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八 鏖戰雨林4

「你的意思是，在傭兵界震怖一時，讓八名頂尖的美國、英國狙擊手飲恨哥倫比亞叢林的「叢林幽狼」其實是兩個人，你和那名前蘇聯女狙擊手？」聽到這裡，伏兵忍不住開口打斷了。沒辦法，「叢林幽狼」實在是太出名了，幾乎成了哥倫比亞叢林中的死神，來自英國特別空勤團、美國綠扁帽特種部隊的頂尖狙擊手接連死在其槍下，至於為哥倫比亞政府軍效力的雇傭兵狙擊手就更不用說了，去多少死多少。他立志要成為世界頂尖狙擊手，自然對這號狠角色充滿了興趣。

蕭劍揚點頭：「是的，是我們相互配合把那些狙擊手幹掉的，如果是單獨面對這些頂尖的狙擊手，我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伏兵饒有興趣的問：「那位女狙擊手的實力到底怎麼樣？跟美國、英國的頂尖狙擊手相比，她到底達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境界？」

蕭劍揚沉默片刻，說：「我也不清楚她到底算是一個什麼樣的境界，反正在過去一年的無數次惡戰中，不管對手在世界的排名有多高，狙殺過多少個目標，裝備有多精良，一旦跟她遭遇，打一場狹路相逢的狙擊戰，活著離開戰場的永遠是她！」

曹小強咧了咧嘴：「這也太誇張了吧？」

林鷹說：「一點都不誇張，前蘇聯本身就是一個極其重視狙擊手的國家，在狙擊器材的研發、狙擊手的訓練、狙擊戰術的摸索等方面都走在世界前列，而前蘇聯的女狙擊手更是極其可怕、難纏的角色，她們比男人更加細心，比男人更有韌性，任何輕視她們的人唯一的下場，只能是被她們射出的子彈掀掉天靈蓋！」

曹小強脖子一縮，低聲咕噥：「狙擊手最討厭了！」他始終覺得狙擊手是他的剋星，每次都盯著他這個機槍手打，對於狙擊手這種老是喜歡躲在暗處陰人的角色，他既敬畏，又憎惡。當然，這不包括己方的狙擊手，相反，他還巴不得己方的狙擊手越強越好。

林鷹對蕭劍揚說：「你接著說。」

當那朵紅得凄艷的血花在瞄準鏡內綻開的時候，蕭劍揚長長鬆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乏力，手在微微發抖。

波琳娜甩掉偽裝走過來，笑嘻嘻的看著他，問：「讓一名頂尖的狙擊手用狙擊步槍指著的滋味怎麼樣？有沒有溜進情婦家幽會的時候被突然返回的男主人堵住的感覺？」

蕭劍揚哭笑不得，說：「還別說，被你這麼一說，真有點像。」他永遠也忘不了一次次冒著被飛來的子彈擊碎頭顱的危險去反覆試探兩名狙擊手時那種整個心臟都收縮得只有乒乓球大小，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倒豎起來狂跳霹靂舞的驚悚感，真的，這種感覺讓他終生難忘。

波琳娜倒瀟洒得很：「下次我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為你創造開槍狙殺的機會，怎麼樣？」

蕭劍揚說：「算了，我還沒死呢，等我死了才能輪到你。」有點費力的爬出水渠，再次深呼吸，調整一下心態，指向狙擊手所在的位置：「不打算將他們的狙擊步槍撿過來嗎？」

波琳娜說：「怎麼可能？這麼好的狙擊步槍，哪有不要的道理？」

於是這兩位一前一後，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接近狙擊位置。

那兩名狙擊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蕭劍揚端起81改對著他們一口氣打空了一個彈匣，直打得血肉狼籍。這倒不是鞭屍泄憤，他才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情。有過中印邊境SOG用同伴的屍體設置詭雷令鐵牙犬中隊死傷慘重的教訓之後，他連死人都不相信了，先來一個彈匣試試看有沒有詭雷再說。很幸運，這個狙擊小組是單獨行動，又幾乎是同一時間被擊斃的，根本就來不及設置詭雷，狙擊陣地很安全。波琳娜放心的走過去，撿起一支槍身上濺滿了鮮血和沫狀碎骨的狙擊步槍擦乾淨，果然是L96A1，世界最優秀的狙擊步槍。

L96A1裝備的時間並不長，在馬島戰爭的時候英軍狙擊手還在使用已有二十五年歷史的L42A1狙擊步槍，這種性能已經落後的狙擊步槍在跟阿軍狙擊手的對抗中落盡下風，英軍狙擊手必須依靠炮兵的支援才能勉強擊敗阿軍狙擊手，直接導致很多原本可以活著離開戰場的英軍士兵倒在了阿軍狙擊手槍下，教訓不謂不慘痛。痛定思痛，英軍在馬島戰爭結束之後馬上為新的狙擊手武器系統舉行招標，由兩次奧運會射擊冠軍獲得者庫帕創立的國際精密儀器公司研製的PM狙擊步槍擊敗了眾多對手，得到英軍的青睞，正式列裝，代號L95A1。在海灣戰爭中，裝備L96A1的英軍狙擊手讓伊軍吃盡了苦頭，死在他們槍下的伊軍軍官著實不在少數，很多部隊的基層軍官幾乎換了一遍，戰鬥力被削弱到了極點。只是現在他們撞上了剋星，只是一個回合的較量就死在了他們認為裝備落後，根本不是他們對手的波琳娜手裡，輕敵的教訓可謂慘痛。

波琳娜把擦乾淨了血跡的那支狙擊步槍扔給蕭劍揚，撿起另一支仔細檢查，嗯哼，還真不錯，沒有絲毫損壞。她又在這兩名狙擊手身上搜到四個彈匣，裡面裝的每一發子彈都是精雕細琢打磨出來的，性能遠比SVD用的機槍彈強。她拍拍手，滿意的說：「不錯，今天的收穫真不錯！」

蕭劍揚說：「我們可是死了四個人呢，還不錯啊？」

波琳娜說：「沒被這兩個傢伙當靶子逐一敲掉，而是反手幹掉了他們就很不錯了，你還奢望什麼？走吧，回去看看瓦雷。」

提起瓦雷，蕭劍揚便想起了波琳娜毫不猶豫向瓦雷開槍時的果斷和狠辣，忍不住問：「你該不會真的是一槍把他給殺了吧？」

波琳娜說：「才不會，我用的是小口徑手槍，殺傷力非常差，而且彈頭塗了嗎啡，頂多只是讓他安靜下來。」

蕭劍揚這才放心。

回到小村莊，熊犬、安德烈、維克斯等人迎了上來，看到蕭劍揚和波琳娜帶著戰利品回來，沒有半點興奮之色，一個個都是神情黯然。波琳娜心中詫異，問：「怎麼啦？」

熊犬說：「帕娃，瓦雷去了！」

波琳娜愣了一下，怒聲喝：「他去了？你們是怎麼搞的，戰場急救的本事都還給教官了嗎！？」她看得很清楚，瓦雷是被子彈擊中大腿，這種傷勢並不致命，雖然流了很多血，但是仍然不難脫離危險，然而他卻犧牲了，她如何能不憤怒！

安德烈低聲說：「瓦雷是自殺的。」

波琳娜再次愣了一下，用力將他們推開，衝進了瓦雷的房間。

瓦雷躺在地上，腿部的傷已經包紮過，不再流血，但太陽穴處去多了一個小小的圓孔，鮮血噴放射狀噴濺而出，濺了一地，他手裡還捏著一支手槍。再看看他腿部的傷，波琳娜才發現，他大腿的骨頭已經被子彈擊碎了，也就是說，他就算能夠活下來，也只能終生與拐杖為伍。在地上還有一行字，是他用手指醼著血寫的：「不要責怪他們，是我要求他們把槍給我的……我不想做一個殘疾人，在別人憐憫的目光中過一輩子！」

他不想當一個廢人，而他又傷得太重，在截肢之後無法安裝假肢，因此他選擇了自己了斷，他不想成為戰友們的負擔。

波琳娜在瓦雷的遺體前默然無語，眼裡分明帶著淚光。蕭劍揚正想安慰她一下，她便爆發了，憤怒地叫：「到底還要死多少人？到底還要死多少人才是個頭！？還能不能讓人喘一口氣了！」

自從離開剛果以來，古巴軍團一直在苦戰，跟綠扁帽打，跟烏干達的軍閥武裝打，跟肯亞的馬賽人打，跟哥倫比亞政府軍打，跟反政府軍打，跟美英特種部隊打……戰事血腥而慘烈，極為頻繁，他們陷入了失血的泥潭，根本就沒有喘氣的機會。有太多前蘇聯特種部隊的精英和古巴老兵死在了戰場上，面對越來越慘重的傷亡，波琳娜這個堅強得連男人都自嘆弗如的女軍官有些堅持不下去了。

蕭劍揚輕聲說：「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趕緊安葬犧牲的戰友，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吧，我們已經被盯上了。」

波琳娜默然。

是啊，他們已經被盯上了，必須馬上離開，否則等待他們的必將是從天而降的炸彈，或者豺狗般猛撲過來的敵軍。這正是波琳娜快要崩潰了的原因，每天都在轉移，每天都在戰鬥，每天都有親密的戰友犧牲，完全沒有喘氣的機會，別說一個女孩子，即便是男子漢，又有幾個承受得了？

可是，哪怕無法承受也必須咬牙堅持，在戰場上，疲憊、傷痛、迷茫、彷徨、絕望、悲怮……這些通通都得自己去承受，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辦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