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六 任務

第二天一大早，林鷗便起床下樓買早餐了。她是一個嘴巴相當刁的人，只要條件允許，她絕不會委屈自己的口福————樓下就有華人開設的餐館，可以買到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豆漿、油條，她為什麼還要就著咖啡吃麵包，用這些垃圾食品來打發自己呢？於是，蕭劍揚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餐桌上擺了兩大碗皮蛋瘦肉粥，還有狗不理包子、豆漿、牛奶。林鷗扔給他一條新的毛巾和一支和牙刷配套的牙膏：「去，洗一把臉，然後吃早餐。」

蕭劍揚接住，進衛生間三下五除二洗漱完畢，然後出來，拿起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這包子可真香，他都有一年多沒有品嘗過這樣的味道了。

林鷗也拿起包子，咬一口慢慢嚼著，吸了一口牛奶，微笑著問蕭劍揚：「昨晚睡得還好吧？」

蕭劍揚說：「還好，很久沒有試過睡得這麼香了。」

林鷗說：「吃完早餐，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蕭劍揚說：「這不方便。」

林鷗說：「有什麼不方便的，難道你想一輩子都躲在屋裡不出去？你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用力吸了一口牛奶，嘆氣：「我雖然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是也看得出，你有心事。士兵，你得學會自我調節，……聽我的，多出去走走。」

蕭劍揚沒有說話，繼續啃著包子。吃完了一個包子，他忽然問：「林參謀，你是什麼時候來美國的？」

林鷗說：「來了都有一個年了。美國邀請我們過來參加航空技術交流，我混了一個名額跟團過來了，結果等我們過來之後他們什麼東西都不給我們看，倒是挖牆腳挖得挺殷勤。」

蕭劍揚問：「他們在釣魚？」

林鷗說：「就是在釣魚。我差不多每天都會受到他們讓我加入美國國籍，並且為我提供綠卡的邀請……」撇了撇嘴，「真是無聊，想要移民的話我十歲的時候就過來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蕭劍揚有些納悶：「他們不是擁有世界第一流的人才庫么，為什麼還要挖空心思從其他國家挖牆腳？他們真有這麼缺人才？」

林鷗懶洋洋的說：「他們並不缺人才，只是不希望其他國家追上來削弱他們的技術優勢而已。蘇聯解體到現在，被挖過來的前蘇聯工程師數以萬算，但是真正受重用的沒幾個，都是每個月給兩三千美元讓他們在各個大學擔任閑職，跟養鳥一樣。他們不打算用這些人才，也不打算讓其他國家用……」

蕭劍揚說：「好自私！」

林鷗說：「本來就是。趕緊吃，吃完了和我一起去拜訪幾位前蘇聯的工程師！」

蕭劍揚問：「能不去嗎？」

林鷗的態度非常強硬：「不能！」

蕭劍揚嘆了口氣，加快了吃東西的速度。

吃完早餐，林鷗扔給他一套休閑裝讓他換上，然後帶著他直奔公園。

現在時間還早，很涼快，公園裡很多人正在鍛煉身體，長跑的打拳的跟單杠過不去的，多得很，前些天中情局門口發生的那一起槍擊案對美國民眾的生活似乎沒有半點影響。其實也是，在美國這個槍支泛濫成災的國度，哪年不發生一堆槍擊案的？頻頻發生的校園槍擊案、街頭槍擊案早就把美國民眾的神經磨練得堅韌無比，哪怕你拿著一支衝鋒槍跑到街頭上對著天空胡亂掃射，只要墜落的子彈不砸到某些倒霉鬼頭上，估計都不會引起多大的騷動。發生在身邊的事情尚且如此，何況是發生在幾百公裡外的地方的槍擊案？也就警察緊張一下罷了，其他人該幹嘛幹嘛。

一身運動裝，身材曼妙迷人的林鷗吸引了眾多目光，不少美國青年沖她猛吹口哨。林鷗對這類調戲完全無視，帶著蕭不揚一溜小跑，追上了一位正在慢騰騰的跑步的老頭子，笑容燦爛：「嗨，博伊卡教授，早上好。」

老頭子回過頭來，首先映入蕭劍揚眼帘的就是一個紅紅的大蒜鼻，老頭子一開口便有一股酒味撲鼻而來：「嗨，美麗的林，你也出來跑步啊？」

林鷗說：「閑著沒事，出來活動活動。」眉頭微微一皺，笑：「教授，你一大早又喝上了。」

博伊卡教授嘿嘿一笑：「一瓶不算喝……」指了指蕭劍揚：「林，你男朋友？」

林鷗拍了一下蕭劍揚的胸口，下手還不輕：「我弟弟！」

教授向蕭劍揚伸出大手：「你好你好。」

挺熱情的一個老頭子，蕭劍揚跟他握了一下手，林鷗向他介紹：「博伊卡教授是前蘇聯著名的航電專家，享受蘇共中央特殊津貼的那種。」

蕭劍揚不禁對這位看上去有幾分醉意的老頭子肅然起敬。專家分好幾等，那些老是在電視、報紙上滔滔不絕大放厥詞的只能稱之為「磚家」，雷死人不償命坑死人更不償命；而在科研所里默默地工作著，為一個數據殫精竭慮不休不眠的那種則是真正的專家，這些默默無聞的專家是一個國家安全和發展的基石，甚至可以稱他們為一個國家的脊樑，沒有他們，那個國家就挺不起胸膛來；還有一種則是享受著國家特殊津貼，衣食住行，家人的工作，孩子的教育通通由國家一手包辦的，這種則是專家中的專家，稱之為國寶也不為過。這個糟老頭居然享受著蘇共中央的特殊津貼，由此也可見他多有能耐了。

博伊卡教授苦笑一聲：「蘇聯都沒了，我們也成了喪家之犬，還談什麼特殊津貼……走，我們到湖邊坐坐。」帶頭走向公園中央的人工湖。

人工湖面積足有十幾畝，水很清，成群的金魚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弋，不時冒出來吐出一串泡泡。在湖中央一個有假山的小島上，幾個老頭子正隨著悠揚舒緩的音樂打著太極拳，一招一式如行雲流水，飄逸自然，旁邊一幫美國青年眼珠子瞪得跟乒乓球似的，眼也不眨的看著，看到精妙處便興奮的叫：「中國功夫！中國功夫！」.

————大概現在中國也只有武術勉強能入美國人的法眼了。

博伊卡教授找了張石椅一屁股的坐下，拿出一份足有十幾頁的草稿遞給林鷗，：「林，你昨天說的問題我認真研究過了，演算的過程和思路都寫在上面，希望能幫到你吧。」

林鷗逐字逐字的看著，看得是那樣的認真，彷彿要將每一個字每一個符號都刻入自己的腦海。蕭劍揚在旁邊看著，只看了幾行就頭都大了，太深奧了，根本就看不懂！不過看林鷗那興奮的樣子，這份草稿肯定價值不菲了。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林鷗才看完，高興地說：「教授，你可幫了我大忙……不，幫了我們國家大忙啊，謝謝，謝謝！」

博伊卡教授呵呵一笑，說：「這些都是小意思，不必客氣。其實你們大膽地採用飛控電傳是正確的，也只有操作更加簡單，反應更加靈敏的飛控電傳才駕馭得住越來越複雜的第三代戰機，在這方面，我們已經落後了。」

林鷗說：「出國前我研究了蘇-27戰機的航電系統，確實太簡陋，操作起來太複雜了，跟F-15、F-16相差甚遠啊。」

博伊卡教授說：「是的，我們早就意識到這方面的問題了，但是蘇聯的電子工業長期都處於落後狀態，一些精密加工技術也上不去，所以航電系統落後的情況也遲遲得不到改善。」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們並不畏懼與西方國家同代戰機比拼火力、機動性能和飛行員的素質，但是航電卻一直是大問題，我們明知道存在著這方面的問題，卻無法改善，因為這是蘇聯工業體系的短板。」搓著大手，看著林鷗，有些羨慕的說：「林，你們是幸運的，你們國家的工業體系不存在明顯的短板，只要你們不放棄，遲早可以研製出足以與西方同代戰機相媲美，甚至世界領先的戰機來，而我們則只能在一邊看著了！」

林鷗將稿紙珍而重之的收起來，再次向博伊卡教授道謝，然後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輕聲說：「教授，我很快就要回國了。」

博伊卡教授的神色明顯有些失落，嘆息：「你回國也好……在這裡，只是浪費時間，美國佬根本就不會拿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跟你們交流的，還不如把時間用在你們的研究上呢。只可惜，你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陪我聊天了。」

林鷗問：「教授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博伊卡教授苦笑：「還能有什麼打算？繼續在學校里當門衛，拿著兩千美元的月薪過日子，混一天算一天唄。」

林鷗輕聲說：「難道你就甘心在一所三流大學里當門衛，帶著自己畢生積累的知識和無盡的遺憾渾渾噩噩地過完一輩子？」

博伊卡教授愣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林鷗賊笑：「我覺得教授你可以考慮到中國來工作，工資嘛，好商量。」

蕭劍揚翻了個白眼，總算知道林鷗泡在美國一年到底準備幹些什麼了……嗯，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