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樓邂逅(1)
黃昏撤去,夜幕降臨,正是流鶯巷最為熱鬧的時候。
說叫流鶯巷,其實原本的名字並不是這個,只是這裡有著燕京府最有名的妓館青樓,經年累月其餘幾條衚衕也開了不少茶室、暗窯。
隨著前朝覆滅,世風日下,這裡越發沒了管束,整片地兒乾脆掛起燈籠做生意,佔據了皇都喉舌要塞成為了燕京最大的煙柳之地。
慶園春在脂粉街里雖不算頭籌,卻也排得上號,內里一樣是金漆塗粉、張燈結綵。
天氣冷,站堂的「大茶壺」靠在柱上,偷空袖手扎堆。昨日開臉的女孩才被人綁上花轎抬上廂房,想起前面場子中幾位大爺一擲千金,競拍點燈的場景,稍閑下來的龜奴與婆子們依舊一臉興奮。
「香蘭姑娘真是好價,竟被拍了一萬銀元,聽說萬處長還額外給了花媽媽十根金條,這可謂咱們樓里至今身價最高的姐兒了。」
「身價高有什麼用,萬處長都快七十了,也不知一會到底成不成……」
「不成那更好,香蘭姑娘完璧在身,還能給慶園春再招攬一門生意。」
「這你就不知了,哪怕萬處長身上不抵事,他想方法都會折了香蘭姑娘,他們這些從舊宅門出身的,有的是整治人的手段。」
眾人久在煙花之地上工,自然知道哪些陰損齷齪的招式,一陣猥笑后,有人陰陽怪氣嘆了一聲。
「香蘭姑娘那性子,先前就逃了三次,還不知會遭什麼罪……」
旁邊人正要接腔,忽然聽見外面一陣激烈的汽鳴聲,有人抬起頭,正好撞見一隊著戎裝穿軍靴的大兵跨過了門檻。
來人氣勢洶洶,腰間還別著傢伙,打頭的士兵左右散開,後面迎進一個披著藏青色大衣的男人。
那人身高傲人,連同慶園春今日到場的所有客人竟沒有一個能超過他,軍帽下那張臉更是猶如精心雕刻,配上高大修長的身材,更顯英姿勃然。如一盞從天而降的聚光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了一處。
看架勢,顯然也是一個有權有勢的主,就是這面孔著實有些生!
大茶壺還沒有來得及高聲呼喝「打茶圍」,有歇空沒生意的姑娘已經情不自禁地朝那正主兒奔來。
濃重的脂粉香迎面撲來,謝洛白站定,一皺眉,何副官和小四立馬掏槍,惡狠狠將女人們擋在一步之外。
「滾!」
方才還風情萬種的流鶯們立刻噤聲,有些膽怯地拿眼瞟謝洛白。
但凡是男人,少不得愛逛窯子,當兵的也不例外,雖然脾氣大些,卻也沒見一上來就掏槍的,眼前這年輕軍官生得極好,可渾身煞氣偏迫得人透不過氣來。
不像是來尋歡,倒像是來殺人的。
「去去去!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貨色,配往前湊?長官首次光顧,哪能不挑最好的嘗嘗?」
大茶壺擠開妓子們上前,貓腰搓手陪笑道。
「爺,咱們慶園春有三魁,素玉、金寶、紅蓮,都是賽天仙的美人,爺二樓廂房請好,這就給您全叫來。」
亂世之中,什麼都沒有定數,唯有槍杆子是實在的,就算是淮城裡的大總統,也要靠雄踞四方的大軍閥撐腰,即便摸不清謝洛白是何方神聖,慶園春也不敢貿然得罪。
謝洛白沒有言答,幽深的眼眸四下掃了一圈,往正堂的戲台上望去。只一短暫停留,從唇間吐出一聲「搜」!
左右不敢耽誤,冷著臉上上下下把女人們一個個擒到謝洛白腳邊,在此起彼伏高低不一的尖叫哭泣聲中,姑娘們盯著四周一字排開的槍口,抱緊身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有些衣衫不整正在接@客被強抓下來起初還罵罵咧咧的,待看清下面的陣勢,無一不癱軟在地。
一時間,整個大堂亂成一團,有膽大的客人試圖逃命,卻在才奔出幾步遠,便被幾聲朝上的槍響嚇得再不敢動作。
慶園春老鴇花媽媽聞訊趕來,一看這幅場景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今日香蘭開苞,被萬處長拍下后,其他豪客眼看沒意思便都沒有光臨。搞到現在,偌大的慶園春連個能鎮得住場子的人都沒有。關鍵還搞不清對方來路,也不知慶園春哪裡得罪了他。
花媽媽暗自著急,擺手喚過一個留著辮子的小廝耳語了兩句,眼看那小子往後院一拐悄無聲息離開,這才深吸一口氣。占著見過世面攢著笑試圖上前打圓場,還未開口,身形高大的何副官已經擋在她前面。
「敢問媽媽,樓里的姑娘是否都已經在這裡?」
花媽媽條件反射點了點頭,為首那男人便踱步走上前。
這人生得實在不凡,一身軍裝又襯得其非一般英武,見那雙軍靴朝自己逐漸靠近,姐兒愛悄,有膽大的還朝他拋了幾個媚眼,可惜那人卻連眼風都沒有動,反而被他身邊那個長相凶神惡煞名喚小四的隨從送上一腳。
「滾一邊去,別污了二爺的眼!」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呼吸似乎都被他的腳步困住,直到謝洛白回身,小四會意,一把把花媽媽提溜起。
「你還藏了姑娘!說,人在哪裡?」
「都,都在這……」花媽媽離了地,雙腳亂晃,一張臉憋得通紅,可下一秒待看清那隨從摸出一把刀徐徐朝她臉上送上來時,這才似如夢初醒。
「還,還有香蘭,在二,二樓最,最裡面的廂房……」
身子被重重丟在地上,眼看那一隊人馬幾步衝上二樓,花媽媽驚魂未定,拉住扶住她的婆子。
「快,再去催催白五爺,還,還有千萬要拖住萬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