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懷疑的種子
上輩子二叔接管了顧府之後,幾乎將顧府的許多老人都攆走了,偏偏在這個時候,掌管廚房的陶嬤嬤卻被調到了江氏的身邊委以重任。
後來她寫信給二叔求救,江氏趾高氣昂的到她面前來炫耀,陶嬤嬤就站在江氏的身邊。
至今她都能想起陶嬤嬤看她的眼神,充滿了譏笑和不屑,那神色里絲毫沒有對她這個顧府嫡小姐的丁點敬重,滿滿的都是幸災樂禍。
好像看著她這個昔日的主子落到這步田地,取悅了她那顆變態扭曲的心一般。
原本重生回來,顧言熙都快忘記陶嬤嬤這個人,沒想到她卻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而且還出現在這個時機;要說她的出現跟江氏沒有關係,誰會相信?
「姑娘,你在想什麼?奴婢扶你回去吧,外面冷。」說著,珞梅就扶上顧言熙的胳膊。
顧言熙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目光又朝著陶嬤嬤先才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問:「珞梅,你覺得你家姑娘我是個很可怕的主子嗎?」
珞梅一怔,不明白的看向自家姑娘。
「姑娘說這話是何意?奴婢隨著姑娘一起長大,不是奴婢拍馬逢迎,而是說句真心話,奴婢就沒見過比姑娘你還要隨和的主子了;其他院里的奴才都在私底下可羨慕奴婢了,說奴婢命好,能跟在有機會伺候似姑娘這般寬容的主子。」
顧言熙聽著珞梅的回答,故意在她面前露出一絲不解,「既然我是個隨和的主子,那為什麼陶嬤嬤在看見我后,不僅不來請安,還神色慌張的掉頭跑了?」
珞梅這才意識到姑娘為何連續駐足的原因,原來是在她沒注意的時候,陶嬤嬤竟然做了這種事?
「不該呀,陶嬤嬤不管怎麼說也是府里的老人,沒道理這麼不懂禮數的。」珞梅滿臉的不解,可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告訴了顧言熙,她已經在思考了。
見珞梅露出深思的神情,顧言熙就也不再多說,而是帶著珞梅繼續朝著院門口走著。
既然打算已經將珞梅納入心腹的位置,她就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珞梅天真憨傻下去;在她們的身邊,有太多暗懷鬼胎的人,想要在這些豺狼虎豹的爪牙下生存下來,她們必須變的越來越機警。
在經過上輩子的磋磨,她深信自己絕對能夠應付好那些人,只是珞梅卻讓她十分擔心;所以,在看見陶嬤嬤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決定在這件事情上好好地鍛煉珞梅,最起碼要讓她知道,做人不僅要有善心,也要有防人之心。
剛才的那番話她點到為止,就是要在珞梅的心裡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將來在她的計劃中,指不定珞梅還能幫到她。
原本,她還犯愁該怎樣徹底解決江氏,沒想到這個江氏比她想象中的還沉不住氣,她正犯難沒有合適的法子向她下手,她就主動送來了筏子。
看來這次,她不收拾她,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顧言熙的心是徹底放了下來,珞梅的心卻因為姑娘的幾句話提了起來。
廚房的陶嬤嬤她是認識的,向來是個八面玲瓏的人,見到任何主子都會笑臉相迎;姑娘是府里最受寵的嫡女,沒道理會讓她避著;可既然她見到姑娘就躲,那就證明定是做了虧心事。
珞梅擔心的朝著姑娘白玉般的側臉上看過去,雖說已經被蓋上了厚厚的脂粉,但仔細去看,還是能看見姑娘臉上昨日被二夫人打出來的指印。
身為姑娘身邊的貼身丫頭,在姑娘受到危險的時候,她沒有及時出手相救已經是最大的失職;如果在這個時候,還有人想要對姑娘不利,她絕對是第一個不答應。
想到這些,珞梅原本清涼單純的眼底就閃過了一層暗色,就像是一直平靜的湖面忽然被人丟了石子,當圈圈漣漪漾開,多年來維持的平緩在這一刻,被悄無聲息的擊碎。
而與此同時,腳步匆匆離開芙蓉院的陶嬤嬤出現在了恆光院。
因江氏在芙蓉院大鬧了一場,被顧老太爺禁足,所以眼下,她就算是有再大的火氣,也不能衝到顧言熙面前發泄。
而且,經過芙蓉院的一次碰壁之後,江氏很快就反應過來,就是她絕對不能小瞧了那個賤丫頭;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她真難相信那個賤丫頭居然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在面對著心蓮的指證和她的質問之下,居然不僅當著眾人的面將自己的嫌疑摘除乾淨,還讓她白白背上了誣陷她的黑鍋。
江氏從小到大就是個驕橫的主兒,這些年來嫁進顧府,她也不過是看在老太爺的面子上稍稍收斂,可這並不代表她骨子裡的那股橫勁兒就被消磨殆盡了。
如今,她受的委屈越大,心裡的那股憤恨之意就越濃烈,尤其是在看見心愛的女兒被那賤丫頭害的重病不起的樣子,她更是恨不能將顧言熙拆骨剝皮,以泄心頭之憤。
所以,就算是被禁足在恆光院自省,江氏依然沒有放棄心裡的那口惡氣;在一番權衡之下,她想到了陶嬤嬤。
全府上下的人都以為陶嬤嬤只是一個廚房的管事婆子,可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這陶嬤嬤早就被她收買,成為她的人了。
眼下,聽見下人通報陶嬤嬤回來,江氏立刻就從黃梨木的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雙原本還算好看的眼睛裡布滿了戾氣,讓她整張面容都顯得有些扭曲和陰沉。
陶嬤嬤走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二夫人,怒火難掩、戾氣叢生。
這樣的二夫人對他人來說或許有些陌生,可對於陶嬤嬤來講卻是最熟悉不過;她早就是二夫人的人,所以私底下經常聽二夫人當著她的面咒罵林氏;每每想起二夫人在提起林氏時那又嫉妒又難看的臉色,陶嬤嬤就忍不住在心裡猛抽一口涼氣。
至今都想不明白,到底林氏做錯了什麼,會讓二夫人恨到了骨子裡。
「夫人,您交代的事,老奴已經辦妥了。」
江氏從陶嬤嬤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難看發情的臉色立刻迸射出一股狂喜:「當真?可有人發現你?」
陶嬤嬤眼前忽然浮現三姑娘身著火紅色披風從外面回來的身影,她自問已經夠機靈,在發現三姑娘的行跡后立刻就跑開了,理當應該沒被三姑娘察覺才是。
江氏見陶嬤嬤面帶猶疑,當即就發了脾氣,沖著陶嬤嬤怒吼道:「怎麼?難道你還真被人察覺了不成?」
陶嬤嬤趕緊跪在地上,可不敢將回來時撞見三姑娘的事告訴二夫人,不然以二夫人的脾氣她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於是,陶嬤嬤急急隱瞞道:「夫人息怒,奴婢此事做的隱秘,沒有被人發現;奴婢只是在想,這麼做真的能教訓到三姑娘嗎?」
江氏近乎是咬牙切齒道:「顧言熙那個賤丫頭害的我的雯雯吃了這麼大的苦,讓我成了全府的笑柄,沒道理讓她就這樣逍遙法外,不受到任何懲戒;別以為我看不出來,老太爺心疼那個賤丫頭,害怕我再去鬧她,所以才禁了我的足;老爺更是個沒出息的東西,別人都這樣欺負他的妻女了,他除了跪在地上求他那個厲害的大哥,還能為我們母女做什麼?反正我是早就看出來了,在這顧府里,根本就沒我們二房的位置;我的身邊,丈夫不頂用,兒子又是個木訥的,好不容易有個爭氣的女兒可以指望,沒想到又被那個狐狸精生的賤丫頭欺負成這個樣子;既然誰都不幫我,誰都想要欺負我,那我也絕對不會讓那些人有好日子過。」
江氏的眼底涌動著凶光,「那個賤丫頭害的我的雯雯卧病在床,我若是不讓她吃點苦頭,我心裡的氣怎麼能平?放心吧陶嬤嬤,我的這一手做的巧妙,任憑誰都察覺不出來,就算將來真的東窗事發,到時候沒有證據,誰能說這件事是我做的。」
聽到二夫人的這番話,陶嬤嬤不安的心總算是踏實了一點。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如果不是二夫人親口告訴她三姑娘在吃食上是有忌諱的,恐怕她也不知道,原來這三姑娘居然不能吃榛仁類的食物。
想到那被攪在糕點中的榛仁粉,陶嬤嬤就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她常年掌管廚房,在吃食上做點手腳,對她來講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所以,在接到二夫人的指示后,她幾乎是連猶豫都不曾,立刻就將這件事給做成了。
陶嬤嬤是府里的老人,身為府中的下人,深知想要過上好日子,那就必須跟隨一個主子,不然一個管事婆子每個月領的銀子才會有幾個錢?
二夫人雖然性子不好,但對身邊可用的下人卻是出手大方,這些年來陶嬤嬤光是從二夫人手中得到的賞錢都有不少。
江氏在憤恨的說完想說的話后,就朝著一臉市儈的陶嬤嬤看過去。
她就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她能拿出打動人心的誘惑,還怕沒人給她賣命嗎?所以,就算她被禁足了又如何?她還是能在悄無聲息中讓那個賤丫頭付出代價。
江氏就將手上佩戴的玉鐲子退了下來,遞到陶嬤嬤面前,道:「這是你應得的,記著,以後跟著我,會有更大的福分等著你。」
陶嬤嬤見財眼開,趕緊伸手接過那成色不錯的玉鐲,連聲叩頭道謝。
就在這對主僕狼狽為奸、勾結成盟的時候,有一道身影快速從門外的矮窗處掠過,跟著便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恆光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