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夜訪毓慶宮
雖說和四福晉商量的時候,池小河自覺該考慮的都考慮到了。之前八爺在她處理這些事上也放心的很,加上最近八爺忙得很,她便沒想著報備一聲。
如今事情已經做了,又聽肖嬤嬤說的這些,她心裡突然就有些後悔。該先同八爺說一聲的,到底還是有些莽撞了。
「老奴覺著不會的。」肖嬤嬤道:「叫老奴說,一出事就避得連人影都沒了,也太無情了些。再怎麼說,太子也是皇上的兒子,還是從小親自養大的。皇上這會在氣頭上,是顧不上。待過些時日,想起來了,指不定又要心疼。這當了爹娘的人,對自己寵的孩子感情還是不一樣的。」
池小河笑了起來,肖嬤嬤這話是真沒說錯。雖說太子這次錯得離譜,但誰知道康熙以後有沒有心軟的時候。畢竟這是他眾多兒子中唯一一個親自撫養的。
「還是嬤嬤看得透。」池小河這下踏實了。
「老奴不過是比福晉多活些年頭,看得多一些罷了。」肖嬤嬤笑笑。
「嬤嬤今日辛苦了,我也不拉著嬤嬤再說了,快回去休息吧。」池小河道。
「福晉也放寬心,等貝勒爺回了好好說,不會有事的。」肖嬤嬤又安慰了一句,這才告退出去。
八爺之前答應說每晚一塊兒用晚膳,最終還是食言了。池小河也不怪他,如今多事之秋,忙起來,八爺自己也身不由己。
乾清宮裡,康熙看著那幾份請立太子的奏摺,總是心氣不順的給壓在了最下面。
「李德全,陪朕出去走走。」
「喳,奴才在。」李德全忙應道:「萬歲爺想去哪走走?」
天黑了,白日的暑氣消散了一大半,李德全心裡想了想,又道:「御花園池子里的荷花開得不錯,萬歲爺要去瞧瞧么?」
其實這會已經不是賞荷正好的季節了。而且御花園的池子小的很,根本沒多少荷花。但李德全此時也想不出更好的去處。
自打太子被廢到太后薨逝,這期間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康熙就沒踏進後宮一步。
以前就是他不招人侍寢的時候,也會去某位妃嬪的宮裡坐坐,說上兩句話解悶。可這兩個月,連找人說話都不曾了。
李德全心裡也擔心。他知道中風對康熙的打擊挺大的。作為八歲就登基,開創了太平盛世的帝王來說,身體的衰敗總是會讓人不甘。
偏這個時候太子還出了那樣的事,現在朝堂上又有人想立新太子,康熙心裡憋得火是越來越大。
李德全這會倒是盼著康熙說去哪個娘娘的宮裡。有人勸慰兩句,總比一個人悶著想東想西的好。
但他只是個奴才,有些話勸得,有些話勸不得。
「去毓慶宮看看吧。」康熙出了聲,還伴著一聲嘆息。
李德全心裡一驚,連忙提著燈跟了上去。
毓慶宮離乾清宮進的很,當初康熙把太子安置在這裡,就是為了就近好照顧,甚至吃食都和乾清宮這邊一樣走御膳房。這是宮裡別人都沒有的待遇。也可見康熙對這個兒子有多寵。
然而當初有多寵,現在就有多傷心。
李德全猜不透康熙為何要去毓慶宮看。自打太子一家子搬走,毓慶宮就大門緊閉,再沒人進出,可謂是比冷宮還冷。
這會天已經漆黑,李德全陪著康熙站在毓慶宮的大門前,後背無端的冒出些冷汗來。
「開門!」康熙發話道。
以前毓慶宮的奴才在這宮裡都比別的奴才體面。守門的小太監就有兩個。每次康熙來,兩個小太監都是一臉恭敬的各開半扇門。如今毓慶宮的奴才們卻都退回了內務府,不知道會被分到宮裡那處犄角旮旯去幹活。
李德全上前用力把門一推,伴著晚風,那門發出吱呀一聲,在這寂靜的夜裡便有幾分滲人。
康熙卻仿若未覺,邁過門檻就走了進去。
毓慶宮裡面也是漆黑一片,往日的燈火都熄了。李德全努力把手中的燈籠提的高一點才能看清眼前的路。
地上散落著很多零碎的東西,大約是在搬離時遺落的,看起來一片狼藉。
「萬歲爺小心。」李德全提醒了一句。
康熙站著沒動,環顧了下四周。天太黑,李德全手裡的燈籠照不了太大的面積,其實他也看不清什麼。
良久,康熙還是沒動,李德全也沒動,就安靜的在一旁陪著。他想著,康熙大概是想太子了吧。
還在太子小的時候,他是經常會陪康熙來毓慶宮的。記得有幾次太子生病,康熙更是徹夜陪伴。他作為康熙的貼身大太監,自然也是守在這裡的。
後來太子成大人了,這毓慶宮裡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康熙也就很少過來了。再有事,都是叫太子到乾清宮去。
就在李德全還在回憶時,康熙又動了,他徑直就往太子的屋子走去。
李德全連忙跟了上去,等進屋后,他找到燭台,見還有蠟燭,便忙點亮了。
屋子一下就亮堂了起來,所有的陳設都能看清楚了。可看清楚了,就更讓人不好受了。
博古架上的東西東倒西歪,有些還是康熙以前賞賜的,這會卻孤零零地躺在那落灰,已經沒人打理了。地上也有不少東西,甚至還有破碎的茶盞,倒了的凳子。
李德全心裡嘆氣。當時太子直接被押送宮外,剩下的女眷又要兩日內搬出宮,可以想見當時有多匆忙,也可以想見那些收拾東西的奴才們有多慌亂。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毓慶宮是被抄家了呢!
康熙還是一言不發,慢慢地在這屋子裡看著,臉上的神情也看不出喜怒。但李德全看到康熙在書案邊撿起了一塊兒鎮紙。
那是一對虎頭鎮紙,李德全是認識的。
太子啟蒙,練字,都是康熙親自教的。也因此,所有的兒子當中,太子的字同康熙的最像。這對鎮紙就是太子第一次拿筆時康熙賞的。
大概是掉落的時候磕碰的,李德全看見那鎮紙的虎頭已經缺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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