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2章 蘇暮言番外:(12)
第1342章蘇暮言番外:(12)
皇兄與雲瑾承在前線交手,幾番較量下,我西凌損傷了一萬多士兵,足足是北冥的兩倍之多,皇兄震怒。
我得知后,便上前安慰,並建議他用雲瑾弘去對付雲瑾承。
沒想到不提雲瑾弘還好,一提那個窩囊廢,皇兄更是氣得不輕,最後直言云瑾弘就是個不堪重用的廢物。
就在這時,營地里忽然傳來雲瑾承求和的帖子,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
雲瑾承此刻本是佔上風的,但卻突然求和。
這分明就是不正常的。
好奇之下,我多聽了一會兒,這才明白,前幾日皇兄與國師所說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原來國師用蠱控制了墨玉容。
他成功的利用了墨玉容與阿笙親近,對阿笙下了一種十分惡毒的蠱毒,十日不解便無葯可醫。
而,那毒陰狠便陰狠在,剛中毒的時候,中毒癥狀根本不會明顯,等到毒發有了癥狀后,除了對應的解藥之外,便是華佗在世也是無力回天。
我的心頭是震驚而慌亂的。
但我知道,皇兄待我不薄,我已經是西凌的罪人了,我不應該再背叛他了。
於是,我一言不發的回到了房間,強迫自己忘記聽到的那些關於她的一切。
我以為我可以做到的;
但事實上,我高估了自己。
我做不到。
我真的忘不掉她;
甚至,我做不到親眼看著她去死。
我想,也許我是上輩子欠了她的,這一輩子,就該我為她丟了命來還。
仔細的斟酌了許久之後,我偷偷的調查了皇兄可能存放解藥的地方,最終,確定了解藥一定在皇兄的房間之後,我才去找了皇兄,請求帶兵出戰,將功贖罪。
皇兄倒是沒有懷疑我的忠心。
也許,他覺得我辜負他已經夠多了,而他對我的寬容也到了極致,所以他覺得我不會再背叛他了吧。
他答應了我的請求,給了我調動十萬大軍的虎符,但,同時,他也對我提了一個條件:讓我押后四天,在攻打北冥。
我知道他的意思。
按照國師與皇兄的計劃,四天後,雲瑾承會來找皇兄和談,那時候他已經將毒藥和假的解藥拿給雲瑾承吃下去了,我再去攻打北冥,便少了許多的壓力。
但,到了那個時候,她也就保不住了。
我假裝應承著皇兄的囑咐,拿著虎符回來之後,便悄悄的去了點將台。
當夜。
皇兄設宴,君臣同樂。
我借口喝多了出來醒酒,甩開了跟隨的士兵之後,我便去了皇兄的房間。
皇兄的房間,是擺了五行陣法的;
不知情的人去了,非但拿不到解藥,反而還會打草驚蛇;而偏偏,很湊巧,我剛好會這個陣法。
我成功的避開了值守的暗衛和陣法后,摸進了皇兄的房間,最後,終於找到了那顆被皇兄藏得極好的藥丸。
我懷著愧疚將葯帶走了。
我對不起皇兄對我的信任,但我不能眼看著她死。
我自己都沒有想到這次盜葯會這樣順利,從皇兄的房間出來后我才知道,原來雲瑾承和他的師父來了,而皇兄,則是去應對他們了才無暇顧及到我。
我趕到前院。
原是想趁著與雲瑾承交手的機會,將解藥交給雲瑾承的,於是,便先主動暴露皇兄房間被盜的消息支走皇兄。
但,奈何雲瑾承根本不信任我。
皇兄走後,他對我也是步步緊逼,甚至還傷了我,就是不聽我半分解釋,也不給我半分機會。
最後,這解藥到底是沒有交出去。
解藥丟失,皇兄又震怒了。
而我,已經調兵的消息也被皇兄知曉。
皇兄不笨。
他當夜沒有想到盜葯的人是我,但冷靜之後,一定會明白的。
所以,我只能鋌而走險。
我先去找了御醫拿了縫傷口的棉線,而後將那顆能救她命的藥丸,用了防水的軟油紙包好,塞進我胳膊上的傷口裡,然後將傷口縫好再包紮完畢。
我想,皇兄就算懷疑我;
但他應該不至於會拆開我的傷口查驗。
事實正如我所料,皇兄果然懷疑我了。
他在我出征之前攔住了我,直接質問我為何要提前出兵,甚至質問我是不是要給阿笙送解藥?
我當然不能承認;
所以我故作淡定,以退為進的問他是不是不信任我,最後,我使出殺手鐧,脫了我身上的戰袍讓他搜身。
皇兄雖然懷疑我;
但在我連續動作之下,他也沒有證據證明是我盜了他的葯,最終,他嘆氣,婉聲勸我,說我身上有傷,不宜上戰場。
我自是不肯的。
我若不去,怎麼將葯送出去。
在我的堅持下,皇兄也總算是妥協了,他對我道:「你自己小心,朕等著你的好消息。」
我只能低頭領旨,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西凌與北冥兩國在西河關一直有摩擦,但雙方都沒有討到過好處。
這一次,是我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殺到西河關的,所以我不管不顧,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的打,終於讓我在阿笙毒發的前一天,殺到了西河關外。
我傳了挑戰書。
邀請雲瑾承出戰,同時我也希望在西河關能看到阿笙。
因為我知道,整個北冥除了阿笙之外,沒有一個人是相信我的。
我要救她,就必須親自見到她。
最終,前線送來了戰報,說是北冥太子與太子妃都到了。
而我,終於也放心下來。
她來了,就能活。
我此舉的最終目的是送葯,所以我不能再看著麾下的士兵們無辜慘死,於是,我下了一道令所有人都不解的軍令:三聲戰鼓后,除去煜親王府親兵之外的所有士兵,全部撤退。
雲瑾承親自帶兵,要與我了結之前的恩恩怨怨。
他在戰場上,是發現不了這些的;而即便是城樓上的阿笙發現這些,根本無濟於事,因為她通知不了他。
戰爭的結果,毫無意外。
我帶來的三千煜親王府親兵全部殞命;
而我,深受重傷,成了雲瑾承的俘虜。
顧家親兵興高采烈的高喊著要砍下我的頭顱,掛在城牆上以震軍心,但我絲毫不怕,甚至我很感激雲瑾承將我生擒,而不是直接亂箭射死。
我對雲瑾承說:「我要見阿笙。」
他很震驚。
詫異的盯著我,滿臉不可思議。
我又淡定的一笑,再說了一次:「讓我見阿笙,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
但我也知道,雲瑾承會想辦法的。
果不其然,我又見到她了。
她瘦了。
之前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便一直孕吐得厲害,御醫說是因為她身子虛,所以孕吐比一般人嚴重。
長時間的孕吐,加上吃不下,人自然是要清瘦的。
她對我微笑。
客氣的應了一聲:「嗯。」
這一聲,禮貌而疏離,與之前的澄澈、依賴完全不同。
「臉色也不太好。」我又輕聲說道。
其實,看著她現在的樣子,我挺心疼的,即便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也心疼。
「嗯。」
她又應了一聲。
還是之前那般不失禮貌,卻又帶著客氣。
我心頭微微刺痛。
因為我知道,她什麼都記起來了,一切,都記起來了。
儘管知道這個答案,但我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什麼都記起來。」
「嗯。」
她輕輕的點頭。
而後擱下了帶來的醫藥箱,又將雨傘撐在我的頭頂,這才從藥箱里拿出一把匕首,「我先給你鬆綁。」
看著她努力的割斷捆綁我的繩索,我心頭很複雜,也很滿足。
微嘆了一口氣,我看著她帶來的東西,開玩笑似的對她道:「你還帶了醫藥箱來,現在本來就有些將士懷疑你我的關係,你給我鬆開了,就不怕我趁機跑了么?」
她卻並不在意。
繩索被割斷,我徹底失去依託,便順著木架跌坐在地上。
我的傷,太重了;
再加上失血過多,此刻的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若非我心頭這要見到她的意念在堅持,我恐怕早已經扛不住了。
她掏出手絹,替我擦掉臉上的雨水。
我近距離的看著她這張熟悉、精緻,曾讓我魂牽夢縈的臉,由衷的說了一句:「阿笙,還能再見到你一次,看著你平安無事,真好。」
是真的好;
我好怕我偷到解藥,但卻來不及送到她的手裡。
她自嘲的笑了笑,回了我一句:「我也覺得還能再見到你,挺好的。」
她的笑容里,充滿了令人心疼的苦澀和無奈。
想來這幾日,她和雲瑾承的日子都不好過。
我咬著牙,氣喘吁吁的看著她,對她道:「阿笙,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就算是我死,我也不會看著你死。
她輕輕的搖頭,難得的溫柔。
這女人,自從我初見她的那一天開始,印象里她便彪悍得很,我從來不曾想過,在我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她如此溫柔,嫻靜的時候。
她從醫藥箱里拿了帕子替我擦臉,又幫我給臉上的傷口上了葯,最後,還溫柔的叮囑我:「臉上還好,傷口都不深,以後好好的將養,應該不至於會留疤。」
我輕笑,心頭一片苦澀。
我覺得這一次我的命都要保不住了,我又怎麼還會在意臉上還有沒有疤?
我感覺到自己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似乎看著眼前的她,已經開始出現重影。
我知道,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本來應該長話短說,抓緊把解藥的事情辦完的,但我心頭卻還有另外一個,困擾了我很久的問題;
這個問題,若是我不能知道答案,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不能瞑目。於是,我強撐著氣力對她道:「阿笙,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我想問她,我對她做過那麼多的錯事,她恨不恨我?
她眼神溫柔的看著我。
在我還沒有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便率先道:「不恨。」
她說,她不恨我。
她的回答,讓我有了那麼一絲的錯覺,我覺得,我跟她之間,是有默契的。
而她的這個答案,讓困擾了我許久的問題有了答案;
也讓我瞬間釋然了;
她不恨我,真好。
「謝謝。」
我感激的看著她,終於把話題拉了回來:「阿笙,你能幫我把衣服脫掉么?」
她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
遲疑了一下,對我道:「這裡可不是什麼處理傷口的好地方。」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將我弄下城樓到了乾淨的地方在收拾傷口,但是,我已經等不及了。
我拒絕了她的好意,並讓她剪開了我的衣服。
當我告訴她,我的傷口裡藏著她的解藥,只要她用剪子剪開傷口的縫線就能得到解藥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震驚和奪眶而出的淚花。
她手中的剪子,掉落在了地上。
我明白,她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做。
她問我:「蘇暮言,你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只是為了給我送葯來么?」
我想回答她「是」,但我看著她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我心疼。所以,話到了嘴邊后,便帶了些輕鬆的意味,換成了:「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的。」
對。
我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是為了給她送葯;
煜親王府三千親兵奉命戰死西河關,是為了給她送葯;
甚至,我帶著西凌前幾日數以萬計的將士對北冥開戰,也只是為了給她送葯而已。
我的話說完后,阿笙哭得更凶了。
我很心疼。
但,一想到她的眼淚是為了我這個,曾經對她做了許多錯事的人掉的,我的心頭,卻又釋然了。
我這個罪人,卻能得她如此待我,我該是沒有遺憾了。
她哭得像個孩子。
說什麼也不肯用剪刀剪開我的傷口,我明白,她是心疼我。
想要把葯拿出來,我只能自己靠自己。
我撿起地上的剪刀,冰冷的鐵剪,落在我的傷口上,由於手抖得厲害,鐵剪觸碰到我的傷口,痛得厲害,我咬緊牙關才沒讓自己叫出聲來。
一根,一根的棉線,被我剪開。
最終那顆被軟油紙包裹著的解藥,被我掏出來,遞到了阿笙的面前。
她看著我,眼淚盈滿眼眶,說什麼也不肯去接這葯。
我故作輕鬆的勸道:「阿笙,拿著吧,別讓我的辛苦都白費了。」畢竟,為了送這顆葯的代價,還是很大的。
她的視線落在我的手上,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后,她對我保證道:「蘇暮言,我會把你治好的,然後讓雲瑾承派人送你回西凌。」
我輕輕的搖頭。
以雲瑾承對顧南笙的寵愛,只要她開口,雲瑾承一定會辦到;
但,我不願意。
於是,我拒絕了阿笙的提議:「還是不要讓他為難了。」
為了阿笙,我可以死;
我可以不要命;
這個世界上,我可以欠我皇兄的,可以欠我父皇的,但我卻唯獨不願意欠下雲瑾承的。
特別是在阿笙的事情上。
而且,我一而再的背叛皇兄,背叛西凌,我哪裡還有什麼顏面回西凌去,哪裡還有什麼顏面,去面蘇氏的列祖列宗?
我不想活著;
也不想回西凌去。
我感覺我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似乎下一刻便要斷掉一般,阿笙察覺到我的異常,她飛快的抹了眼淚,站起來道:「蘇暮言,我去叫人來,扶你回房去。」
說著,她轉身就想走。
但,我速度更快,一把拉住她,「阿笙,不要走,再陪我說說話吧。」
她很著急。
又急又惱的罵道:「說話什麼時候都可以說。」
「但,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感覺氣已經越來越接不上了,呼吸也越來越累,我知道,我這是快要死了的徵兆!
我拉著她,不讓她走。
盡我所能的交代著我的遺言:「阿笙,我是西凌的罪人,就算是死,我也無顏再回西凌去,所以,你不要把我送回去,你把我送到長治縣吧。」
長治縣,是我與她相遇、相識的地方,那裡的日出,很美;
那裡的人,也很美;
還有老周和丁嬸子……
阿笙又哭了,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
我想要抬手給她擦眼淚,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最終,她點頭答應了:「好,我現在就派人送你回長治縣。」
得到這個承諾,我終於再無遺憾,也沒有擔憂了。
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逐漸已經看不清眼前的她,而腦子裡,卻浮現出許多和她在一起的畫面。
蘇暮言,你會不要我么?
蘇暮言,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蘇暮言,你不要丟下我……
眼前的景緻和腦海之中的畫面,最終在我呼入一口氣后,便徹底變成了黑色后消失不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許,我對你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但是,即便我為這些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我亦不會後悔;
顧南笙,若有來世;
我一定要比雲瑾承先遇到你,也許這樣,你就能先愛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