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章 尸位素餐

某種程度上來說，謝薇猜的沒錯。

某人確實出門了，只是出的有點遠。也確實在買東西，只是買的不是菜……

菲律賓中部城市，傍晚，城郊某二手車交易公司。

說是公司，其實就是幾間用鐵皮棚子搭成的簡陋辦公區，另外還有個偌大露天廣場，雜亂無章停放著百餘輛新舊車子。不只四輪，三蹦子也不少。幾個灰不溜秋的半大小孩在其間瘋跑玩耍。整體觀感可參考國內砂石場，大致沒什麼兩樣。

――

剎車，停穩。唐朝手拎單肩包從豐田越野車上下來，看著走上前來不修邊幅的中年老闆，點頭問道：「就這輛，多少錢？」

老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搓了搓手掌，抄著半生不熟的英語嘿笑反問：「比索？還是美元？」

這麼問是有原因的，便在於唐朝如今的模樣裝扮。身材高大，鉤鼻褐眼，半長不長的深棕色頭髮向後梳成大人模樣，也就是傳統大背頭，一眼純純歪果仁。

「美元。」

「OK，我喜歡美元。兩萬三千刀！」

這價格不便宜，尤其是對於二手車來說，簡直高的離譜。但唐朝還是乾脆道：「換個右前輪胎，成交。」

「NO、NO、NO，便宜、便宜，我的車很好，不貴……呃？」

陡然反應過來的中年老闆，張了張嘴巴，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唐朝沒有在意，從包中取出兩疊美元，又數了三千，拿在手中，語氣淡淡：「不講價，不辦手續。只一個要求，把不屬於車上的東西拆走，OK？」話落，平靜看向對方。

中年老闆聞言身軀不由一震，甚而臉上表情都不自覺僵硬起來。

不辦手續就是買黑車。不過這點其實是無所謂的，這裡本來也不是正規交易場所，不然唐朝也不會找來。說白了，這就是個收贓銷贓賊窩。

後者之所以反應失態，是因為一些其它因素。不知怎得，明明是七月夏季的溫熱傍晚，晚風習習，但看著眼前這個背負天邊殘霞的挺拔身影輪廓，中年老闆心中卻莫名一涼，如墜冰窟似的，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不過下一瞬間，這感覺又忽然消失，宛若一切都只是錯覺。

「O……OK、OK，成交。」不自然避開視線，中年老闆接過美元，扭頭用本地土話朝鐵皮棚子吼上一嗓子，不多時有兩個工人滾著輪胎出來。

一個正常換胎，一個卻鑽進車底，麻利拆下幾個方形黑塊，也不避人，當著面揣進褲兜。

那是信號定位裝置，算是二手車行業的常見操作，當然是不正規的那種。

大致流程就是前腳買家付完款，把車開走，後腳他們根據信號定位找到地方，連夜再把車偷回來……只要操作得當，這就是實打實的一本萬利買賣。

陪在一旁的中年老闆用眼角餘光小心瞄了瞄，確定唐朝是真不在意后，終於徹底放下心來，再度露出笑容主動問道：「車牌要嗎？我送你一個。」

唐朝想了想，沒有拒絕：「謝謝。」

其實要不要車牌都沒關係。

這裡需要簡單提下菲律賓這個國家，一句話形容，不是很太平。至少這麼些年是這樣沒錯，要等過幾年後情況才會大為好轉。

而唐朝接下來的行程將深入較為混亂的南部區域，甚至會離開城市範圍。那裡的法律法規執行狀況怎麼講呢，類似速食麵包裝上的牛肉大蝦，你不能說它沒有，但它只存在於紙面包裝上。

當然，現在左右是白撿，那不要白不要嘛。

只見中年老闆從工人那要了把螺絲刀，揮手招來個玩耍的小男孩，交代幾句土話。小男孩聽完后先是調皮抬手敬了個禮，隨即嬉皮笑臉的接過螺絲刀，扭頭一陣風似的跑出場地。

見狀，唐朝不禁挑了下眉，大致意識到什麼。

果不其然，幾分鐘后小男孩跑回，手裡多了塊車牌，興高采烈的從中年老闆那換來幾張比索的獎勵。

於是，就這麼短短片刻間，這張新鮮出爐、大概率還熱乎的車牌便換了主人，安在唐朝這輛同樣熱乎剛到手的豐田越野車上。

難怪這麼大方，合著也是白撿……

十餘分鐘后，唐朝駕車離開，先是去了趟附近加油站，灌滿油箱，接著找家商店補充清水食物等生活物資。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幾天他都將在車上渡過。

一切搞定后，設定導航，打開車載音樂，一路向南而去……

……

次日傍晚，南方沿海小城街邊。嗡嗡鬧鈴震動，剛休息半小時的唐朝瞬間睜開雙眼，調高座椅，透過車窗玻璃，看向遠處綠蔭遮蔽的氣派建築。

鐵門高牆，圍欄刺網，再顯著不過的政府機關風格。

正是本地海岸警衛隊辦公大樓，也是唐朝奔行一整天的目的地。

時間關係，九州崛起嶺江分部確實沒法具體鎖定是哪伙海盜動的手，但他們這幾天的工作也不是完全徒勞無功。根據現有情報分析，主要是海盜們的活動範圍，他們大致得出四個可能對象，綁架謝建平的那伙應當就在其中。

唐朝在通過某些渠道得到這些資料后，立刻就認可了這份分析報告。主要是不認可也沒其它辦法，便果斷殺來。

當然，饒是如此，直接上門逐一排除無疑不現實，時間上也不允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個熟悉海盜狀況的本地人，來幫忙確認。

而論對於海盜的熟悉程度，誰會比官方海警更專業呢？

邏輯順、計劃通！

經過一番細緻挑選后，唐朝找上的是個叫埃雷拉的中老年男子，後者職務是眼前海岸警衛隊下轄行動組的其中一名隊長，也是資歷最老的隊長。相信從他身上，應會有所收穫。

掏出手機看眼時間，嗯，該下班了……

隨後，唐朝一邊就礦泉水啃黃油麵包，一邊盯著不斷走出人群，直至一刻鐘後天邊殘陽漸落，目標對象車輛卻依舊不見蹤影。

加班？出差？還是坐同事車走了？

可能性太多，實在無從判斷。人生地不熟的唐朝也沒其它念想，總不能剛來就直接衝擊海岸警衛隊大樓吧，再莽也沒這麼做事的，他決定再等等。

終於，又一刻鐘后，一輛白色尼桑開出鐵門，迎面駛來，從旁加速而過。

驚鴻一瞥間，車窗後方面孔，與網站公開展示照片基本一致。

呵，運氣不錯……當即發動車子，調頭，隔著三四輛車間距慢悠悠跟在後方。

行駛出幾公里，唐朝心中不由一動，這可不是對方資料中的回家路線，方向是反的。不過也無所謂，跑不掉的。

約莫十餘分鐘后，進入繁華商業區。期間白色尼桑有過兩次明顯兜圈子行為，不過不像是有所察覺后的臨場應變，唐朝也不認為對方能發現自己；而更像是習慣動作，多少帶著點漫不經心。

最後，白色尼桑轉入市區一處豪華酒店地下停車場。待到唐朝尾隨進來，對方已經下車走進電梯，電子屏數字顯示直升頂層。

等五分鐘，唐朝按開電梯，走進后也點了最大數字十二層。

片刻后，叮聲門開。

最高層貌似是行政套房，亦或類似總統套房所在樓層，環境清幽，地毯華美。正對電梯廂門處還設有單獨接待前台，整體裝修相當不錯。

唯一美中不足地方，是前台後方並沒有年輕貌美的禮儀小姐。相反，旁邊沙發處，坐有兩名花襯衫男子，無聊玩著手機。

聽到電梯動靜，瞬息抬頭，狼也似的，目光警覺且狠厲。

唐朝恍若未見走出電梯，沒行幾步，腳下就是一頓，神情愕然左右扭頭。意識到什麼，回頭看向電梯顯示屏，「謝特！」嘟囔咒罵一聲，轉身抬手就要攔住即將關閉廂門。

老實說，這走錯樓層的演技屬實一般，效果也馬馬虎虎。至少那兩名花襯衫男子並沒有因此就放鬆警惕，但這顯然已經不再重要。

觀察完畢，沒有監控，環境允許，動手――

沙的聲地毯滑動輕響，那兩名花襯衫男子只覺視線陡然一花，好似劣質手機屏幕經常出現的跳屏失真現象，不由剎那失神。再等下意識眨眼恢復，唐朝已然橫跨數丈距離，直抵近前――

瞬間大驚失色！

兩名男子本能就要起身反抗，怎料上身還未板正，就被重新壓回。一雙大手從天而降徑直籠罩頭頂，交錯一合，「咚」的撞擊悶響，好聽就是好頭。

一聲未吭，眼白上翻，頃刻暈厥放躺。

「嗯？」眼角餘光掃到什麼，瞬間得手的唐朝，視線掠過左手邊男子鼓鼓囊囊的襯衫下擺，不由神情微怔。探手過去，直接拔出把黑色手槍。

嘖，事情好像變得有趣起來了……

唐朝砸咂嘴，多少有些不明所以。手上卻是熟絡退膛、拉開套筒、卸裝彈匣，呼吸間完成初步檢測流程。

低仿，黑槍，能用。

想了想，沒有將手槍物歸原主，而是不客氣拿在手中，踩著鬆軟地毯走向右邊長廊。整個樓層就左右兩間套房，看似二選一，實則從兩名貌似保鏢男子所坐位置方向，不難推測正確答案。

來到門前，沒有遲疑。一手遮住貓眼，一手屈指輕扣。

咚咚咚、兩短一長，標準敲門禮儀。

門后很快傳出響動，腳步聲隱約接近。

很顯然，相較於外面沙發上那兩名保鏢，屋內的人警惕性明顯不足。亦或是覺得這裡足夠安全，壓根就沒有意識到可能會有危險降臨。

門開，舉槍。「嗨~！」看著頭留青皮、身穿白色背心的開門大漢，唐朝頗為客氣的打了聲招呼。

遺憾的是並沒有得到回應，對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不是很講禮貌的樣子。

這時，有質問聲從屋內傳來。講的是土話，唐朝沒聽懂，只是聽語氣好像不是很高興。

背心大漢如夢初醒，眼神霎時變得兇狠起來。但隨著唐朝晃動兩下槍口，不得不舉起雙手，一步步緩緩後退。

穿過玄關，來到正廳，視線頓時開闊。

屋內一共四人，包括背心大漢在內的三人，貌似一夥。剩下便是那名叫埃雷拉的當地海岸警衛隊行動組隊長。

看著持槍走進的唐朝，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幾秒后，「你是誰！」講話的是個臉有刀疤的中年男子，他與埃雷拉分坐茶桌兩側，應是三人中的領頭角色。心裡素質不錯，短暫驚愕后很快冷靜下來，沉聲發問。

唐朝沒有回答，先是看了看神色慌張強作鎮定的埃雷拉，確認無誤后，又移開視線看了看茶桌上敞開的黑色皮包，裡面裝著一摞摞美鈔，大概有二十萬左右的樣子，恍然明白了什麼。

沒猜錯的話，他這是碰到『孝敬交數』場面了。

再從埃雷拉的職業分析，對面這夥人是幹什麼的也顯而易見，反正不是走私就是販面，基本跑不出這兩樣。哦，後者的可能性較大，走私一般只為財，沒這麼大脾氣。

大概是唐朝的目光讓對方誤會了什麼，刀疤臉男子掃眼桌上皮包，雙手下壓語氣緩和道：「兄弟，不管你是誰，來做什麼，這裡的錢都是……幹掉他！」

不得不說，對方是有點小聰明的，暴起時機也選擇的不錯。如果是同級別的對手，單純黑吃黑的話，說不定還真就給他一舉翻盤。

奈何他們這次碰到的是唐朝，尚有閑暇撇撇嘴，隨即，砰砰砰，三發子彈幾乎只打出一發聲效！

先是距離最近的背心大漢，剛張開雙臂悍不畏死的作勢前撲，下一刻高大身軀便臨空倒飛。緊接著是站在茶桌後方的保鏢，手指將將摸到腰側，眉心處就飈出一溜血線。

而直到這時，喊話后打算滾向一旁沙發後方的刀疤臉，屁股才堪堪離開座椅。身形一震，同樣帶著眉心血孔，再度頹唐坐回原位。

說來複雜，實則兔起鶻落間，三人便齊齊喪命當場，端的是輕鬆寫意。

「啊啊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埃雷拉倒是沒做出反抗動作，亦或者是沒反應過來，再等回神，屋內活人就只剩他了。

下意識抬手擋住面門，胡亂揮舞，好似這樣就能擋住子彈似的，扭動身軀驚恐大叫，連帶身下座椅都震得咚咚作響。

唐朝拉來張椅子坐在對面，對方則恍若未覺般依舊大喊大叫，微微皺眉，抄起桌上水壺，當頭潑下，嘩啦一聲，房間再次安靜下來。

「我問、你答，明白？」本來按照唐朝的設想，是在對方回家路上找個僻靜地方友好交流的，但現在場面已經搞成這樣，就只能直來直去了，「我問你，明、不、明、白！」

「明、明白，明白！」觸電一般，滿頭滿臉濕漉漉的埃雷拉連聲回應。

「你叫埃雷拉？當地海岸警衛隊行動組隊長？」

「是是是！是我！」

「我說四個名字，你看認不認識。約瑟夫奧克洛，丹尼斯阿西利亞，馬克西維，還有個不知道具體姓名，但有個綽號，叫虎鯊。」

「你是海盜？！」埃雷拉脫口而出。

「很好，看來你認識。」唐朝滿意點頭，「那就詳細說說這四伙海盜，給你個範圍，上個禮拜在印尼海域活動的。」

「我……我不知道啊。」

看著一臉茫然不似作偽的埃雷拉，唐朝不禁皺起眉頭：「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是海警隊長，不知道海盜動向？」

埃雷拉忙不迭解釋：「我年紀大了，幾年前就不再負責具體行動，主要做行政後勤。現在帶隊的是副隊長，他比我更了解，我說的都是真的！」

草！

白忙活了……唐朝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這就是沒有事先調查的壞處，但話說回來，誰又能想到行動組正隊長會不負責行動呢？什麼國家啊，這尸位素餐的就特么離譜！

深吸口氣，起身，「聽起來，你似乎沒有價值了。」

「不不不，別開槍！我有那四人裡面其中兩個的私人電話，我可以幫你打聽！」

唐朝聞言不由一愣，待回過神來順勢重新坐下：「好吧，我開始喜歡這個國家了。嗯，手機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