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真正的目的
白欣欣說,徐爾戈死了。
孟小帥幾步就衝過來,尖聲叫道:「他怎麼死的!」
白欣欣說:「我也不知道!」
孟小帥再次喊起來:「就你們兩個人在一起,你不知道?」
白欣欣說:「你對我喊什麼!」
我伸手擋住了孟小帥,盯著白欣欣,低低地問:「他在哪兒?」
白欣欣說:「就在房車旁邊。」
我說:「發生什麼了?」
白欣欣說:「中午的時候,我在房車上睡覺,他不想睡,不上來。我睡了大約半個鐘頭,醒來之後,下車沒看到他的人,就喊了幾聲,也沒人吭聲。我四處找了找,看見他躺在沙地上,已經沒氣了!」
孟小帥說:「你撒謊!肯定是你殺了他!」
白欣欣也吼起來:「人在做,天在看!等我的電視再出畫面的時候,你們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我乾的!」
我想了想,說:「白欣欣,你誠實地告訴我,我們走了以後,你們有沒有爭吵?」
白欣欣的眼睛落下去,過了會兒,他才說:「有。剩下我們倆的時候,他跟個傻逼一樣,莫名其妙地指著我的鼻子,讓我放過孟小帥,他說不然就殺了我!我和孟小帥怎麼樣,跟他有毛關係!我搭理都不想搭理他,回到房車上就睡了。」
我說:「你鎖了車門。」
白欣欣說:「我的車,為什麼讓他上來?我怕他趁我睡著之後,真的殺了我。」
魏早走過來,說:「我感覺白欣欣沒有說真話。」
我回頭,對身後幾個人說:「不,他說的是真話。」
魏早說:「你怎麼知道?」
我反問他:「為什麼我們那麼輕易就離開了那個古墓?」
魏早回答不出來。
我說:「那個人,或者說那群人,並沒想弄死我們。他們掠去漿汁兒,就是要把我們騙到古墓去,他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分開我們,然後選擇落單的人下手。另外,他們也想讓我們看看那個死亡名單。」
我接著對他說:「你還記得古墓里的那些棺材嗎?你想想那些名字的順序。」
魏早搖搖頭:「我只記得第一個棺材好像是衣舞的……」
我說:「嗯,第二個棺材是號外的,第三個棺材就是徐爾戈的。看來,這是順序。」
白欣欣問:「你們在說什麼?」
我說:「我們在古墓里看到了11口棺材,都寫著我們的名字。」
白欣欣小聲問:「也有……我?」
我說:「你是第5個。」
他一下就沉默了。
布布問:「我是第幾個?」
我說:「你是第10個。」
她說:「噢。」
沒想到,她的口氣很平淡,就像等待看病的患者問護士:「我是第幾個?」護士說:「第三個。」她輕輕「噢」了一聲,就退回到椅子上坐下來,耐心等待了。
白欣欣說:「就是說,我他媽也快死了?」
我說:「你別急,我是第4個,在你前面。」
孟小帥問:「我呢?」
我說:「應該恭喜你,你是最後一個。」
孟小帥說:「不對!」
我看著她:「怎麼不對?」
孟小帥說:「衣舞是第一個,號外是第二個,徐爾戈是第三個,那漿汁兒是第幾個?」
我說:「她是第9個,她在你之前。」
孟小帥說:「可是,她……」
我朝車上看了一眼,她還在靜靜地平躺著,我說:「我總覺得她沒死。至少,她還沒到死的時候。」
白欣欣說:「你們把漿汁兒帶回來了?」
我說:「她在我的車上睡著。」
接著,我長長嘆口氣,說:「走吧,徐爾戈一個人在營地里躺著,我們回去看看他。」
很快,我們就開進了營地——所謂營地,其實只是白欣欣的一輛房車。
大家下了車,一起走到房車旁,果然,徐爾戈在沙地上躺著,紋絲不動。他的臉上呈現著痛苦的表情,雙眼睜著一條縫兒,眼角糊著沙土。他的腳下蹬出了幾條橫七豎八的深溝,脖子上有一圈紫色痕迹,應該是被勒死的。
孟小帥在他旁邊坐下來,像個鄉村婆姨一樣嚎啕大哭。
大家都不說話,聽著她哭。
過了幾分鐘,布布走過去,把她攙扶起來。
她擦乾了眼淚,突然問白欣欣:「他,他中午吃飯了嗎?」
白欣欣說:「吃了,一包速食麵,兩個鹹鴨蛋。」
孟小帥再次大哭起來。
我說:「挖個坑,把他埋了吧。」
魏早、張回、白欣欣就去拿工兵鏟了。帕萬一直在觀望,他也跟著去了。
魏早回來,問我:「埋在哪兒?」
我的心裡空空如也,非常非常累,我弱弱地說:「就埋在這裡吧。今天我們不走了,陪他一晚上。」
大家就在沙地上挖起來。
這裡的土質相對比較鬆軟,大家很快就挖出了一個墓穴,正準備把徐爾戈下葬,孟小帥說:「等下!我給他洗洗臉。」
她拿來一瓶礦泉水,一條白色毛巾,蹲在徐爾戈身邊,哭著給他洗臉。
這時候,水貴如油,但是沒人會說什麼。
我們把徐爾戈的箱子和背包和屍體一起埋了,包括軟包裝罐頭,壓縮餅乾,藥物,摩擦發電手電筒……
孟小帥留下了徐爾戈的錄音筆,那裡面有徐爾戈對她的表白。她哭著把那隻錄音筆裝進了自己的箱子。
布布拿來兩隻香梨,一塊饢,放在了埋葬徐爾戈的沙包上。
接著,布布說:「把她……也埋了吧。」
我知道,她說的是漿汁兒。
我說:「不,漿汁兒不該死……」
這時候,我發現我說話已經有點混亂了。
布布低聲說:「周老大,她已經死了。」
白欣欣朝我們看過來,這時候他才知道,我們只是拉回了漿汁兒的遺體。
我說:「古墓那些木牌上有順序,她現在不該死……」
布布看了看我,說:「那你什麼意思?」
我說:「我要守她一夜。」
布布說:「好吧。」
我看了看所有人,悲愴地說:「我們搭帳篷,然後所有人去挖求救信號。到了明天,我們已經整整困在羅布泊10天了,我們不走了,等著有救援飛機發現我們吧……」
白欣欣非常支持這個建議,他連連說:「同意同意!」
布布說:「周老大,我們去挖吧,你留在營地里陪漿汁兒,總要留個人放哨。」
我想了想,說:「那就辛苦你們了。先畫出那三個字母的字形,然後再挖,至少100米長,半米寬。」
接著,大家迅速搭起了兩頂帳篷。然後,除了我,都拎著工兵鏟去挖求救信號了。
我把漿汁兒的睡袋鋪好,把她從車上抱下來,放進了帳篷里,讓她躺成一個很舒服的姿勢。
她的身體避開了從窗*進來的陽光,她的腦袋對著帳篷門,有風吹進來,她的頭髮一下下撩動著。
我坐在她身邊,靜靜看著她。
她真的就像睡著了。
天快黑了,那些挖求救信號的人一起回到了營地。
我們的車停成了一排,擋風。
求救信號位於車輛的西南方。我去看了看,他們挖出了「SOS」的基本形狀,但是很淺,他們打算明天繼續挖。
我回到營地,跟大家一起下挂面,煮雞蛋,吃完,天已經徹底黑下來。
白欣欣帶著兩個女性睡房車。
我和漿汁兒睡一頂帳篷,其他三個男性睡一頂帳篷。
我們剩下8個人了。
今夜,我們將和三具屍體為伴。
我在睡袋上躺下來,把手槍放在了旁邊。裡面只剩下了兩發子彈,不過,我至少知道了,它們都是有效的。
關上應急燈,帳篷里就徹底黑下來。
在我眼裡,躺在旁邊的漿汁兒其實是個植物人,我甚至覺得她能聽見我說話。
我果然說話了——
「漿汁兒,你聽著啊,我們把你搶回來了,現在你躺在我們自己的營地里,很安全,不要怕,好好睡吧,我們保護你……」
「放心,你不會有事的,如果真是老天註定我們要死在這個地方,那也沒關係,我看了死神的花名冊,我的名字在你前面呢……」
「我們挖了求救信號,要是運氣好,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我會把你抱上飛機,送進大醫院,掛最貴的號,那些醫生會讓你醒過來的。對了,你說過,如果獲救的話,你要在天上親我一口,這個承諾還算數吧?……」
「如果明天我們運氣不好,依然沒人來救我們,那我只能把你留在這個地方了,今夜,你爭點氣,給我醒過來,好不好?只要你醒過來,我會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是選過7個字嗎?其實真正的命運並不像我說的那樣……」
我說著說著,眼睛已經濕了。
漿汁兒一直無聲無息。
我突然從幻想回到了現實,就像在雲端掉在了地面上——她已經死了!躺在我身邊的是一具屍體!如果再不埋葬她,很快,她的身上就會散發出腐臭……
我使勁嗅了嗅,似乎有一股香氣。
我打了個冷戰,猛地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我的臉上似乎貼著一張臉。我屏住了呼吸,仔細辨別這是不是幻覺。
確實有個人影,她正在我的腦門上緩緩地畫著圓圈!
我慌亂地去抓手槍,對準了她:「漿汁兒?」
黑影說話了,正是漿汁兒的聲音,聲調卻無比陰冷:「周的東,你覺得我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