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 熟人

經過一個星期的努力，林鷗、伏兵、曹小強三個終於抵達緬甸北部的撣邦地區，在深山老林里與當地一支游擊隊接上了頭。

這支游擊隊有一千來人左右，只不過大多數都是老人、婦女和小孩，真正能上戰場的恐怕一百都不到，看得伏兵眉頭大皺。這樣一支游擊隊不僅不能為他們提供多少幫助，還是個沉重的負擔，真搞不懂林鷗為什麼會挑選這樣一個合作夥伴！

曹小強發現游擊區有不少新開的荒地，其中一些已經種上了蔬菜，嘿，還真是自力更生了。他還留意到不少婦女穿著跟苗族頗為類似的服飾，腦子裡靈光一閃：「赫蒙人？」

在前面帶路的林鷗說：「嗯，他們就是赫蒙人，半年前從寮國遷徙到這裡，經過一連串的戰鬥后從毒梟手裡奪取了這塊小小的地盤，剷除了種植在田裡的罌粟，種上了莊稼。兩個月前我在撣邦搜集情報的時候遭到販毒武裝追殺，幸虧他們出手，我才得以逃出生天。」

伏兵說：「所以你選擇了他們作為合作夥伴？林參謀，赦我直言，你這樣做未免有失冷靜。」

林鷗淡然說：「我從不做衝動的事情。我挑選他們自己有我的原因……嗯，到了！」

在前面帶路的游擊隊員把他們帶進一片密林里。密林內用竹子和木頭搭建著十幾幢高架木屋，看樣子是整個定居點的核心地帶。現在所有木屋的門都大開著，十幾名身穿赫蒙族服裝的老人簇擁著一名身穿迷彩服卻依然明艷動人的女子迎了上來。那名女子的目光首先從伏兵和曹小強身上掃過，露出一絲驚訝，然後快步走向林鷗，握住她的手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能見到你真好！」

林鷗說：「怎麼可能呢，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算數？」拍了拍女子的手背，向伏兵和曹小強介紹：「這位是這支游擊隊的指揮官，王媛，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伏兵和曹小強異口同聲：「我們認識！」

王媛微笑：「對，我們認識。」

林鷗有些驚訝：「你們都認識？」

王媛說：「對呀，我們認識，前年他們為救下我的族人，不惜與一個連的政府軍大打出手，這份恩情我們一直記在心裡呢。」握住伏兵的聲，語氣溫柔：「你怎麼來啦？這一走就一點消息都沒有，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出現了呢……」呃，有點抱怨的意思了，讓伏兵渾身不自在。她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臉一紅，鬆開伏兵的手，「對了，你還有一個夥伴呢？他沒有和你們一起過來嗎？」

伏兵說：「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我們三個過來。」

王媛嫣然一笑：「能來就好，能來就好！」轉身對那些老人說：「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我們的好朋友都來了，我建議今晚舉辦一次聚會，讓大家都高興高興！」

老人們都面帶微笑：「贊成！」

王媛笑容燦爛，對林鷗三人說：「請務必賞光哦！」

林鷗說：「一定，一定！不過能不能先找個地方讓我們休息一下？我們已經趕了好幾天的路，很累了。」

王媛說：「休息的地方早就準備好了，跟我來！」讓那些老人分頭去準備今晚聚會的事宜，她則帶領林鷗、伏兵、曹小強三個走向三幢新建好的木屋。

從安排住處這一細節不難看出女生喜歡偏向同性的天性，安排給林鷗的木屋面積最大，也最美觀，裡面廚房浴室衛生間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張書桌————雖說這個鬼地方不大可能搞到書。而安排給伏兵和曹小強的房子則要窄小很多，就一個卧室一個小客廳，然後就沒了。想洗澡？到河裡洗吧。吃飯？大家一起吃。想方便？喏，出門左轉二十米就是公廁啦，便後記得沖水！

王媛親自幫伏兵拿東西，送到卧室去。她指著竹床說：「條件簡陋，弄不出什麼好東西來，只能委屈你一下了……你不會介意吧？」

伏兵將東西放到竹床上，自己也坐下，試了試竹床的結實程度，還挺滿意：「這床挺結實的，也透氣，躺著舒服。」

王媛拉過一張竹椅坐下，微笑著說：「你滿意就好啦。你的出現真的讓我很意外呢，不過也好，正好教教我射擊技巧。」

伏兵問：「我幫你改裝的那支M14怎麼樣了？」

王媛說：「我一直帶在身邊。它射擊精度很高，非常好用，在好幾場戰鬥中我就是用它擊斃了敵軍的指揮官，扭轉了戰局，如果沒有它，我們能不能活著來到這裡都得另說。」

伏兵看著她，莫名的有點兒心疼。這個女孩子正是花一般的年紀，本應該盡情享受生活的，卻被迫拿起步槍和匕首，變成了一名女戰士，而且手中的槍一直都無法放下……她的命運著實令人噓唏。當然，他沒有讓這種情緒流露出來，女戰士不需要這種東西。他說：「你要注意保養好它，狙擊步槍不同於一般的步槍，很嬌氣的，如果不保養好，它很快就會廢掉。」

王媛點頭：「嗯，這個我知道……能不能教教我怎麼保養它？」

伏兵：「……」

通過交談，伏兵得知，由於去年他們和王媛所在的赫蒙游擊隊聯手殲滅了近兩百政府軍和民兵，政府軍震駭之下調集數千人對該地區進行殘酷掃蕩，赫蒙游擊隊只能放棄自己的地盤，按照伏兵的建議向金三角地區遷徙。對於他們而言，這次遷徙跟西進運動中的印第安人差不多，他們不斷與政府軍追擊部隊交戰，與地方民兵血戰，通過毒梟盤據的地盤時與販毒武裝戰事連連，一路行來，一路是血。開始遷徙的時候他們有五六千人，由於作戰傷亡、傷病、瘴疫等原因，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只剩下一半多一點了。這麼點人分成了三隊，分佈在這片山區，他們不能挨得太近，因為山裡資源匱乏，覓食困難，挨得太近的話大家都得餓死。王媛是這一隊人的隊長，由於在遷徙過程中失去了太多經驗豐富的戰士，小小年紀的她不得不挑起重擔，現在她要對一千多人的生死存亡負責了。

「其實這裡挺好的，」即便是這樣，王媛依然保持樂觀，「這一帶山林里的獵物和野菜很多，尤其是獵物，我們經常能捕獲野豬、山羊、鹿和狐蝠。知道嗎？這裡的狐蝠足有兩三斤重，只要抓到一隻，再加上點野菜米飯，就足夠好幾個人填飽肚子了！」

她所說的狐蝠是一種大型蝙蝠，以水果和花蕊為食，體種超過一公斤，肉質鮮美，一向是東南亞山民所鍾愛的美食，不過想捕捉就有點兒費勁了。蝙蝠嘛，白天躲在洞穴里睡大覺，晚上出來覓食，飛行的時候無聲無息，哪怕是經驗豐富的獵人，想要捕獲這樣的獵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這難不住赫蒙族獵手，這些優秀的獵手總能找到狐蝠的棲身之地，用毒箭將它們從樹上射下來，滿載而歸，這些巨大的蝙蝠已經成了赫蒙游擊隊重要的蛋白質來源。

正說著，外面傳來一陣歡呼聲，王媛笑著說：「我們的獵手回來了，而且是滿載而歸，我們出去看看吧。」

伏兵帶上一支手槍跟著她出去，果然看到十幾名滿臉塗黑的青年興高采烈的帶著獵物返回營地。走在前面的三名青年每人的背簍里都裝著四五隻只大型狐蝠，後面兩個抬著一條色彩斑駁的緬甸蟒，足有三米多長，二十多公斤。最令人高興的是，走在最後面的那幾個嘿喲嘿喲的抬著一頭大野豬，看這塊頭，怕是得有兩百斤了！所有赫蒙人都歡呼起來，這意味著他們終於可以飽餐一頓了！

伏兵笑說：「果然是滿載而歸啊。」

王媛顯得很高興：「很少有收穫這麼豐富的時候啊，在這裡這麼久了，我們還是頭一回打到這麼大的野豬，今晚有得吃了！」

當天晚上，赫蒙人舉行了盛大的歡迎晚會，獵物被放到鍋子里和野菜一起燉煮出誘人的香味，小夥子大姑娘穿著赫蒙人傳統的服裝圍著火堆跳起了歡快的舞蹈……真是一群容易滿足的人，只要能捕到獵物，只要不必跟人爆發流血衝突，他們就很高興了。曹小強也接受了邀請，和大家一起跳舞，只是這傢伙實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別人跳起舞來像一個舞動的美麗精靈，他跳得卻像一頭暴躁的公牛，直接把女孩子踩哭了兩個，把王媛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我們也去跳舞吧。」她落落大方的對伏兵說。

伏兵搖頭：「我不會跳舞。」

王媛說：「我可以教你的。」

伏兵說：「不啦，今天很累，真的跳不動了。」指向歡樂的人群，若有所思：「王媛，你確定要跟我們合作么？你要知道，如果你跟我們合作，這種平靜的日子就會離你們越來越遠！」

王媛臉上的歡笑迅速褪去，變成了憂鬱：「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們有得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