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與舊
「我有心理準備。」夏樂將吃得就剩白瓢的西瓜皮放到一邊,重拿起一塊將媽媽手裡那塊已經吃了一半的換走自己埋頭吃著,話也說得不含糊,「我想試試看。」
邱凝咬了一口西瓜,甜進心底,她笑道:「好,我們試試,媽媽給你補課。」
夏樂點點頭,見媽媽吃得慢,她放慢了速度陪著,知道媽媽想聽她多說話,她便也絞盡腦汁的起了個話題,「外婆打電話給我了。」
邱凝抬頭,「說什麼了?」
「說你生氣的原因,外婆讓我好好勸勸您。」
竟然讓一個平時能做就不說的人來勸她,邱凝好氣又好笑,打趣的問,「你打算怎麼勸我?」
夏樂搖搖頭,「我尊重您的所有決定。」
「乖了。」邱凝放下西瓜抽了張紙巾擦手,「她不能理解我的甘之如飴,認為我虛耗了年華,就像當年不理解我為什麼一定要嫁給一個從小地方出來的窮當兵的一樣。」
邱凝臉上是一貫風淡雲輕的笑,「你爸一定還活著,我知道。」
夏樂用力點頭,她也是這麼認為的,她爸肯定還活著,只是因為她們不知道的原因回不來而已。
擦了擦女兒的嘴角,邱凝起身,「來,給你看個好玩的。」
夏樂忙幾口把西瓜吃了,三兩下利落的把桌子收拾乾淨才跟進了書房。
這會邱凝已經開了電腦,招手示意她過來,點開一個圖標道:「這是現在很火的一個平台,誰都可以在這上邊創建屬於自己的房間,有人唱歌,有人講段子,逗貧耍樂講鬼故事的都有。」
邱凝點進一個房間,這裡正在唱歌,並且是開了視頻的,挺漂亮的一個姑娘在那又唱又跳,母女倆聽了會,都覺得有點吵。
退出來另進了一個,一個戴著頭巾年紀看起來也不小的女人正在唱山路十八彎,調子大概是起高了,唱著唱著就破了音,邱凝面不改色的重新選了個,這房間沒有開視頻,一個低沉的聲音正唱著歌,只有一把吉他在伴奏,母女倆一起聽完了整首歌,房間沉默下來。
邱凝這會才指著上面一串數字道:「這裡顯示的是現在在這個房間的人數。」
夏樂湊近看了看,一百九十四,有這麼多人聽?
邱凝不用回頭就知道脫離社會八年的女兒這會在想什麼,她重又點開那個蹦蹦跳跳的房間,指著人數給她看,六萬八千多。
夏樂用沉默代表了疑問,明明後面那個男聲唱得更有水平。
「你現在欠缺的方面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臨場經驗。」邱凝轉過椅子面對女兒,「媽媽建議你在這上面創建一個自己的房間,不用開視頻露面,就唱唱歌,譜譜曲,當哪一天有人為你留下來就說明你的音樂能打動人了,這裡還可以錄音,你也可以把這當成錄音筆來用,回找也容易。」
夏樂有點心動。
「我去做飯。」邱凝站起身來按著女兒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的支持。
走到門邊回頭看著沒有動彈的女兒一眼,邱凝在心裡長長的嘆了口氣轉身把門關上,把所有的心疼也都悉數咽下。
時代日新月異,去年和今年就已經大大不同,更何況是八年光陰,小樂要適應的不止是和社會的脫節,還要儘快接受這八年間出現的新生事物,因為這個比賽她並沒有太多時間。
邱凝再次打開那個視頻看了一遍,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如果可以,她想像小時候教她走路一樣一步一步領著她走,在她所經之處鋪上地毯,摔著也不用擔心她會疼,可現在她連幫她註冊個房間號都不能,再心疼也只能放手讓她去摸索,去適應,去把這八年間她缺失的都一一補上。
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女兒才回來那會和她去買東西,聽到店鋪老闆說不收現金最好是支付寶付款時臉上露出的茫然,在看向她時的無措,她的女兒明明是個英雄,卻要被人說『這是從哪個旮旯里出來的,連支付寶都不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和人吵架,淚流滿面,聲竭力嘶,卻怎麼都抵不了心口揪心的疼。
也是那天她給女兒買了最新款的手機,在手機里裝上所有最常用的APP,連遊戲都按著排名下了幾個,忍著要傾囊相授的心思,裝看不到她搜索那些APP的用法,一步步照著步驟攻克它們,至少從表面看來她現在已經和其他年輕人無異了,只有她這個做媽的知道,這不過是表面光而已。
如果被淘汰了也挺好的,邱凝擦了眼淚往廚房走去,只要不進那個好的壞的都會無限放大的娛樂圈,她的女兒就有足夠的時間來適應社會,至於其他的事……
已經八年了不是嗎?如果還需要下一個八年,她想讓女兒先歇一歇。
屋內,夏樂移動滑鼠點了下左上角的頭像,按照提示一步步註冊帳號,不算特別熟練,動作也不快,但是一步都沒有錯過。
有了帳號,又慢慢摸索著建了個房間,看著顯示的人數一,夏樂張了張嘴又想起來麥沒有開,找著地方打開麥,張開嘴卻擠不出聲音來,她覺得有點尷尬。
從推薦頁面上點開幾個房間進去看了看,多數開著視頻,一個個能唱能跳能說,評論區刷得眼花繚亂,顯然是極受歡迎的,夏樂跳著房間聽了聽,最後還是進了之前媽媽點進去的那個沒有視頻,只有一把吉他伴奏的房間,和另外那一百多人一起安靜的聽歌。
男聲很溫柔,每一句好像都帶著繾綣情意,聽起來也不是很會表現自己,歌與歌的間隙會停頓片刻,再唱時以吉他音開頭,評論區立刻會有人把歌名打出來,然後整首歌的時間裡少有人會再評論,等他唱完才會刷花刷掌聲。
連著聽了幾首,夏樂刷了些花退出來重新進了自己空無一人的房間,想了想,她回房拿了吉他過來,仍然沒適應,嗓子緊得很,她也就不為難自己,彈著吉他有一句沒一句的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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