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人生無常
他的偏袒明晃晃的擺在面上,老夫人胸口堵著口氣,不上不下的,渾身都不舒坦。
「說是這麼說,可總歸是這個奴才胡言亂語引起的,必須重罰!」
「是,該重罰。」
老爺子接過話,「就罰她半年的月錢,再去領二十鞭子,這個處罰夠了吧?」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眼底積壓著抑鬱的光。
袖中捏著佛珠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夠了。」
是夠了,這個家中有他在,她的話永遠都做不了主。
罰月錢?挨鞭子?
嬤嬤心中一喜,雖然要遭點罪,怎麼也比被趕走好啊。
「多謝老爺,多謝夫人。」
她謝了恩,偷瞄了曾雲清一眼,快步出了院子領罰去了。
這個時候,早就給曾瀟看好病的劉大夫,終於找到時機插上話了。
「老爺,老夫人,八小姐是受寒引起的發熱,我已經開了方子,按著方子抓上幾天葯,吃完就可痊癒。」
之前這幾位主子之間,暗流涌動,他一個外人看的都心驚膽戰,哪裡敢插嘴摻和?
硬是等到了現在。
「有勞劉大夫了。」
曾雲清頷首致謝,依舊冷著張臉,顯然心情不怎麼好。
劉大夫不想被殃及無辜,又囑咐了幾句,背著藥箱急匆匆的走了。
……
「竟然沒什麼大事,我就回去睡覺了,大半夜的,困死了。」
一旁早就被忽視的曾烺,突然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的開口,一點也不擔心會得罪人。
余氏嗔了他一眼,「小混球,成天就知道睡,你八妹妹還病著呢。」
一群長輩都沒說要走,他一個孩子,真是什麼都敢說。
妹妹?
又不是親的。
曾烺癟著嘴。
「娘,我又不是大夫,人家劉大夫都說沒事了,我們守在這有什麼用?」
他這話雖然不太好聽,卻是實話,老夫人尋思了一會,乾脆道。
「行了,這裡有下人守著,大半夜的也都累了,都回去睡吧。」
曾烺頓時滿意出聲,「就是嘛,還是祖母疼我。」
「走走走,哥我們回房睡覺去。」
說著,他一把扯住自家哥哥的胳膊,哥倆好的往院子外走去。
兩個孩子帶頭,老夫人又發了話,再加上這個季節的夜晚,是真的冷。
大房夫婦和蘇家夫婦,都沒有再推辭,聯袂而來,又聯袂而去。
眾人離去,院子里就剩下了曾雲清和劉長卿夫婦二人。
她冷著臉,視線落在劉長卿臉上,質問道。
「剛剛你為什麼不幫我說話?」
「這事……本來就跟三姐他們無關。」
劉長卿遲疑道,女兒的那個貼身嬤嬤,有些不守規矩,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四房這一脈,他是最底層。
就連被處罰的那個嬤嬤,因為是前任老夫人的貼身婢女,平日里也不怎麼把他這個姑爺放在眼裡。
他知道也只能當不知道。
所以,在那個嬤嬤開口之時,他就知道,錯不在蘇家那個小姑娘。
曾雲清盯著他,眼底充斥著對他的不滿,那是怒氣。
「你怎麼就知道無關?就算無關,你也是我的丈夫,關鍵時刻,幫我說句話怎麼了?」
姓蘇的那個商人質問她,擠兌她,曾雲柔話中帶刺,大房夫婦看戲,就連老夫人也等著看她的笑話。
這個家除了父親之外,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一邊。
別人也就算了,她自己的丈夫,竟然也一言不發,任由她被眾人斥責至此。
她如何不怒?
劉長卿眉頭緊皺,「雲清,你莫要胡鬧。」
他記得,剛和曾雲清成親的時候,那時他剛住進曾府,也曾遇上曾雲清和大房的余氏爭鋒相對。
那個時候,他心裡是愛慕、憐惜曾雲清的,也為自己娶到了她而自豪。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出口相幫了。
結果回房之後,曾雲清是怎麼說的?
「你是我曾雲清的丈夫,怎麼能和個市井婦人一般?」
「以後說話要再三斟酌,你這樣出口不忌是在落我的顏面,明白嗎?」
而緣由,只是因為他在反駁余氏時,情緒激動,說了一句不雅之詞。
沒錯,在曾雲清眼裡,有才學之人,應該滿腹經綸,出口成章,說話讓人如沐春風,即使是辯駁,也要以理服人。
她自己是這樣的,心裡欣賞的男子,也是這般。
但劉長卿做不到這一點。
曾雲清說的那種人,翩翩君子,氣度不凡,進退有度。
可世人瑣事纏身,又有幾人能一直保持這般風度?
這種人,只存在於書本里。
他不是翩翩君子,他只是一個有些才學的俗人。
之後的日子裡,曾雲清和他經常爭吵,原因各種各樣。
他穿衣太俗氣,他吃飯時做了一個不雅的動作,他說話沒有氣度,等等……
在這樣的爭吵中,他心裡的那點愛慕,終於磨損殆盡。
現在,只剩下責任而已。
「胡鬧?」
曾雲清不怒反笑,臉上滿是嘲諷。
「劉長卿,莫忘了,你是靠我曾家,才得到如今的地位,我若是胡鬧,你就不會是四房的姑爺了。」
劉長卿閉口不言。
來了,除了嫌棄他各種做的不君子,另外常常提起的,就是他靠曾府如何如何。
他靠曾府如何了?
不就是在江城某個私塾當個教書先生么?
倘若他當年不娶曾雲清,現在也不會差到哪去。
能當上先生,他靠的是自己的才學,不是曾府的面子。
「我不想跟你吵。」
「我也不願跟你吵。」
曾雲清睨了他一眼,下巴微抬,攏了攏身上披著的外套,快步離去。
又一次不歡而散。
劉長卿微微嘆了口氣,看著空無一人的院落,房間里還在發熱的女兒,他突然有些迷惘。
年少時,為了得到曾雲清的芳心,他曾與江城好幾個有名的才子斗詩,那年,少年肆意,意氣風發,為了心愛的女子,敢於面對一切挑戰。
他至今還記得,當初贏得勝利時的欣喜,以及曾雲清對他笑時,那一顆劇烈跳動的心臟。
怎麼如願了之後,反而什麼都變樣了呢?
他當初的堅持,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就是為了,現在這寡淡無味,一絲溫情都沒有的生活么?
------題外話------
有個詞,叫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