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打響

老爸在陪著一位大美女一位小美女吃飯的時候，蕭劍揚正趴在草叢裡忍受著蚊蟲的叮咬，繼續咬著高濃縮營養劑。

叢林里的蚊蟲非常討厭，尤其是小咬，一旦發現獵物就是沒完沒了的叮咬，一叮就是老大一個包，癢得要命。不光吸血，還會傳播傷寒、瘧疾，被攜帶病毒的小咬叮過之後人很快就會全身發冷發熱，渾身乏力，在城鎮里還好，可以吸時求醫吃藥，但是如果是在密林里，沒有特效藥的話基本上就離死不遠了。第一小隊一路過來看到那麼多偷渡者的屍體，有很多都是拜小咬所賜。現在兩隻小咬正叮在他的脖子上吸血，他不為所動，只是用最輕微的動作慢慢咀嚼著嘴裡那一小塊難吃得要死的「肥皂」，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儲備熱量。雖然那些販毒武裝份子一直沒有現身，但是他有強烈的預感：他們一定會過來的！

第一小隊所有隊員都有這樣的預感，就這樣趴在原地，慢慢咀嚼著巧克力或者高濃縮營養劑，沒有半點不耐煩。一個獵人面對獵物，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尤其是獵物就在附近里的時候！

天色漸漸轉向晦暗，頂多再過一個半小時，天就要黑了。

時間是站在第一小隊這邊的，那些躲在暗中的販毒武裝人員面臨著艱難的選擇：這一帶地形如此複雜，等到天黑之後再通過會更加危險。如果天黑之後不能通過，那他們就只能等到明天了……這樣一來貨期就給耽誤了，對他們的聲譽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怎麼辦？

現在伏兵已經把那個狙擊手給找出來了，正如蕭劍揚所說，這傢伙躲在樹冠里，臉用偽裝蠟油塗得黑一道綠一道，身上披著綠色偽裝網，上面還插著很多不知道從哪裡收拾到的樹枝，趴在大樹椏一叢寄生植物之間，與整棵樹渾然一體，要不是蕭劍揚觀察得仔細，打死他都想不到這裡會躲著一名狙擊手。不得不佩服那名狙擊手挑選的位置，不僅偽裝絕妙，視野也開闊，方圓一千米內都成了靶場，只要狙擊手扣動板機，沒有什麼活物逃得過呼嘯而來的死神。現在伏兵連呼吸都放得很輕，生怕驚動了那名狙擊手。那名狙擊手還沒有發現他，這是好事，不然的話他早就死了。他的內心在激烈掙扎著，生物保護自己的本能告訴他應該先下手為強把那名狙擊手給幹掉，以保存自己，而理智則告訴他絕對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就會打草驚蛇！理智與衝動反覆拉鋸，弄得他都有點煩躁了。就在他幾乎按捺不住自己，想往那名狙擊手開火的時候，幾聲馬嘶傳了過來，他渾身輕輕一顫，瞬間恢復了冷靜，抓起望遠鏡往那邊望去，只見幾百米開外的樹林里冒出了一匹馱馬，接著又一匹，再一匹……一共二十匹馬！每一匹馬的背上都帶著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有帳篷，有乾糧，有水，有武器彈藥，還有……毒品！這幫孫子，他們終於按捺不住了！他們終於動了！

伏兵內心激動萬分，盯著那些陸續冒出來的穿著黑色三婆服的傢伙，默默清點著他們的人數，小聲向前岩石報告：「發現目標，發現目標！一共二十匹馱馬，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三十四名武裝人員，他們正在進入伏擊圈，完畢！」

所有隊員立即停止了輕微的咀嚼，眼裡迸出一縷銳利的光芒。

岩石的聲音冷靜如恆，像一瓢涼水，再衝動的人聽到他的聲音都會冷靜幾分：「把他們放進來，不要打草驚蛇。47，雷電，你們負責解決尖兵！」

蕭劍揚說：「明白。」

雷電說：「明白。」

岩石繼續下令：「88，戰鬥打響后朝馬匹掃射，將所有馱馬掃倒，我掩護你。」

曹小強說：「射人先射馬是吧？明白！」

岩石說：「寶寶，山豬，火箭筒準備！」

衛生員和通信員低聲回應：「明白！」抄起一次性短程火箭筒。這玩意的外殼是高強度塑料做的，裡面裝有一發火箭彈，打完了就扔，既輕又方便，是第一小隊手裡唯一的重武器了。

幾道命令間，便看到三名尖兵組成標準的單箭隊形，沿著山道走了過來。即便是過了兩三個小時這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鳥兒蟲兒也照常在這裡嬉戲，有足夠的跡象表明這裡沒有埋伏，他們仍然是那樣的警惕，不，比剛才還要警惕！他們甚至朝山路兩側的山坡開火掃射，好些子彈就打在第一小隊隊員的身邊，草皮草屑亂飛，真是夠嚇人的。

第一小隊繼續潛伏在草叢中，紋絲不動，如同沒有知覺的石頭。

試探良久，還是沒有反應，這些尖兵終於放下心來，慢慢朝山路那邊走去。正如岩石所說，他們與大部隊保持一百米左右的距離，發現有可疑的跡象馬上停下來作火力試探，確定安全后才讓大部隊繼續跟進，這軍事素養著實讓人瞠目結舌。

他們並不知道，在山路兩側山坡上，八個幽靈正潛伏在暗中冷眼看著他們。

尖兵步步為營，先進得並不快。但是行進再慢，他們也是在行進，而後面的大部隊也是在跟進。慢慢的，整支馬隊都進入了伏擊圈，這是蕭劍揚頭一回看到東南亞的販毒武裝份子，他們普遍都很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扛著AK-47或者M16，一身在電影里經常能看到的三婆服，一頂露頂斗笠，還有一雙用從汽車輪胎上切下來的橡膠做成的解放鞋，跟叫花子似的。但是他們身上的傷痕，還有斗笠下面那雙閃著寒光的眼睛卻讓人心頭凜然，提醒所有人：他們並不是那些烏合之眾能比的！

岩石說得沒錯，這些都是越南的精銳老兵，他們幾乎在戰火中度過了自己整個青春期，個個都是身經百戰，殺人不眨眼。武裝移民？我呸，你見過手裡至少有十幾條人命，還槍不離身的移民不？

伏兵屏住呼吸，目光在這群人中間來回穿梭，想把他們的頭頭找出來。他的努力失敗了，這夥人的打扮幾乎完全一樣，身上的殺氣也是一樣的濃烈，想在他們中間將這個團伙的頭頭找出來，真的是難過登天。

岩石似乎隔了兩百多米也知道他正在幹什麼，提醒他：「別分神，繼續監視，戰鬥打響后第一時間敲掉那個狙擊手！」

伏兵收回目光，小聲說：「明白！」M21狙擊步槍槍口微調，意味著死亡的十字準星套住了那名狙擊手。他沒有瞄準頭部，好幾百米的距離呢，山風又不穩定，打頭部容易失手，還是打胸部好，十拿九穩，而且那傢伙離地面足有十幾米高，就算沒有擊中要害，中彈后從這麼高摔下去也足以致命，何必冒險去打頭部？

這時，尖兵已經快走到山路的迴轉處了————這是伏擊圈的盡頭。蕭劍揚的心怦怦直跳，幾乎要從胸膛里蹦出來了。他死死盯著那三名尖兵，祈禱他們不要發現自己布設的詭雷，否則又不知道要增加多少變數了。幸運的是，大概是因為平安的穿過了最危險的路段，那三名尖兵的警惕性有所降低，居然一直沒有發現布設在離路邊不遠的草叢中的定向地雷。這也不能怪他們，要怪就怪第一小隊偽裝得太好了，就連生活在這一帶的小動物都沒有意識到這裡躲了八個人，何況是這些武裝份子！

所以，他們活該要倒大霉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尖兵狐疑地看著四周，雖說周邊一直很平靜，蟲聲織織，沒什麼異常的，可是他總有一種有人在暗中盯著他的直覺。毫無理由，就是這麼一種直覺，不需要證據，這是一名軍人千百次從鬼門關掙扎著爬回來，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饋贈，用了不知道多少條人命換回來的最昂貴的饋贈。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野獸般敏銳的直覺不止一次救過他的命，救過他的部隊的命。只是……周邊一切正常，壓根就找不到半點敵人存在的蹤跡！

怎麼會這樣？

啪！

一聲輕響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只覺得腳底一震，接著劇痛傳來，錐心刺骨，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一仆！在倒下的瞬間，他看到自己右腳的腳掌中多了一個乒乓球大小的血洞，骨沫混合著鮮血從中噴出，破裂的血管一抽一抽的，非人的痛苦襲來，讓他發出一聲壓抑的慘叫聲。後面兩名尖兵見狀大吃一驚，快速靠攏過來。踩到了子彈雷的尖兵發出一聲嘶叫：「不要過來！」

噗噗噗！

噗噗噗！

在尖兵嘶聲狂叫的同時，蕭劍揚扣動了板機，加裝了消聲器的56改發出噗噗輕響，一連兩個三發點射，六發子彈傾泄了出去！

潛伏了一天一夜之後，戰鬥終於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