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智斗老虔婆
顧言熙自然不知母親和大哥之間的對話,更不知大哥的一番話會讓母親的心境發生這麼大的轉變。
此刻,真正讓她注意的人只有跪在角落處的陶嬤嬤。
相較於其他跪在地上的奴才們的戰戰兢兢和戚戚惶惶,陶嬤嬤卻是要顯得鎮定許多。
真不愧是府里的老人,在這樣的場面下還能維持基本上的冷靜,怪不得能夠被她的二嬸看上,成為她養在廚房的爪牙。
而且,陶嬤嬤眼下之所以如此淡定,是不是也肯定了自己跟江氏的關係不會被他人知道,所以才會這般從容?
顧言熙的嘴角撇過冷笑,因為很快,她就會讓陶嬤嬤這個卑鄙無恥的奴才原形畢露。
陶嬤嬤跪在冰涼的地磚上,因是寒冬的關係,冰涼的地磚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霜,跟溫熱的膝蓋一接觸,很快就化成了冰水沁浸了褲管里。
感受著那絲絲涼涼的寒氣不斷地往身子里滲,陶嬤嬤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被丟盡了冰水之中,全身上下都快被凍僵了,除了盡量讓自己維持臉上的冷靜,腦子裡已經亂成一鍋粥。
她不明白,二夫人明明告訴她,那包粉末是榛仁粉,為什麼用榛仁粉做好的梅花糕會毒死三姑娘養的鸚鵡?
而且,根據剛才二公子的話,她才得知梅花糕里被人加了砒霜。
天哪!那可是能要人性命的砒霜啊,難怪二公子會如此震怒,恨不能將在場之人都生吞活剝。
看著眼前脫離掌控的突發情況,想到二公子素來御下治人的手段,陶嬤嬤就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眩暈;眼下,她只能祈求著自己能從這件事中全身而退,祈求著二夫人交給她的粉末真的是榛仁粉,甚至祈求著,除了她們,還有別人想要謀害三姑娘。
顧言熙眼神敏銳的盯著連頭也不敢抬起的陶嬤嬤,嘴角勾著不易覺察的冷笑,小小的她慢慢的在院中踱步,每走一步都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而那聲響就像是敲擊在每個人心裡的警鐘,宛若在每個人的頭上都懸了一把能要人性命的鋼刀,這樣無聲的顧言熙簡直要比發怒的顧言朝還要駭人。
顧言熙就像是看不到眾人臉上的凄惶神色,在慢慢踱步走了兩圈后,才慢聲細語道:「芙蓉院里發生了這種事,讓我至今想來都有些難以置信;可是,看著那變黑了的銀針和已經氣絕的鸚鵡,我就算是不敢相信,也必須面對現實;你們說對不對?」
此話一出,立刻就讓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們各個大呼冤枉,一時間靜若寒蟬的院子再次變的沸騰起來。
面對這亂糟糟的狀況,顧言熙並不著急出聲阻止,而是緊盯著陶嬤嬤。
見陶嬤嬤偷偷地抬起頭做賊心虛般的四處打量,對著她莞爾一笑;果然,那做賊心虛的老虔婆在看見她的笑容時,立刻嚇得整個人都一縮,臉上勉強維持的冷靜也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痕。
顧言熙道:「我知道,你們當中大多數人都是無辜的,現在將你們聚在這裡,並非是給你們所有人都治罪;而是想讓你們給我幫個忙,也算是拯救你們自己;你們好好地回憶回憶,那盤帶毒的糕點,是誰送到了芙蓉院,又是誰端到了我的面前,在送到我面前之前,到底經過了多少人的手。」
陶嬤嬤本就被三姑娘那個意味深明的眼神看的心肝亂顫,在聽到三姑娘說出這番話后,更是覺得一陣腿軟。
本以為只要不是二公子審訊他們,她就有可能逃過這一劫;可沒想到這看似稚嫩的三姑娘同樣是個不好招惹的主子,居然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就拿了那點心做突破口,這次她想要平安度過,怕是有些吃力了。
相較於陶嬤嬤的心神不安,在聽到顧言熙這番話后的其他丫鬟婆子們,倒是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這三姑娘心裡還是挺明白的,不會因為這盤毒點心而發作他們所有人,反倒是那些接觸過這盤點心的人,要倒霉了。
「姑娘,這盤點心是奴婢端來送到姑娘面前的。」
一個梳著雙環髻的小丫鬟怯生生的跪行了出來,「姑娘有愛吃點心的習慣,所以府里的廚子只要擺弄出新口味的點心,都會給芙蓉院送上一份;今日奴婢見姑娘剛從外面回來,擔心姑娘腹中飢餓,就從小廚房端了早就備好的點心;只是奴婢怎麼都沒想到,這盤點心吃不得。」
說到這裡,那小丫鬟就嚇的直掉眼淚,不停地磕頭認罪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不夠謹慎,將那臟污了的點心送到姑娘面前,差點害了姑娘的性命。」
聽到那小丫鬟認錯,另一個在小廚房裡辦差的婆子也跟著跪行出來,忙聲道:「姑娘,這盤點心並非是芙蓉院里做出來的,老奴這些年來一直在芙蓉院里替姑娘掌管著小廚房,只要是這小廚房裡做出來的吃食,老奴只要一眼就能辨認出,還請姑娘明查。」
如果這盤毒點心不是芙蓉院小廚房做出來的,那麼又會是誰做出來的呢?
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們皆面面相覷,各個都是一臉不解茫然的樣子。
尤其是跪在最角落的陶嬤嬤,此刻就算是她再冷靜,也忍不住開始打擺子。
因為情況已經往越來越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再這樣下去,恐怕她一直苦心隱瞞的事將要暴露。
珞梅一直伺候在顧言熙的身邊,在聽到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們將重要的信息彙報給姑娘后,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雪白著一張臉,吃驚的朝著恨不能縮成一團的陶嬤嬤望過去。
原本,她就已經開始有些懷疑陶嬤嬤,而在她看清陶嬤嬤蒼白著一張臉,一副如臨大敵的驚懼模樣后,更加在心裡確定芙蓉院里發生的這一切定跟那陶嬤嬤有關。
珞梅在私底下跟陶嬤嬤還是有點交情的,因為陶嬤嬤向來與人和善,見到誰都是笑臉相迎,所以在府里,但凡是有人提起陶嬤嬤,都會誇讚上兩句。
可就是這樣一個和藹的婆子,眼下卻成了謀害三姑娘的最大嫌疑人。
在珞梅的心裡,顧言熙幾乎佔據著最重要的位置,在懷疑這一切都跟陶嬤嬤有關后,珞梅雖心生掙扎,但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只見她噗通一聲跪在顧言熙面前,往日看上去總是清亮純真的眼睛此刻卻迸射著激烈的火花,指著那恨不能刨個洞將自己藏起來的陶嬤嬤,道:「姑娘,奴婢知道這毒點心是誰送來的,是掌管廚房的陶嬤嬤送的。」
說著,珞梅就抓住顧言熙的衣角輕輕地搖了搖,提醒道:「姑娘可還記得,我們從東院回來的時候,老遠看見了陶嬤嬤從芙蓉院的後門走了出來,姑娘當時還好奇問了奴婢,奴婢告訴姑娘,陶嬤嬤身為廚房管事,定是來給姑娘送好吃的吃食。近日廚房的點心師傅新作了幾種點心花樣,這盤梅花糕既然不是芙蓉院的小廚房做的,那麼就定是顧府的大廚房送來的。」
陶嬤嬤怎麼都沒料到自己會這麼快就被點了出來,她幾乎是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立刻就吃驚的抬起頭,在看見所有人都朝著她投來異樣的眼神后,她全身一個激靈,差點被嚇的癱倒在地。
陶嬤嬤不愧是府中的老人,也算是見識過不少的風浪。
雖說珞梅的指認讓她一瞬間慌了心神,但這種慌亂在眨眼間就被她平復下去。
只見她白著一張臉露出一副被冤枉了的可憐模樣,高呼著就朝著顧言熙喊冤道:「三姑娘,老奴是冤枉的,老奴跟三姑娘無冤無仇,又怎麼可能會拿這種害人的東西給三姑娘你吃呢?定是有人偷偷地在這點心裡下了毒,再藉由老奴的手送了過來;三姑娘,請您明察秋毫,給老奴一個清白啊。」
陶嬤嬤哭的聲情並茂,立刻就讓在場的不少人都同情起她來;只因她這些年來在顧府名聲還算不錯,誰也不會輕易相信,這麼歹毒的手法會出自一個名聲還算不錯的婆子之手。
顧言熙聽著陶嬤嬤的哭訴,神情卻是淡淡的,「陶嬤嬤,你的意思是你承認這盤點心是被你端來芙蓉院的?」
陶嬤嬤狡猾的轉動著眼珠子,跪趴在地上連聲道:「回姑娘的話,這盤梅花糕的確是老奴端來的,老奴不敢否認;但是姑娘也問出來了,這盤糕點從老奴的手中到姑娘的手中,中途輾轉了好幾個人的手,而且這芙蓉院上上下下這麼多下人伺候,若有人在老奴送來糕點后,又在上面悄悄加了些料來坑害姑娘,那老奴豈不是代人受過?姑娘,老奴真的是冤枉,還請姑娘能站出來主持公道,為老奴做主。」
「你放心,如果這毒的確跟你沒有關係,我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冤枉一個好人。」
顧言熙淡淡的看了眼陶嬤嬤,默默地在心裡罵她一聲老虔婆。
沒想到這老虔婆還真夠聰明的,知道自己端來糕點那一幕被他人看見,所以乾脆供認不諱,反而一口咬住她只是負責送糕點,跟糕點中加的害人東西沒有關係。
跟著還三言兩語將矛頭引到了她的芙蓉院,隱晦的告訴眾人,是她院子里的奴才想要害她這個主子,跟她沒有半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