南方打工。

女兒鬧出這樣的醜事來，鄧家老兩口被她氣得差點中風，最後拋下老臉去求親戚幫忙，給鄧文芳在鎮上一家小紡織廠里找了個輕鬆的活。

而還不到十五歲的李婷則繼續去學校里讀書，只不過連番家庭變故，加上容貌毀了，導致她性子陰晴不定，又缺乏家長管教，很快就跟鎮上那些流氓混混玩耍在一起，經常夜不歸家。最後在鄧文芳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主動退學，跟著那些小混混到處收保護費之類的。總之，剛好半年的時間，她就徹底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