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一 歡迎來到剛果2

「這鬼地方，可真破！」

下了飛機之後，蝙蝠打量著金沙薩國際機場，說了句大實話。

蕭劍揚連連點頭：「是啊，真是太破了！」

確實很破，航站大樓沒有一扇窗戶是完整的，牆壁上布滿彈孔，雷達可能挨了一發火箭彈，已經變成了一推扭曲的廢鐵，好幾輛車子燒得不成樣子了，已經無法從那一堆焦黑的殘骸里辨認出它們哪一輛是叉車，哪一輛是從飛機上卸下來的汽車，哪一輛是機場守衛者乘坐的吉普車。最嚇人的是，本來就坑坑窪窪，遠遠算不上平整的炮道上居然有好幾個彈坑，而且看樣子還是迫擊炮炮彈炸出來的，看得蕭劍揚他們冷汗都出來了。在這樣的機場降落，簡直就是在玩命哪！

草坪上同樣布滿了彈坑，顯然，這個機場在前不久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迅速回憶一下出發前看的情報，嘿，一個星期前，金沙薩機場還真遭到了反政府軍的襲擊。那次襲擊，反政府軍動用了高射機槍、迫擊炮、火箭筒等重火力，從好幾個方向同時向機場發動進攻，一度攻上了跑道，炸毀了一架直升機和多輛汽車，甚至朝航站大樓發射了多枚火箭彈，政府軍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最後在古巴雇傭兵的幫助下終於將反政府軍趕出了機場，這次交火共造成二十餘人傷亡……想到這個數字，蕭劍揚就有種吐血的衝動。一場數百人參與，持續了十幾個小時，消耗了數十萬發子彈的惡戰，居然只造成二十餘人傷亡？你們到底是在打仗的還是在搞笑的？

老虎一臉鄙視的說：「還國際機場呢，我們老家市區的機場都比這裡氣派多了！」

雷霆說：「就是，哪怕是我國的第三線城市也比這裡強得多！」

正說著，蝰蛇他們也下飛機了，確定人數沒少之後，大家跟機長他們打了個招呼，三三兩兩的走出機場。不能一起行動，這麼多年輕的中國面孔一起行動的話太引人注目了，而他們最不想要的就是引起別人的注意。

經過安檢的時候，蝰蛇無師自通的拿出幾張百元美鈔塞到負責安檢的軍官手裡。收受賄賂的軍官居然毫不羞澀，當著大家的面又是清點又是辨認，確定沒有假鈔之後，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得讓人妒忌的牙來，很痛快的一揮手，放行，連行李箱都不檢查了。看到那幫收受賄賂都收得理直氣壯的傢伙聚到一塊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怎麼瓜分這筆意外之財，對蝰蛇等人行李箱里的行李毫不關心，蕭劍揚總算知道為什麼一個星期前一幫烏合之眾便能攻入國際機場這等有著極高經濟、政治價值的目標了，這安保就是個篩子，估計他們就算把一噸TNT運進來都不會有人發現！不過站在那幫傢伙的角度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們當兵只是圖碗飯吃，可沒有什麼保家衛國的概念，現在政府都窮得發不出工資了，他們當然要利用職權之便弄點額外收入嘍，不然就等著全家餓死好了。

走出機場，蕭劍揚加快腳步追上走在前面的蝰蛇和岩石，問：「現在我們去哪裡？」

蝰蛇正要回答，一位西裝革履、身材偏矮的中年男子一個箭步迎了上來，握住他們的手嘅哩呱啦的就是一通流利得不能再流利的日語，大致意思就是在抱怨他們怎麼這麼晚才到，害得他在這裡等了老半天，都不耐煩了。蕭劍揚下意識的有種拔槍的衝動，蝰蛇卻露出歉意的笑容，用日語回答：「由於天氣原因，飛機推遲了十幾分鐘才起飛，讓你久等了，實在是對不起。」

那中年男子說：「沒事，沒事，來了就好，趕緊上車吧。」把這幾位往車上帶，而蝰蛇、老虎他們則非常配合，有說有笑的上了車。那中年男子一蹬油門，車便飆了出去。蝰蛇碰了碰蕭劍揚，笑著說：「別緊張，自己人。」

蕭劍揚可沒那麼容易相信一個日語比日本人還要流利的傢伙：「自己人怎麼會說日語！」

中年男子頭也不回，聲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那你喜歡哪一國的語言？英語還是法語，或者林加拉語？」

蝰蛇把一張照片遞給蕭劍揚，蕭劍揚一看，嘿，還真是同一個人。在出發的時候每個小隊長都領到一張照片，參謀長說了，照片上的就是與他們接頭的人，會在機場等候他們的。不管是照片還是真人，相貌都是普普通通的，難道在秘密戰線上工作的人都是這樣的嗎？他把照片還給蝰蛇，扭頭好奇的看著窗外，他還是頭一回來到非洲呢，自然很好奇了，難得來一趟，當然要好好感受一下非洲的風情啦。

結果他還真的感受到了最正宗的非洲風情：公路狹窄，車輛隨意停放，大型牲畜在路上亂逛，車根本就開不快，開快點就可能把它們給輾死。滿地都是垃圾，穿著綠色軍裝的軍人乘坐破破爛爛的皮卡，架著重機槍橫衝直撞，所到之處，垃圾滿天亂飛。這座城市絕大多數建築物都破得不像話，數百萬金沙薩市民就蜷縮在這種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的房子里苦度時光。當然，也有不少建築物是非常氣派的，頗有點五星級酒店或者渡假山莊的氣勢，不過這種高趟小區都拉了鐵絲網，有荷槍實彈的職業軍人二十四小時站崗，一般人根本就無法靠近。這些華麗得如同皇宮，又警戒森嚴得如同軍事要塞的高趟小區跟周邊破破爛爛的房屋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

金沙薩的槍支泛濫簡直就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那些在大街上逛著的人，無論男女，不分老少，十個裡面至少有四五個挎著一支AK-47自動步槍，或者中國產的56式衝鋒槍，就連只有十一二歲大的孩子，手裡往往也拿著一支比較輕便的衝鋒槍，目光獃滯而森冷，看不到一絲生氣，跟他們對視一眼你便會渾身發冷。蕭劍揚都有一種馬上打開行李箱，把那支81式自動步槍拿出來組裝好，以防萬一的衝動了，這也太可怕了，到處都是敵人！

中年男子似乎看出蕭劍揚心中不安，笑著說：「放心吧，大多數剛果人持槍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只要你不惹他們，他們一般都不會惹你的。你真正要當心的是那些開著吉普車四處亂逛的士兵，這些傢伙簡直就是強盜，看到什麼就搶，不給就一槍把對方給做了，上頭完全不管。對了，你還得當心那些拿著槍的小屁孩，別看他們年紀小，殺起人來比大人還狠！」

海狼問：「他們是娃娃兵？」

中年男子說：「對，他們就是娃娃兵，七八歲的時候就離開父母上了戰場，十一二歲，已經算是殺人如麻的老兵了。」

蕭劍揚忍不住問：「他們為什麼要離開父母去打仗？」

中年男子迅速扭頭看了他一眼，說：「如果他們的父母都變成了死人，他們能不離開嗎？實話告訴你吧，政府軍和反政府軍打下一個村莊后，通用的做法就是把整個村子的男人殺死，把女人和孩子帶走，女人要麼被關在軍營里充當洩慾工具，要麼在玩膩了之後賣到外國去，至於孩子，則會被迫親手殺死自己的父母，然後加入政府軍或者反政府軍。不管是政府軍還是反政府軍，都喜歡娃娃兵，他們太好管了，連工資都不用發，只要一天管他們兩頓飯，再讓他們吸幾口大麻，他們便會服服貼貼，在戰場上比非洲的鬣狗還要兇殘，甚至以殺人為樂！」

蕭劍揚看著那些整個人也就比一支81式自動步槍高上一點點的娃娃兵，喃喃說：「真沒人性！」

老虎忍不住叫：「政府軍和反政府軍這樣亂來，難道就不怕聯合國制裁嗎？」

中年男子冷笑一聲：「聯合國制裁？剛果、蘇丹、獅子山、納米比亞、安哥拉、索馬利亞、查德、莫三比克……這些國家的內戰都打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了？聯合國管過嗎？在聯合國，非洲就是一片被遺忘的土地，這裡發生的戰亂、飢荒、瘟疫，通通都與他們無關！」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沉默了。是的，非洲確實是被全世界給遺忘了，這裡不管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都很難引起全世界的關注，每當發生了大屠殺或者發生了瘟疫，大家都是不咸不談的唏噓幾聲，譴責幾句，了不起就再象徵性的捐贈一點物資，政治家趁機活動活動，想辦法出出風頭，為自己撈一點聲望，折騰完了，非洲也就被他們拋到腦後了，不管死多少人都很難掀得起任何波瀾，剛果的命運，只不過是非洲大陸的苦難的一個小小的縮影而已。

非洲人的悲劇在於，上帝給了他們豐富的資源和肥沃的土地，卻沒有給予他們開發和守護這些資源的能力。在這個競爭越來越殘酷的時代，非洲只能充當案板上的一塊肥肉，任人碎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