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倒葯
荒涼老舊的集鎮,很快恢復了平靜,他們對我的車,透過車窗觀望了一會兒,估計沒有看到什麼不對勁的,便沒再多折騰,在下面靜候、
不過沒多久,其中兩人便往石階上而來,看起來像是在搜查什麼,我估計是下頭停的車,讓他們有了警惕心,心中略一權衡:這地方沒什麼可以躲藏的,與其被他們找到,不如主動現身。
來之前,我原就準備了一套說辭,應對意外狀況,因此這會兒也不慌,假裝提著褲子往外走,一上一下和他們照了個面。
「呵,還有人呢?」我先開口。
那二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笑道:「兄弟,下面的車是你停的啊。」
我邊收拾好褲子,邊往下走:「是我的車,半路急,上個廁所。」
其中一人道:「這地方又沒其他人,上廁所藏這麼高,在下面解決不就行了。」這是套我話來了。
「沒人?這地方荒是荒,但還是經常有人來的,弄在下頭不好。上面是真荒,全是草,你們幾位是來這兒做買賣的?」
那人打量著我,微微點頭,問:「你也是?」
我道:「還知道這地界的,都是些老師傅了,我偶爾來一次,幫著上家倒貨,今天是路過。」
說話間,我們待要擦身而過,這人很不客氣,直接把我肩膀一搭,笑著說:「既然不趕時間,不如坐下聊聊。」說話間,另一人從衣兜里摸出煙,給我派了一支。
我們三人坐在了石階上,面朝下,下方的短橋對面,就是餘下的人,我數了數,下面九個,我身邊兩個。
我接過煙,就著對方的火點了,裝模作樣問:「你們這麼多人,看來是做大生意的,咱們行有行規,我不方便問諸位太多。」
這話討了喜,開頭說話那人拍了拍手上的灰,說:「看來你是個懂規矩的人,跟懂規矩的人打交道省事,那麼,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為什麼把你攔下來了?」
我道:「擔心我有問題,要盤問盤問?」
那人道:「如果沒有問題,那咱們就是閑聊;如果有問題,那就不止盤問了。」
我吸了口煙,道:「你問吧。」
他道;「倒什麼行當的?」
我道:「葯。」
他道:「什麼葯?」
「人葯。」
他挑了挑眉:「現在還有做這個的?」
我道:「暗地裡的買賣多了去了,你們是做什麼的,我也同樣不清楚,人葯我幫著倒一點。」
他道:「我只聽說過,從來沒見過,那東西,據說得新鮮?」
我道:「都是葯,新鮮有新鮮的入葯法,不新鮮有不新鮮的入葯法,我今天倒的是不新鮮的。」
所謂人葯,是以前的東西。
天生萬物,各有益害。食即為葯,葯即為食。不同的肉,有不同的藥用價值,也有不同的害處。
比方說穿山甲的殼,用現代科學來說,和人指甲的成分一樣。
事實上,在中醫學體系中,人指甲本就可以入葯,不止指甲能入葯,人肉、人血、紫河車、人黃等等都是藥材。
建國以後,人葯類都被從藥典里剔除了,不過,一些人受封建思想荼毒,還是會迷信它們的功效。
這些裡面,指甲、頭髮、紫河車等等,都是比較容易弄到的,但有一味惡俗古方,叫『生陽包』,這就很難弄了。
生陽包,就是足月產下的死嬰,發育完全,但因為各種原因,比如產程過長憋死等,一出生就是死的。
迷信的說法,認為這樣的胎兒大補,整個用泉水洗乾淨,用白布包了,一鍋燉,一命吃一命,輕身長壽。
據說早年間有販子,專門盯著生產的人家,那時候若生出死胎,基本就直接扔周圍溝里,小小一團,蛇蟲鼠蟻,很快也就處理乾淨了。
那些販子跟在扔死胎的人後頭,人家前腳扔,他後腳撿,然後倒賣給手裡的主雇。
一般人真干不出煲人肉湯這事兒,因此那些主雇,往往是已經有癮的長期主雇。在藥販子里,倒這種人葯的,也會被同行另眼相看。
所以,倒人葯,往往倒的就是這類東西,以前民間就一直有,只不過現代絕跡了,當然,或許還有些蒙昧之人在做,但已經不現於世了。
我原以為自己還要對他解釋一番,畢竟知道的人不多,誰知這人是聽過的,說明見識不淺。
他跟著問:「所以你不是路過。」
我說:「本來想騙你們說是路過,擔心你們糾纏不清,現在你們已經纏上來了,我只能實話實說,反正,只要不是條子,不管我們雙方是做什麼的,都互不干擾,這也是規矩。」
他道:「你這話說到點了,這是個集市,公開交易,只要不是條子,做什麼都行,不過,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條子?」
「這可沒法證明,你看我像條子嗎?」
他打量著我:「不像,像個傍富婆的小白臉。」說完,他和邊上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我挺無奈的,出發前,特意把自己臉和頭髮捯飭了一下,讓自己顯得油膩猥瑣一些,遠離偉光正形象,怎麼還說我像傍富婆的?
不過,這二人警惕似乎確實鬆了下來,那人笑完,問我:「那你的貨出了嗎?我看你下面那車,挺空的。」
我要說自己沒出,他們不得去搜車?只能道:「出了。買家先撤,我隨後,雙方不同路,這也是規矩。」這一段時間追查下來,別的沒學會,暗道上的許多規矩,到聽了個七七八八。
一支煙到了盡頭,那人按滅了煙頭,想了想,說:「對不住,保險起見,你得多留兩小時,等我們的人匯合了,你再走。」
我問為什麼,他道:「不能完全確認你身份,你要是條子,豈不就通風報信了?」
「您要是這麼說,我無計可施,誰讓你們人多呢?我不答應也不行對不對?」
那人笑了笑:「對,這也是規矩。」
我於是起身往下走:「行,我下去等,你們吃的多嗎,分我點,我餓了。」
於是,一行人到了底下,眾人給我分了些餅乾,雞爪什麼的。這幫人好奇心挺重,沒接觸過過倒人葯的,一邊吃一邊問我這行當如何。
好在我平時功課足,不怕被他們問,半真半編的講故事,某某暴發戶兒子生病,讓倒葯,一天吃一個,把下面的人跑斷腿。
只把這幫人聽的咋舌,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其中一人問我:「你自己吃過嗎?」
我道:「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我自己可吃不起。」
眾人頓時大呼:乾死萬惡的資本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