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九章[07.20]
他語氣微頓,道:「若不能一招制敵,反而打草驚蛇,很可能就是自尋死路。」
沈清月想起了顧淮下棋的路子,也是這樣的,絕不輕舉妄動,但凡出手,招招致命。
難怪前世張軒德那般巴結顧淮,都沒從顧淮嘴裡聽到隻言片語,她也完全不知此事,等她聽到風聲的時候,永恩伯府早抄了家。
顧淮的心思太深了。
沈清月覺得這樣很好,他這樣的出身,若無些成算,怎麼能活下去。
她亦感嘆道:「幸而顧家之主有遠見,狠心將你養在莊子上,才保下你了。」
顧淮寡淡的眼神里又帶著些暖意,道:「我早知道他們的用心,從未怪過他們的。」
沈清月斜側下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其實她還有些想問,他在莊子上是怎麼過的,聽說他和顧三自幼交好,他們表兄弟二人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嗎?莊子上的孩子們又是對待他的呢?他只怕是為了掩藏身份,打小就寡言……他現在二十一歲,穩重些不足為奇,他十一二歲也是這樣嗎?豈不是像個小學究?莊子上的孩子,肯定都怕他!
顧淮眉眼一動,問她:「你笑什麼呢?」
沈清月一抬眸,道:「我笑了么?」
顧淮淡笑問她:「要不要我給你拿鏡子來看看?」
沈清月嘴角更彎了,其實顧淮還挺好親近的。
顧淮喝著茶,自己主動說起了莊子上的事,他的語氣始終平淡,春夏秋冬對他而言似乎沒有什麼區別,他的生活彷彿日復一日沒有任何變化。
沈清月奇了,她問道:「怎麼聽你說得這般無趣?可你的畫卻畫的那麼好。」
顧淮回她:「只是日子無趣,鳥木禽獸,並不無趣。但我觀察草木,或者畫畫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好像也沒有什麼好講的。總不能跟你說,我常常看水裡的游魚都能看半個時辰。」
沈清月大笑,顧淮小時候是真呆!她身子也輕鬆了,眼皮子卻有點點沉重,便將胳膊放在小炕桌上,托腮道:「那你幼時,你的養父母沒覺著你太木訥了?」
顧淮一搖頭,道:「他們比我還要話少。」
沈清月臉上笑容淡了些,那時候顧家也不會明目張胆地照顧他惹人懷疑,顧淮小時候吃了不少苦頭。
顧淮聲音輕輕淺淺的,道:「我養父母也沒有虧待我,他們都是很敦厚溫和的人,他們待我……」彬彬有禮。
沈清月歪頭一問:「待你什麼?」
顧淮只笑道:「待我很溫和。」
沈清月點了一下頭,說:「平平淡淡細水長流的日子,其實比吵吵鬧鬧的要好。」
她兩世為人,如果讓她選,她就希望做個很普通的人,父母恩愛和睦,沒有顯赫的外祖父,出身乾乾淨淨,日子寧靜平和,就像現在這樣。
沈清月又問了顧淮一些關於顧家人的事,以免明日去見他們失了禮數。
顧淮道:「我大哥大嫂是很好相處的人,大哥打小就跟著我舅舅走南闖北,大嫂也是撥著算盤長大的,他們夫妻二人很顧全大局。」
沈清月瞭然,顧淮說得沒錯,這樣的人的確很好相處。
「我二表哥略微罕言寡語一些,二嫂很精明,他們夫妻兩個管著河上的事,漕幫的人跟我二嫂家裡關係很親近。他們也都好相處,你別怕,也不會為難你的。」
沈清月一笑,她怕什麼為難?何況無冤無仇,又是一家人,顧家人怎麼會為難她?
顧淮又提起顧三,說:「他是老三,小時候調皮,家裡稍微縱著他些,瞧著有些混不吝,其實做事很有些手段,京中好些生意都是他打理,黑白兩道他都沾一些。」
沈清月小聲道:「只聽平日裡外人傳的,倒是瞧不出來他是這樣的人呢。」
顧淮道:「顧家的人都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只不得罪他們,都好說。」
他立刻又道:「只有一個人不是這樣,你遠著她些就好。」
沈清月心裡知道,顧家就剩顧四姑娘沒說了,她便道:「姑娘家,自然嬌氣些。」
顧淮有些不好啟齒,便只隱晦道:「這丫頭她……她有些不懂事,等長大了,許了人家便無妨了。」
沈清月不懂,便問顧淮:「怎麼個不懂事?」
顧淮鎖眉道:「有些不知道和兄長們的分寸,我兩個嫂子都不計較,家裡倒也相安無事。至於你我,本不住一起,其實也不會有什麼事。她也不會主動尋來,若來,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見她就是。」
沈清月直接就問:「她喜歡你?」
顧淮愣了一下,隨後點了一下頭。
沈清月只是笑著,不覺奇怪,顧淮的模樣和才學,打小就出眾,儘管守孝的那幾年他被耽擱了,也很難阻斷小姑娘的心思。
她道:「我知道了。」
難怪顧四那會子走的時候不太高興。
沈清月想起顧四手裡的鐲子,就道:「我瞧她手裡的一隻鐲子有些特別,我不方便打聽,若你有機會,能不能替打聽一下她的鐲子怎麼來的?」
顧淮想了一下,他倒是沒注意顧四戴的什麼鐲子,便道:「顧家自家的商鋪首飾就很多,新樣式的也不少,估計不會去別家買,又或者是當鋪里死當的東西。」
沈清月耳朵豎起來了,若真給她猜對了,顧四的鐲子就有趣了。
顧淮問沈清月:「你喜歡鐲子?」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她的手,蘭花一樣的手托著淺紅的腮,袖子滑下去一點點,一截藕段似的手腕上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戴。
真好看,如無暇的凝脂玉。
沈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就收回了手,道:「倒不是喜歡首飾,只是我有一隻跟她差不多的,就問一問。」
顧淮「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蠟淚已干,兩人要就寢了。
兩個人就寢之事,沈清月還是羞於啟齒與顧淮明言,但她想,他們應該是心照不宣的。
在她心裡,今夜之前的相處狀態就很好很好,若再多夾雜其他的,她心裡莫名就不情願。
既是各取所需,沈清月也不想勉強自己。
她脫了外衣,穿著一身白色的裡衣,自去找剪刀,但是沒有找到。
顧淮也除去衣裳,坐在床上脫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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