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錄像機里記錄了我不知道的一切

第四十一章:錄像機里記錄了我不知道的一切

第一個視頻:

看得出來,這是衣舞原來的錄像。

她自拍的。

背景應該是她的房間,牆上有很多儲物格,擺著大大小小的禮物包,約莫有幾十個,都系著彩帶,五顏六色,非常鮮艷。

衣舞坐在禮物中間,身上也系著彩帶,臉上透著喜悅,很有聖誕節的氣氛。

見面之後,她給我的感覺很沉悶,就像個書獃子,我甚至想不起來她正眼看過我。可是鏡頭裡的衣舞卻不同,她的表情非常明媚,她對著錄像機說:「今天是個最重要的日子,我就要把我嫁出去啦!」

然後,她轉頭看窗外,說:「天氣真好,祝福我一路順暢吧!」

很巧,一隻很小的禮物包掉下來,她受驚了一樣,趕緊把它拿起來,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看,確定沒摔壞,這才小心的放回儲物架上,接著,她輕輕地拍了拍那些禮物包,就像在拍自己的小孩:「寶貝們,從此你們就沒有主人了,不過別擔心,早晚有一天會有人走進這個房間,把你們統統拿走,禮物是可以記取噠!」顯然,她說的是自取。

說完,她又把臉轉向了鏡頭:「哥哥,你早晚會看到這段錄喪,那時候,你就會知道我是誰了。禮物包裝盒早就給你了,是不是一直給我留著呢?嗯,我相信你會的。」錄喪是錄像。

接著,她把手伸過來,準備關掉錄像機了,整個鏡頭裡都是她的臉,她看著鏡頭,最後重重地說了一句:「拜拜了!」然後,「嘩啦」一下視頻就沒了。

看日期,2013年4月18日,正是她出發的那天。

禮物,禮物,禮物……

哥哥……

她在錄像里看我的那種眼神……

我忽然覺得這個衣舞跟我有著某種深層的關係,想著想著腦袋就大了,難道她才是那個甜××××?

很有可能!

她在貴陽讀書,禮物寄自貴州凱里……

可是,她在錄像中說的幾段話,好像並不在一條線上,總覺得疙疙瘩瘩的,究竟是哪裡有問題呢?

我又回放了一遍這個視頻文件,終於找到了癥結——

她說的不是「我就要把我嫁出去啦」,而是「我就要把我寄出去啦」!

她說的不是「祝福我一路順暢吧」,而是「祝福我郵路順暢吧」!

她把自己當成禮物,寄到了我的跟前,我卻一直不知道她是誰!

我最後曾經對她說:你去死吧!

結果,我收到了她寄來的一個空箱子,裡面都是紙屑。

那就是她的包裝盒?

她打算死在我的面前?

看她的錄像,那就是與人世訣別的最後留言啊!她身後放著那麼多禮物,可能都是準備寄給我的,由於我一次次冷酷地拒絕,她不敢再寄了,都憋在了她的居室中。假如,她死了,肯定有人會打開她的房間,清理遺物,這些東西被拿走之後,也就算有了新的主人……

我想起了她的那瓶安眠藥,看來那就是她自殺用的。值得慶幸的是,在她還沒有採取行動的時候,那瓶葯神不知鬼不覺地丟了,不然,一切都晚了……

我拿著錄像機足足呆愣了有10分鐘。

她早就知道我是誰?

她怎麼把周老大和周德東掛上鉤的?

她怎麼知道我要來羅布泊?

她究竟想幹什麼?

我要假裝不知道這件事兒,然後嚴密觀察她,一旦她有自殺跡象,立即制止。

這孩子的心理肯定有點病態,也許,我應該趁此機會,幫她矯正一下。說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催眠?

我從來沒試過,但是我堅信我可以深層催眠任何人。

除了這個李兆,我有點沒把握。

下面還有幾個視頻文件,她還說了什麼?

我打開了下面的錄像,鏡頭裡已經不是衣舞了,而變成了布布。

衣舞為什麼偷拍布布?

看時間,2013年4月26日1點55分,正是羅布泊最黑暗的時刻。夜視模式,黑白色。

錄像機遠遠地對準了魏早和帕萬那個帳篷。

曠野黑糊糊的,大家都睡熟了,只有呼呼的風聲。

過了很長時間,帳篷門帘被無聲地掀開了,一個人影閃出來。錄像機躲了躲,被車輪擋住了。看來,衣舞藏在車底下。

雖然夜視狀態下,人臉花里胡哨的,我依然看得出,出來那個人是布布,她一個人慢慢走出了營地。

衣舞輕輕移動,從車底下走出來,跟隨著布布的背影。

從拍攝角度看,位置很低,我懷疑衣舞一直在蹲著走。終於,錄像機躲在了一個帳篷背後,繼續偷拍布布。布布好像舉起了她的夜視望遠鏡,然後在荒漠上四下眺望。

那一幕非常瘮人。

難道這個布布夢遊嗎?

過了很長時間,布布終於收回望遠鏡,慢慢地走回來。

錄像機躲閃,然後視頻沒了。

我打開了下一個視頻文件——

這次錄像中不是布布了,而是漿汁兒。拍攝角度很低,衣舞應該還是藏在房車下。日期還是2013年4月26日,時間卻變成了3點08分。

這個衣舞整夜整夜不睡覺嗎?

噢,她說過,她有失眠症。

依然是夜視模式,不然什麼都拍不到。漿汁兒無聲地溜出了帳篷,她的手裡隱隱約約握著一個東西,很像刀,她來到一個帳篷前,趴在了門帘上。那是徐爾戈和孟小帥的帳篷。聽了一會兒,漿汁兒繞到那頂帳篷背後,不見了。幾分鐘過去了,漿汁兒的身影一直沒有再露出來,說明她一直在帳篷背後躲著。帳篷在風中「啪啦啪啦」地抖著。

她在等帳篷里哪個人出來解手嗎?

也許是怕費電,錄像關閉了。

我趕緊打開下一個視頻文件,鏡頭裡依然是徐爾戈和孟小帥的帳篷,時間變成了2013年4月26日4點45分。

漿汁兒正在離開那頂帳篷,慢慢走回我們的帳篷。

就是說,長達一個半鐘頭,漿汁兒一直埋伏在徐爾戈和孟小帥的帳篷之後。衣舞看到她露頭,才趕緊打開錄像機的。

我的心裡越來越冷了,難道每天在我熟睡之後,漿汁兒都會離開帳篷?

她和布布都夢遊?

是不是這個穿越羅布泊的團隊成員,心理都有問題?

先說我,難道我只是心臟有問題,心理沒問題嗎?

我又打開了下一個視頻文件——

衣舞竟然在鏡頭裡出現了!

錯了錯了錯了,錄像不是衣舞拍的!

那是誰?

我想著想著,腦袋「轟隆」一聲炸響了……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每次的拍攝角度都那麼低?不是衣舞蹲著,而是那個小孩在拍!

他是4月25日被我帶回營地的,當天夜裡,過了午夜零點,正是26日,前面的錄像都是26日的!

我看了看這個視頻文件的時間,2013年4月27日3點12分,這是第二天拍的了。

錄像機在營地附近,幾乎收進了營地的全景。

衣舞輕輕從房車走出來,她竟然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衣,看起來輕飄飄的。她慢慢地走向了我的帳篷。

錄像機在一米的高度敏捷地移動,繞著營地,很快就躲在了房車下。

衣舞面朝我的帳篷坐下來,這時候,她跟我只隔一層帆布。鏡頭對著她的背影。她輕輕嘀咕著什麼,聽不清,不過語氣似乎很開心。

幾分鐘之後,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漿汁兒正從徐爾戈和孟小帥那頂帳篷的方向走回來。

衣舞趕緊站起來,趕緊走回房車。

錄像機躲了躲,鏡頭一大半都是房車的輪子,只露出一條縫隙,可以看到漿汁兒和衣舞的部分身體。

漿汁兒說話了:「衣舞,你在幹什麼?」

衣舞非常不自然地說:「解手,你怎麼也沒塞(睡)?」

漿汁兒說:「我也解手。」

衣舞說:「你手裡拿著什麼?」

漿汁兒說:「刀子,防狼的。」

衣舞說:「噢,我們都塞(睡)吧。」

漿汁兒沒說話。

然後,衣舞回了房車,漿汁兒也回了帳篷。

錄像沒了。

漿汁兒的刀子是從哪來的?

難道漿汁兒和孟小帥也有過節?她想殺她?

這一路風風雨雨,我倒挺喜歡漿汁兒這個女孩的。除了她管布布叫阿姨。

下面的錄像更是讓我吃驚了。

時間依然是2013年4月27日,時間是4點28分。這個時間,不管是夜遊的人,還是不夜遊的人,都睡得最死。

鏡頭中出現了我的臉,灰濛濛的,很亮,四周黑糊糊的。

我第一次看到我的睡態,腦袋被睡袋團團裹住,只露一張臉,被錄像機的光晃得皺著眉頭,嘴巴被擠得變了形,撅著,嘴角有一滴口水。

錄像機就那樣靜靜地錄著我,長達兩分鐘。

接著就停了。

下一個視頻是漿汁兒,她背對著我,也睡熟了。錄像機拍下了她的側面,眼眶、鼻樑、嘴巴的曲線不是很明顯,一隻耳朵小巧、圓潤。時間是2013年4月27日4點36分。

她好像受不了任何光亮,扭動了幾下身子,變成仰躺了,錄像機立即關掉了。

下一個視頻出現了布布的臉,時間是2013年4月27日4點57分。

布布的睡態最安詳,似乎正在做美夢,露出一絲笑。又好像沒睡著,就像躺在草地上,閉著眼睛享受陽光一樣,感受著錄像機的光亮。旁邊不知道誰在打呼嚕,很響。時間為2013年4月27日5點08分。

下一個視頻是魏早的睡態,他的枕頭移到了脖頸下,仰著腦袋,下巴朝天,正是他在打呼嚕。也許他的呼嚕聲讓錄像者感到很安全,拍攝的時間很長。魏早始終沒有換姿勢。時間是2013年4月27日5點14分。

下一個視頻是帕萬的睡態,那張臉把我嚇了一跳——他瞪著眼睛,一點不怕光,嘴巴張得很大,就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時間是2013年4月27日5點23分。

下一個視頻是徐爾戈的睡態,所有人中他最不安詳,他側身躺著,他的臉應該朝著孟小帥,他緊鎖眉頭,似乎在費力思考著什麼,嘴裡十分清晰地嘀咕著夢話:「我要說這是誤會……他不是我……你可以說我是他……我不是說這是誤會嗎……」時間是2013年4月27日5點27分。

下一個視頻是孟小帥的睡態。孟小帥醒著的時候是個美女,這毋庸置疑,但是她躺下來之後,五官有點不像她,沒那麼好看了。她仰面躺著,無聲無息。時間是2013年4月27日5點31分。

下一個視頻是白欣欣的睡態。其實看不到他的睡態,他趴在床上,臉朝下,一直在磨牙,聽起來十分兇狠。時間是2013年4月27日5點45分。

下一個視頻是張回的睡態。他的臉朝上,很安靜,眼睛眯縫著,隱約能看見瞳孔里的光,很難確定他是睡著還是醒著。錄像機大約拍了他一分鐘,他煩躁地把胳膊甩過來,似乎要趕走這束討厭的光。錄像機就關了。時間是2013年4月27日5點54分。

下一個視頻是衣舞的睡態。衣舞側身躺著,又黑又長的頭髮垂下來,把臉都擋住了,錄像機在她腦袋上不停變換角度,一直找不到她的五官和表情,就對著那堆頭髮拍了一會兒,終於關掉了。時間是2013年4月27日5點57分。

沒有視頻了。

那個小孩只在我們營地呆了兩夜。

那兩晚,號外還沒回來。

那個小孩用了一個半鐘頭,竄入各個帳篷和房車,把每個人的睡態都拍了一遍,沒有一個人發覺!

很多帳篷都是鎖著的,他怎麼進去的呢?

他把錄像機送回來,想幹什麼?

遠處好像有什麼東西,我俯下身來,從房車底下朝遠處望去,大驚失色:三個沒穿衣服的小孩,在陽光下排成一隊,一個搭在一個的肩膀上,就像幼兒園的小孩過馬路,正在荒漠上朝著更遠的地方跑去。

他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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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布泊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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