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秦湘的結局
秦曼沒說話,她不聲不響地在不遠處坐了下來。她記得小時候,秦湘恨怕黑,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覺,她們姐妹都是一個房間睡的。
她知道,如果自己要是走了,就只剩下秦湘一個人了,她肯定很害怕。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又是荒郊野外,兩人都沒有睡意。
看秦湘痛的滿頭大汗,牙齒咬得咯咯響,秦曼就陪她說話。
她道:「湘湘,我知道你心眼不壞,其實爹爹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你總說她不疼我們,可是爹爹也給我們預備了好多嫁妝。祖母都對我說了,她也給我們攢著嫁妝呢,將來一定會讓我們風風光光地出嫁,相夫教子,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秦湘腿痛的厲害,也沒力氣說話,秦曼就自顧自繼續說。
「其實娘死了爹也很難過,可是紹襄是他的兒子,是祖母的孫子,秦家唯一的血脈。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取捨。娘沒了,我還見爹悄悄掉過眼淚呢。」
「你去祭拜的公墓,也是爹親手整理的娘的遺物,親自操辦的。她是犯了殺人的罪,法理不容她,爹又能有什麼辦法。」
秦曼說這說著就哭了,這也是她心裡永遠解不開的一個疙瘩。
一個是她的弟弟,一個是她的母親,孰輕孰重,根本沒辦法選擇。
秦湘被她哭的煩,冷聲訓斥道:「你有完沒完?」
秦曼抱著膝蓋,仍舊嗚嗚地哭,秦湘扔了塊石頭過去,「你夠了!」
閉上眼睛之後,秦湘也悄悄哭了,她沒出聲,但眼淚順著眼角不住地往下淌。
倒不是因為秦競軒和老夫人,而是因為這個大姐。
她原本以為沒人在乎自己,可是那麼高的山崖,秦曼跟著她跳下來了,又不肯放下受傷的她離開,在這裡陪著。
她忽然很後悔,從前真不該欺負秦曼,不該利用她,對她那麼壞。
天微微亮的時候,有人找到了附近的山谷。
秦曼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站起來努力地揮舞手臂,「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離她們最近的是一隊穿著軍裝的士兵,見到兩人,康勁年領著人趕了過來。
昨晚秦湘失蹤,他帶著人找了一整晚。
秦湘是他和周萍珍的女兒,別人可以應付,可以不在意,他不能不管。
見到女兒,康勁年滿臉的喜色,走過來查看她的傷勢,「湘湘,你怎麼樣啊?腿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他甚至彎下腰,要親自背她。
秦湘被弄得很不好意思了,她揶揄著喊了一聲,「別這樣,康叔叔。」
康勁年自知有些失態,訕訕地站起了身。
秦曼喉嚨動了動,有些話她昨晚沒說出口。
有次聽見祖母和父親在說話,秦曼知道,秦湘並不是秦家的女兒,她的父親是康勁年。
秦競軒原本就發現了周萍珍和外人私通,但並不知道是誰。他看著剛出生不就的秦湘,小小的一個,粉嫩粉嫩的,和他其他的孩子也沒有兩樣。
他念著往日的情分沒處置掉這個孩子,只是對周萍珍警告了一番。
那時候秦妤生死不明,他想到死去的原配妻子和家裡並不景氣的生意,沒有心力深究此事。
周萍珍也一再賭咒發誓,勤勤懇懇侍奉長輩,照顧孩子,企圖將功補過。
人心都是肉做得,秦競軒念在周萍珍為秦家生下一個女兒的份上,將此事埋在了心底。
他將秦湘當成自己的女兒來養,唯獨不讓她碰秦家的生意,這是他的原則問題。
秦曼過來攙扶秦湘,這個秘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
經過昨天一夜,秦湘對秦曼的態度也好了很多,姐妹兩個正手握著手要回城,秦湘一抬頭,卻看見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和秦曼。
她想也不想,把秦曼護到了身後。
與此同時,她掏出手袋裡的槍,給了那個士兵幾槍。
子彈殼一顆借著一顆落在石頭上,叮咚作響,秦湘的身體慢慢後仰,倒了下去。
領頭的副官反應過來,拔出了腰間的手槍。
隊伍迅速分成了兩撥,另外還有幾個要拔槍的,無奈寡不敵眾,直接被亂槍打死了。
耳邊是噼里啪啦的槍聲,秦曼卻什麼都聽不見了,她抱著秦湘,看著她身下一朵血花氤氳開來,她的皮膚白的像一張紙。
康勁年幾滴熱淚落在秦湘臉上,一個中年人,哭的不知所措。
秦湘躺在秦曼懷裡,道:「大姐,早知道我就該聽你的,坐船去國外。你看,你也有對的時候。」
她勉強抬起頭,湊在秦曼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
她又抬手去擦康勁年的眼淚,說道:「康叔叔,謝謝……」
秦湘死了,死在了李秀秀的手下。
李秀秀是盛延茗的未婚妻,她本來就容不下秦湘,三番兩次要對秦湘下手,都沒得逞。
這一次外出找人,她在隊伍里安插了幾個眼線,就是要將秦湘弄死。
至於秦曼,無足輕重,子彈又不長眼,殺就一起了殺了吧。
督軍府不肯接收秦湘的屍體,還是送回了秦家。
秦老夫人哭的稀里嘩啦,一直說,「你這是何苦呢!這是何苦呢……」
秦競軒最後看了女兒一眼,卻是問康勁年,「如何安葬她,你說了算吧,他們母女兩個既然願意跟著你,就都交給你吧。」
秦競軒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短短半年的時間,他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小女兒,還有妻子,他真的累了。
周萍珍的事他沒有手下留情,秦湘因此和他反目。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了,再提起也於事無補,及至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錯了。
是從寬恕周萍珍開始?還是從懲罰周萍珍開始?或者從秦湘出生那一刻就錯了。
他扶著椅子的扶手緩緩坐下去,像個木偶一般,一動不動。
康勁年用力地點了點頭,抱著秦湘離開了秦公館。
知道山裡發生的事情以後,秦妤也有些感慨。
她嘆氣道:「秦湘也不容易,李秀秀是這種性格,動輒就要打要殺的,她到底是有多恨我,才願意受這種委屈,在李秀秀手底下討生活?」
盛延卿側卧在床上,他溫暖的手掌握住了秦妤的手,「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的選擇。」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下去,秦妤老老實實呆在床上養胎。
她去醫院複查過一次,胎兒發育地很好,已經恢復了。
五月到了,六月也到了,秦妤坐在院子里一把躺椅上看書,風細細地吹過,翻動了她的書頁。
一片陰影壓下來,不知何時,秦曼站在了她身前。
一個多月不見,秦曼瘦了好一大圈,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她身材高挑,本就是個大美人。
秦妤在暖暖的陽光里笑了,「今天吹得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秦曼卻沒有半點開玩笑的心情,她的神情分外嚴肅,「阿妤,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是湘湘臨死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