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眼瞎
兩日後,秦氏終於有蘇醒的跡象。
琉璃不眠不休,用金針刺穴,把秦氏身體里的毒導出來一部分,另外的,只能找地方作為宣洩口。
「下晌就會醒來,但是芍藥,秦氏的這雙眼睛算是廢了,誰也保不住,否則她最多活兩年。」
耽擱這麼長時日,想要救人太不容易,若不是師兄用了好葯,每日葯浴,秦氏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得束手無策。
體內的毒素,全部被逼到眼睛上,所以,以後秦氏只能做個瞎子嗎,這算是棄卒保帥。
琉璃身子軟綿綿地靠在椅背上,這兩日沒合眼,她要累癱,就知道找她回來非常棘手,果然如此。
「我知道,琉璃,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瞎了總比沒命好,秦氏不能走,阿花還小,家裡還得靠秦氏撐起門面來。
方芍藥做好準備,等到下晌,秦氏咳嗽兩聲,果然醒過來。
十幾日沒吃飯,全靠水和參湯支撐,秦氏原本有點肉的臉頰,迅速地凹陷下去,面色泛黃,頭髮白了一大片,倒像是上年歲的老大娘。
「娘,嗚嗚……」
阿巧吸了吸鼻子,坐在床邊,把手放在秦氏的手中,哽咽道。
「阿巧,你咋來了呢?」
秦氏剛醒過來,頭還有些暈,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隨後,她陷入回憶中。
內室里,靜默半刻中,眾人誰也沒說話,等候秦氏清醒。
「芍藥,你在嗎?我的眼睛為啥看不到了?」
秦氏聲音顫抖,伸出手在前方亂摸,嘴唇動了動,小聲道,「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屋裡點燃油燈了嗎,咋這麼黑?」
方芍藥用手捂住嘴,強迫自己不哭出聲。眾人心情沉重,沒人開口,場面凝滯。
「娘,我在,方姨母也在。」
阿巧揉揉眼睛,回道,「小多餘和阿花也從京都來了,兩個小的不在這邊,還不知道家裡發生的。」
在此之前,方芍藥問過小多餘的意見,小多餘想了想,決定先隱瞞。
他說,讓阿花早知道,她的悲傷就多一天,而且當時情況,也不知道秦氏能不能醒來,還的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告訴阿花。
這兩日,他先帶著阿花玩,緩衝一下。
方芍藥一琢磨,兒子說得很有道理,讓小多餘做主。
「發生的……」
秦氏重複一遍,喃喃自語道,「我的眼睛是瞎了嗎?」
「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喝葯?」
阿巧始終想不通,娘親不是性子烈的,怎麼會突然想不開喝葯,這其中有蹊蹺。
「我喝了老鼠藥。」
秦氏凄慘一笑,還是勾兌過的,藥性不強。
大概在半個多月以前,她發現孩子爹行蹤詭秘,經常夜不歸宿。
他們在秦城沒有房子,住在啤酒作坊里的院落,枕邊人總是徹夜不歸,秦氏總要過問。
每次問,於先生都說自己是在酒樓里吃酒,夜裡宿在酒樓。
秦城和京都不同,有在後半夜打烊的酒樓,裡面還準備房間,給宿醉的客人休息。
秦氏還是不怎麼習慣,於是偷偷跟蹤自己男人,又偷摸看了鋪子的賬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賬本上有千兩銀子的缺口。
因為方芍藥信任,賬房只有於先生一人,不可能出現第二個經手賬本,這千兩銀子,一定是於先生支走的!
千兩銀子是導火索,把在興頭上,為廖家準備賀禮的秦氏潑上一盆冷水,她跟著於先生去兩次太白樓,得知於先生和一個唱小曲的聯繫頻繁。
為此,秦氏還找方芍藥說過,那會兒,她沒當真,畢竟夫妻倆十幾年相濡以沫,她沒必要和一個賣笑的一般見識。
誰料,沒兩日,婉娘登門,竟然哀求她,要做個小妾。
「怎麼可能!」
阿巧搖搖頭,不相信她爹是這樣的人。她爹是個讀書人,一身清正,平日最看不起下九流的,更別提一個唱小曲的花娘。
「對,他說欣賞婉娘才學,不能讓婉娘在那等污穢之地繼續混日子,要把人迎進門,我們姐妹想稱。」
秦氏差點咬碎銀牙,她要找人評理,於先生不肯,非說這是私事。
「我不同意,不答應,他罵我毒婦,惡毒,那婉娘被賣到花樓,又不是我乾的!」
秦氏激動地坐起身,沒掌握好平衡,身子一歪,腦袋沖著床下而去。
阿巧眼疾手快,趕緊扶住自己娘,她也是十幾日沒休息好,沒力氣,勉強把秦氏扶住,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瞎了。」
這次,秦氏不用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她喝老鼠藥,是事先設計好的,秦氏以為,不到危急關頭,她男人不會清醒,不過是被豬油蒙了心。
他說,男子本就應該三妻四妾,可笑,於家什麼門第,家裡的銀子,都是她賺的。
老鼠藥已經被勾兌過,最多讓肚子疼,這她事先問過郎中的。
「你的葯里有鶴頂紅,所以,嫂子你昏迷十幾日。」
見秦氏還能撐住,方芍藥沒有隱瞞,眼下關鍵是找到於先生,三萬兩銀子,應該還剩下兩萬多兩。
於先生逃跑,臨走前擺一道,讓啤酒作坊蒙受不小的損失。
如果沒文竹這張底牌,不僅僅是損失銀錢那麼簡單,一旦失去信用,就成為永遠的污點,之前所有努力全部白費。
「對不起。」
秦氏從癲狂到冷靜,只用很短的時間。
她醒來后,有瞬間不清醒,就好像做一個很長的夢,隨後,她回憶起一切。
於家人幾輩子也沒出個膽大的人,秦氏沒看出來,於先生竟然是這樣,看來是她一直被蒙蔽,以前眼瞎,現在是真的瞎了。
「芍藥,對不住,如果不是他,也不會連累到啤酒作坊。」
秦氏表示,既然自己撿回來一條命,就不會做傻事,她要把這個銀子還上。這是她欠方芍藥的。
「嫂子,你這麼說我心裡很愧疚,如果不是來秦城幫我,也不會……」
方芍藥沒臉見秦氏,總覺得於先生來秦城,是誘發一切的根源,而根源在啤酒作坊上。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秦氏搖頭,她男人就這樣,虛榮,渴望別人仰慕他的才學,夫妻倆,缺少共同的話題,她一想不喜歡華而不實的東西。
走到今日這地步,和任何人無關。
若說最大的受害者,那必定是方芍藥。想要來秦城幫忙,是夫妻倆提出的,方芍藥對自家多有照顧,結果卻被坑,差點毀了聲譽。
「芍藥,我要去告官。」
秦氏想通以後,迅速地做出反應,眾人始料未及,尤其是阿巧。
阿巧以為,娘親遭逢劫難,肯定要崩潰,然後卧病在床,不相信發生的一切。
「阿巧,你來我這照看,那廖家人呢?」
秦氏想到廖家,語氣中難掩失望。是了,廖家就算退親,很合理,她說不出什麼話來。
世人看重名聲,尤其是廖為要做官,有個有污點的岳父,對升遷不利還會遭人詬病。
阿巧垂下頭,遲遲沒回答,秦氏當即懂了。
「阿巧,娘對不起你。廖家的親事,還是算了吧。」
以前兩家地位相當,都是普通百姓,不過自家因為做小生意,稍微有點基礎。
如果一切沒發生,廖為做官,秦氏也不會提出退親。她兒子於浩渺不差,將來是阿巧的依靠。
自家賺多錢,陪嫁豐厚,這門親事算門當戶對。
然而,眼下不同,廖家的做法代表他們的態度,如果自家還沒眼色,讓廖家公然退親,只會更丟人。
秦氏在和阿巧說退親,啤酒作坊的夥計跑到門口送消息,喊道,「夫人,婉娘的親姐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