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若高山之新雪

我錯失了全部的青春時光，不過沒關係，從我有你的那天開始，鬱鬱蔥蔥又一春。

——季柏

聖誕節前夕，整個城市的街道都布置了起來，燈火璀璨，夜景已經十分漂亮。四季酒店的門口放置著一棵巨大的聖誕樹，聖誕氣息瀰漫在每一方空氣里。

早上就開始飄雪，晚上雪已經鋪白了街道。

葉芊芊和相親對象坐在一家客人眾多，喧囂吵鬧的火鍋店裡，從落地窗望出去，大雪漫天紛飛，看來今晚的積雪還要更厚。

之所以會答應出來相親是因為葉芊芊以為聖誕節快到了，聖誕老人或許會想要送她一份禮物，比如相親的對象是：紳士有禮、品學兼優、身手敏捷、運動全能的帥哥一枚。

對於葉芊芊不切實際的要求，閨蜜胡溪謠早年就吐槽過了：「芊芊，做一個顏控已經很絕望了，你還要迷戀性感的大腦和優雅的氣質，這是註定要孤獨一生的節奏！」

下雪的時節吃火鍋，是人生一大享受，可這享受卻打了折扣，相親對象在她面前肆無忌憚地抽煙，都不問她的意見。那一刻，葉芊芊就知道，這人在以後的日子裡也不會尊重她。

人總會在某個時刻知道世上根本就沒有聖誕老人的存在，那個時候，她就不再許願了。

因為沒有看上對方的關係，結賬的時候葉芊芊付了一半的錢，男方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不屑地笑了一瞬，彷彿在說：「你沒看上我，我還沒看上你呢。」

葉芊芊從火鍋店裡出來的時候，身上還很暖和，鵝毛大雪還在飄，她沒帶傘，把羽絨服的帽子兜頭罩住，保暖效果很贊。

室外的空氣清新冷冽，比剛才被煙熏要好多了，真是讓人感到舒適的夜晚。

回員工宿舍的公交車站就在對面酒店前100米，正好，走過去可以順便近距離欣賞一下那棵高聳入雲的大樹。

…………

季柏今晚上會赴相親宴是因為爺爺的安排，不管他有多不情願，都不會直接違逆爺爺的意思，這是家規。

從見面的那一刻開始，季柏就聞到女生身上的煙草味了，很淡，但是他聞得到。

至此，這個姑娘是否年輕貌美，是否家世良好，是否溫良賢淑，對季柏來說都不重要了。

後來兩人同乘一輛車，離得更近，聞得也越來越清楚，這跟說好的不一樣，介紹人說：「姑娘從小就是個乖乖女，只會學習和讀書，男朋友都沒交過，是這個年代難得一見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和您家季柏就是絕配啊！明年夏天大學一畢業就可以結婚了。」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季柏沒見過，但是他見過閨秀，就是自家妹妹季染，她就是在草地上奔跑，在花園裡玩弄泥土，身上都是香香的，讓呆在她身邊的人，有心曠神怡的感覺。

季柏不知道自己和對方哪裡相配，而他是真的不喜歡這種類型，小姑娘才20歲，穿著一隻貂來赴約，把自己打扮得像個貴婦，脫掉皮草的時候，露出裡面的低胸小禮服，很是性感，言行舉止又是清純可愛型的。

季柏覺得她整個人矛盾的要命，就像是搖擺在「本性」和「角色設定」之間一樣，很凌亂。

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被人低估智商，相親的人也有人權，他就不配得到對方的真誠嗎？

其實不管對方是性感還是保守，開放還是矜持，季柏都能接受，他更在乎的是相處起來的感覺，不要自作聰明、不要目的性那麼強、不要貪婪、不要拘謹，自然地相處就好。

可他至今沒有遇到一個這樣的女生，所有和他相親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對她們而言，他就是一個需要被攻略下來的目標，可季柏不接受任何人的攻略。

季柏只是想遇到那樣一個人：「能讓我的心靜下來，享一方安寧，就算是四目相對不說話，也很舒服。只是看著她，我已經足夠歡喜。」

饒是如此和說好的不符合的不理想約會，礙於紳士的禮儀，他也不得不和對方周旋到底。

這種時候季柏就很羨慕那些可以任性妄為的人，不用一個人就代表整個家族的顏面，不用考慮自己喜好以外的東西，不用顧忌對方的家庭和出身，不喜歡就明說，不合適就分開。

季柏和那姑娘從酒店裡出來的時候，梁志恆已經將車開到門口了，她指著十幾米開外的聖誕樹說：「我想過去看看可以嗎？」

季柏一個眼神，梁志恆已經拿了傘，為兩人撐上，三人漫步在大雪裡。

葉芊芊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站在夜色中，都有點隱形的效果了，她正仰著頭看樹頂上那顆金色的星星。

季柏發現樹下有人是因為她在跟胡溪謠講電話：「嗯，不行啊，沒有看上呢。不是見光死啦，各方面條件都還可以，就是坐下來就開始抽煙，我聞著難受。煙癮應該很大吧，我也沒辦法自私地讓他為我戒煙，又沒辦法忍受煙味，還是算了吧。」

積雪的夜裡，行人不多，車輛怕打滑，開得極慢，沒有了白日的喧囂，葉芊芊的聲音清脆，季柏就聽得十分清楚。

他有些羨慕那姑娘的自由：「因為一個不喜歡的理由就乾脆地拒絕對方然後獨自回家，很有勇氣。」

不像他，就算心中百般不喜，也必須禮貌地親自送對方回家，然後還要想個不得罪人的理由來拒絕這場關乎兩個家族的相親。

雪越下越大，葉芊芊欣賞完這棵樹上掛滿的裝飾，轉身回家。

她戴著耳機在跟胡溪謠講電話，沒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就好，不用他送，不繼續發展還是不要糾纏比較好。我沒事的，現在還早，安全的……」

有人踩過的地方已經結了冰，葉芊芊沒注意到，加之今天是來相親的，刻意穿了漂亮的高跟鞋，轉身的瞬間一個打滑，就要摔個屁股蹲了。

季柏想都沒想，一個跨步上前，伸手扶了她一把。

葉芊芊借力調整自己的身姿，想站穩，結果鞋跟一扭，栽到季柏的肩上，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她的臉觸到了柔軟的羊絨外套，嗅到一絲香味。

像是雪山上的一捧新雪，出塵且不近人情，冷傲的木質香味繚繞在鼻端，這味道比之她今晚上的相親對象身上的煙草味，就像一泓純凈的泉，沁入心脾。

葉芊芊站穩了以後，看清眼前那個穿著昂貴黑色外套的男人，發現自己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他看起來像一朵高嶺之花。

讓她更加驚訝的是，不過是轉瞬之間而已，她居然獲得了這麼多的信息，這一瞬就像是慢鏡頭一樣，被拉得很長很長……

葉芊芊回過神來，有點慌張地向他道謝，和剛才有力地吐槽相親對象的姿態不同，是柔軟而靦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