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隱姓
第一章.隱姓埋名.
蕭家冤情昭雪,寰州之事天下嘩然,雖然事情結束至今已有十餘天時間,但每日依舊有不少人在討論著這件事,唾棄著司空敏,讚揚著張衍聖,至於蕭家,卻早已經被所有人忘記。
畢竟,在兩大巨頭的角力中,蕭漠只是微不足道的配角罷了。
雲州,位於寰州東南方,即是太祖出生之地,也是楚朝興起之地。
雖然當年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太祖沒有把京城建於此處,但念及這裡畢竟是家鄉的緣故,多年來對雲州多有照顧,相比較其他諸州而言,雲州賦稅較輕,政治清明,再加上四周土地較為肥沃,人口密集,商賈往來不斷,其興盛程度,要比寰州要強許多。
對雲州人而言,他們是最為驕傲的。因為這裡是太祖田憲的家鄉,是楚朝興起之地;這裡的人天生對生意買賣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反應力,家財萬貫者不知凡幾;這裡四季氣候溫和,乃是太行山上的一處盆地,最為適合人類生存,長壽者多不勝數;這裡甚至是人族興起之地,「炎帝種穀」、「精衛填海」、「夸父追日」、「女媧補天」等等許多人盡皆知的神話傳說,皆是發源於此。
然而,雲州人同時又是最為自卑的,在這個文化興盛、文人身份無比尊貴的時代,作為太祖興起之地,這裡百年來竟是根本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名氣稍大的文人。科舉不興,文化不盛,歷屆科舉,最低級的縣試不提,但論吏部所舉行的州試,可獲得舉子功名者,在大楚四十二州中,人數排在第三十九位,幾乎墊底。而歷屆殿試,能獲得進士功名者,更是在各州中排名最低。
「雲州之人?不過是一群逐利商賈罷了……」
這是楚朝所有人對雲州出身之人最直接的想法。
然而,人們的心理就是這樣奇怪,出於文化方面欠缺的自卑,雲州之人對文人反而最為追捧。但凡家有餘財者,皆是傾盡全力培養自己子孫踏上文人之途;雲州街頭上,處處可見文人裝扮的行人,無論他們是商賈還是平民;而詩詞歌賦,更是雲州人聚會間不可缺少的節目。
但最奇怪的也是這點,雖然對文人如此追捧,但云州自楚朝成立以來的一百六十餘年中,偏偏就是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頂尖文士,雖然偶有考取進士功名者,但名次皆在五十之後了。
即使如此,在這裡,即使出現了一個榜尾的進士,也足以讓雲州之人興奮的追捧議論很長時間了。
雲州之內,有兩城七縣,分別是江城、德陽城、單縣、舉縣、長子縣、留縣、黎城縣、晉中縣。
其中,單縣是兩城七縣中給人印象最為普通的縣城,人口、稅收、環境等等方面皆是處於雲州中等位置,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吸引他人注意的地方。
與所有城縣的分佈一樣,在單縣的縣城南區,是單縣內較為富裕的人們的居住區域,房屋林立,人口密集。
而在單縣南區的邊緣處,有一間看著很平常的小院落,此刻正不時傳來陣陣咳嗽聲,空氣中帶著淡淡中藥味。
院落的內屋中,有一名清秀少年,此刻正半依在床上,手中捧著一本細細看著,神色認真,不時咳嗽一聲,臉色帶著一絲病態的紅潤,顯得有些病弱。
而在外房中,卻有另一名少年,年紀稍大,神色沉穩,此刻正在蹲在一個小型碳泥火爐旁邊,火爐上有一罐葯湯不斷滾動著,而空氣中的藥味正是來源於此處。
良久之後,似乎藥性已成,這名稍大的少年將藥罐端起,將內中的葯湯倒入旁邊的瓷碗內,然後端著葯碗進入內屋,走到床上的清秀少年身前,輕聲說道:「少爺,葯好了。」
床上的少年點了點頭,將手中書卷放在一邊,勉強支起身體,接過葯湯,也不嫌苦澀,趁著熱勁喝下了下去。
這兩名少年,正是避難於此處的蕭漠和蕭毅。
蕭漠一向不喜中藥苦澀,以前對於喝葯這種事情更是能躲則躲,但蕭漠此時喝葯卻沒有絲毫遲疑猶豫,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身體繼續這麼病弱下去,他還有很多事都沒完成。
最重要的是,雲州物價較貴,單這一碗湯藥就需要二百文錢,而蕭漠等人身上的錢財卻是已經不多了,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浪費。
就在蕭漠放下藥碗之時,一名老者進入房中,正是蕭慎言。
短短兩月時間,蕭慎言看著清瘦了許多。
只見蕭慎言走到蕭漠身邊,將蕭漠細細打量了一番后,臉上閃過一絲欣慰,說道:「漠兒,你的病看起來好了許多。」
蕭漠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道:「怎麼能不好,這些日子,為了我的病,前後已經花了差不多二十貫錢財了吧。」
經過這一場病,蕭漠總算是深刻了解到,原來無論是古代的藥房,還是數百年後的醫院,其黑心程度都是一脈相承的。
聽到「二十貫錢財」這五個字之後,蕭慎言臉頰不由微微抽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離開蕭家之後,蕭慎言和蕭漠這一老一少才知道原來手上的錢這麼不值錢。
但顯然,蕭慎言並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談論下去,只是說道:「信已送出去了。」
蕭漠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絲黯然,說道:「得知我們不回去的消息后,恐怕祖父祖母他們又要傷心了。」
蕭慎言搖了搖頭,嘆息道:「是啊,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回去。」
旁邊一直沉默的蕭毅,在聽到兩人的談話后,神色間也閃過一絲恍惚,似乎回憶起來那還在蕭家的日子。
原來,自三人離開長治城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雲州,選擇了其中最不引人注意的單縣居住了下來,一面隱藏蹤跡,一面打聽著蕭家的事情。
兩個月後,蕭家冤情昭雪,本來以蕭慎言的想法,既然蕭家冤情已經昭雪,三人就應該馬上返回蕭家。但一路上只是聽從蕭慎言安排卻很少說話的蕭漠,卻是突然提出了反對意見。
蕭漠認為,這個時候三人不僅不能返回蕭家,反而更應該隱姓埋名,不讓其他人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
蕭漠這麼決定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在他看來,蕭家從此之後的對手,不再是已經被貶官為民的司空敏,而是權傾朝野的丞相張謙!!
在外人看來,蕭家冤案完全是因為司空敏的陷害,但親自經歷了前後事件的蕭漠等人卻都很清楚,司空敏固然陷害了蕭家,但利用蕭家再次扳倒司空敏的張謙,又何嘗不是罪魁禍首之一呢?可以說,從某方面來說,蕭家的冤案就是由張謙間接操控而成的。
張謙知道蕭家會因為這件事怨恨自己,但張謙並不在意蕭家的想法,因為蕭家根本威脅不到他。
但如果張謙不是笨蛋的話,為了以防萬一,他一定會讓人留心蕭家的狀況。而從種種情況來判斷,張謙不僅不是笨蛋,更是一個聰明至極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忘記這點。
所以如果在將來讓他知道蕭家有人獲得功名並進入官場時,為了防患於未然,張謙必然會對蕭家及蕭家那進入官場之人進行打壓!!
可以說,如果蕭漠回到蕭家,從此他就再無可能在官場中出人頭地,更不要說為蕭家報仇了。
考取功名、當官、讓自己和蕭家從此再也不會受到其他強權的威脅,這點在蕭漠離開蕭家的那一霎那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所以,蕭漠不能回到寰州,不能回到蕭家。
聽到蕭漠的解釋,蕭慎言思考良久后,默默嘆息一聲,同意了蕭漠的看法,從此三人就在單縣居住了下來,至此已有兩個月的時間,之前蕭慎言所提到的信件,就是用來向蕭慎行與劉氏解釋原因的。
不過,雖然這般決定之後,蕭漠等人暫時沒了遠憂,但卻是需要面對一個更加急迫的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