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還不給爺鬆綁?
黃道師的言語透著隨意,但其中蘊含的冰冷殺機,卻是絲毫不加掩飾。
刑名師爺渾身一顫,深深的躬下身子,口中道:
「是。」
偌大的看台上,其餘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然無人敢開口,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但時間仍舊在一點一滴的流逝。
十丈見方的斷頭台下方,眾多的民眾早就議論紛紛:
「你說這墨白陽是真的得了失心瘋了?竟然敢這麼激怒郡守大人?」
「我看八成就是了。他今年才十六歲吧?估計是承受不了這種打擊了……」
「哼!什麼年輕武道高手,原來是個繡花枕頭,好好的人竟然被打擊瘋了。」
「活該!勾結妖族的人奸,不值得同情。」
「對!他,還有墨家,都是罪有應得!我們就該看著他,怎麼被割七千兩百刀,慢慢去死。」
而台上眾多的墨家成員,眼神隱晦的交流中,也透出了複雜的心思。
一方面,他們都迫切希望,墨白陽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有把握,能將墨家救出火海。
然而理智告訴他們,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墨白陽十有八九已經失心瘋了,這讓他們又越發的感到悲哀和憐憫。
唯獨一旁計時的青銅水滴鍾,依舊不緊不慢的滴答,無動於衷。
隨著時間流逝,盤膝坐在下方的墨白陽,看似面容平靜,但心中也不禁有些忐忑起來。
雖然他有絕對的把握,太易真人一聲令下,自然會有人出手,解救他們墨家。
但萬一時間趕不上呢?
畢竟太易真人的命令要傳達到小小的三陽郡,要經過不知道多少道程序。
而他的時間,可還只剩下不到半刻鐘了……
片刻之後。
「鐺……」
青銅水滴鍾,內部機括金屬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撞擊聲。
「午時三刻已到!」
黃道師豁然站起身來,雙目之中,嘴角翹起一抹譏諷的弧度,慢條斯理的開口道:
「看來,你那什麼大人物,是不會來救你們的了。」
墨白陽睜開雙眼,從地上站起身來,面容不變,一顆心卻猛然懸了起來。
「難道,真的來不及了……」
「來人!」
黃道師面上的笑意擴大,眼中浮現出几絲殘忍的色彩:
「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天空之中,陡然綻放出無與倫比的白色光芒。
白光耀目,陣陣天音仙樂響起,半空之中,一道白色玉符的虛影,迅速凝結,轉化為真實!
那是一道足足有半丈大小,門板一般的玉符,上面銘刻著複雜的花紋,正中是兩個古體大字——淵海!
一時間,周遭天花亂墜,有吹法螺、擊法鼓的聲音,還有無數人似乎在吶喊、祈禱,聲勢浩大,如同天威降世。
「這……這……」
黃道師呆住了,傻傻的看著半空中的浩大場景。
看台上的兩大家族,和郡守府的人,還有墨家眾人,以及足足十萬民眾——
所有人都驚呆了,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睜大雙眼,話都說不出來半句。
「淵海宗宗主法諭,三陽郡守黃道師,跪接法諭!」
一道宏大漠然的聲音,陡然從玉符之上響起,震徹周遭四野。
「淵海宗?宗主法諭?」
黃道師腦子裡嗡的一聲,空白一片,整個人神情獃滯。
這怎麼可能!
一個小小的墨家,竟然能牽扯出高高在上的淵海宗?還是宗主法諭?
這簡直是顛覆了常理,讓他心中升起難以形容的荒謬感覺。
但他獃滯當場,震駭的忘了動作,有人卻不滿了。
「嗯?」
玉符中的聲音,拔高了語氣。
陡然間,一股龐大無比的壓力,重重的壓在黃道師的身上,似乎要將他碾壓的粉身碎骨!
「不好……」
黃道師這才反應過來,面色大變。
這可是淵海宗的宗主法諭,他竟然差點失了禮數,這是大不敬之罪!
別的不說,光是這道法諭中蘊含的神通法力,一個念頭就能將他打成齏粉!
他反應過來,雙膝一軟,整個人毫不猶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深深叩首,不敢抬起。
「三陽郡守黃道師,跪接法諭。」
這方世界,是修行者的世界,是強者主宰一切的世界。
名義上,皇室和中央朝廷是天伏帝國的主人,但事實上各省的真正主宰,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宗門。
就連天伏帝國皇室本身,也不過是那些傳說中的仙宗養的一條狗。
通海行省的主宰者,便是天伏帝國東部四大宗門之一,淵海宗。
面對淵海宗的宗主法諭,別說是他,就是通海行省總督,也要跪著磕頭迎接,不敢有半點不敬!
「承宗主法諭,立刻赦免三陽郡城墨家一切罪過,不得追究!」
宏大漠然的聲音,說完這一句,便再無聲息。
而半空中的白光、天降金花、天音仙樂,一齊消失不見。
彷彿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唯獨那枚巨大的玉符,縮小成三寸大小,降落在黃道師面前,似乎在無聲述說著——
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黃道師渾身顫抖,雙手捧起那道玉符,從地上站起身來,眼中還帶著一絲茫然。
墨白陽的話,一字不差的應驗了。
真的有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來解救他們,為了一個小小的墨家,甚至請出了淵海宗宗主的法諭!
但這一切,過於荒謬,讓黃道師只覺得如在夢裡,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一個垃圾墨家,鄉下土鱉,竟然能和高高在上的淵海宗大人物,扯上關係?
這簡直是一隻土裡刨食的螞蟻,和天上翱翔的神龍攀上了關係!
一件看起來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發生在了此地,發生在他的面前。
他捧著玉符,獃獃的站著,神色恍惚,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麼。
直到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我說……」
墨白陽眉毛一掀,直直盯著高台上的黃道師,一字一頓的開口道:
「黃道師,你現在作何感想?」
直到剛剛,那一道淵海宗宗主法諭降臨,他才終於放鬆下來,心頭的大石落下。
他心中清楚,這一次,墨家全族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你……」
黃道師終於回過神來,看著台下似笑非笑的墨白陽,眼神中充滿忌憚。
一個能讓高高在上的淵海宗大人物,親自發話,甚至請出宗主法諭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儘管心中百般不甘,但仍舊是開口道:
「承淵海宗宗主法諭,墨家全族赦免,無罪釋放!」
看台上,其餘兩大家族,和郡守府的眾人面面相覷,但沒有人敢開口。
淵海宗宗主法諭降臨,誰嫌命長了,敢多說半個字?
墨白陽冷笑一聲,抬起雙手,鐵鏈子嘩啦作響:
「還不給爺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