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實身份
吃完飯,柳泊簫端著碗筷去廚房收拾,喬德智等她不見了身影,壓低嗓子對柳蘇源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你真捨得就這麼埋沒了泊簫的才華?」
柳蘇源看著遠處的那一方菜地,紫的發亮的茄子、帶著黃色嫩花的黃瓜,一切都是那麼生機勃勃,他心裡卻蒼涼的發緊,「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沒有人可以埋沒了泊簫……」
喬德智氣急敗壞的打斷,「現在就埋沒了,泊簫打小就有做菜的天分,這話可是你說的,你說她就是為了這個而生的,可結果呢?她只能給咱倆做個早飯,連在自家店裡掌勺的機會都沒有,別拿耽誤她學習說事兒,泊簫聰明的很,不然也不會考上帝都大學了……」
見對面的人沉默不語,他話鋒一轉,長嘆道,「蘇源啊,我不是想插手管你家的事兒,我就是替這個孩子可惜啊,越懂事的姑娘越招人疼,泊簫乖巧、孝順,柳絮的養育之恩也好,你悉心栽培的師徒之情也好,她這些年的付出難道還不夠嗎?說實話,去年,柳絮借自己生病攔下她,我就覺得辦的不地道,但我沒吭聲,我明白,你們有你們的顧慮和打算,但是……做人不能太自私。」
最後那句話,有幾分重。
不過,柳蘇源並沒放在心上,而是苦笑道,「你說的對,做人不能太自私,可是老喬啊,你以為柳絮攔著泊簫只是為了她自己著想嗎?」
喬德智聞言不由一怔,「難道還有什麼隱情?」問完,不等柳蘇源回應,便自顧自的繼續,「莫非跟泊簫的身世有關?當年,你帶著柳絮來紫城找我,除了給柳絮看病,還讓我幫著把泊簫的身份給解決了,變成從福利院里收養的孤兒,跟天賜一樣,那會兒我問你,你什麼都不說,難道……」
柳蘇源嘆了聲,打斷他的猜疑,「你當初是不是懷疑泊簫是絮兒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喬德智尷尬的清了下嗓子,「一開始是這麼想的,但給柳絮把脈后就沒那個念頭了,她剛小產不久,又中了毒,怎麼可能生下孩子?」
柳蘇源神色哀傷,「是啊,絮兒這輩子都不會生下自己的孩子了,那張臉也……」他聲音沙啞起來,似壓抑著巨大的沉痛,「她今年才剛四十一啊,可說出去誰相信?泊簫剛送幼兒園時,絮兒去接她放學,別人都以為那是她奶奶,從此後,絮兒就再也不去了……」
喬德智聽的心裡也酸楚起來,勸慰道,「都過去了,咱們得往前看,人總活在回憶里,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這世上,除生死,無大事兒。」
柳蘇源搖搖頭,「絮兒過不去那個坎,她的人生被那些人毀了,你讓她怎麼往前看?比起活著,如今的她生不如死,她遲早要回去的。」
喬德智面色微變,「回去報仇?」
柳蘇源攥起拳,「至少給自己討個公道,老喬,你不用勸我,我今年七十了,還有幾年能活?我知道那些人不好得罪,我也無權無勢,可當年絮兒被毀我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如今,在紫城苟延殘喘了二十年,我總要為絮兒做點什麼。」
喬德智皺眉問,「到底是誰害了柳絮?」
柳蘇源閉上眼,「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不想連累你後半輩子不得清靜,你放心,我也不會把天賜卷進去,那是個好孩子,將來可以繼承你的衣缽。」
喬德智的眉頭皺的更深,「那泊簫呢?」
柳蘇源沉默了。
喬德智複雜的問,「泊簫真正的家人在帝都吧?那跟傷害柳絮的人有沒有關係?我不懷疑你們對泊簫的感情,但這其中到底還有沒有其他……」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他便諱莫如深的住了口。
柳蘇源低下頭,「我不知道,老喬,我是真的不知道泊簫的真實身份,我問過絮兒,她說她也不清楚,她當年遭受了那些傷害后,一時想不開,跑到郊外要跳河時,撿到了泊簫,泊簫是被人放在一個編製的籃子里順水流下來的,裡面什麼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沒有,只在包裹她的小被子上用血寫了十幾個字,帝都危險,報警沒用,走得越遠越好,那字寫得很凌亂,可見那人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
喬德智不贊同的道,「那也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抱養了別人的孩子啊?萬一泊簫的親生父母後來度過了危急想找回呢?咱們這麼藏著掖著豈不是斷了人家的兒女緣分?」
柳蘇源神色飄遠,「不會斷的,當時泊簫的身上戴了一塊玉牌,刻著破曉兩個字,那玉石是極為珍貴的羊脂玉,可見她的家世不會薄了,我當時猜測,是她家裡遭遇了仇殺之類的浩劫,這才逼的她父母放手,放手不是拋棄,是給自己的孩子一條活路,至於她父母家人,如果還在世,也已經有能力護著她,那麼就一定會想辦法找她回去的,可我沒法主動把泊簫的身份暴露出去……」
喬德智恍然,接過話去,「因為你不確定泊簫父母那邊的危急徹底解決了嗎,對不對?萬一沒解決,那就是把泊簫置身危險當中了。」
柳蘇源點點頭,繼而又自嘲的道,「也不全是如此,也有我的一點私心,泊簫在我身邊長大,我早就把她當親孫女看,只要一想到她有一天會去她親生父母那裡,我就……」
說著,他捶了幾下自己的胸口,「我這裡難受啊,就像是自家的孩子被搶走一樣,我知道不該怎麼想,可我就是忍不住。」
喬德智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聲,「可該來的總會來的,我們不該打著為泊簫好的幌子替她做決定,她長大了,她的人生該由自己負責。」
柳蘇源默了半響,終於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你說的對,該來的總會來的,我能逃避一輩子,可我不想看著絮兒和泊簫也這麼躲完她們的下半生,老喬啊,我要回帝都了。」
這話出,喬德智眼眶一熱,如釋負重,嘴上卻備受打擊的叫嚷起來,「那我以後豈不是吃不上泊簫做的菜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柳蘇源眼角含淚,卻笑著道,「正好治治你那嘴饞的毛病。」說完,站起身,背著手緩緩往外走,腰有些彎,腳步沉重無比。
喬德智張張嘴,寬慰的話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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