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先生
在經過最初的興奮之後，百里堅發現劉靜的神色似乎有些黯然，並沒有剛剛被人解救后的欣喜之色。
「先生似乎不是很高興，是有什麼心事么？」百里堅關心的問道。
劉靜目光柔和的看著百里堅道：「你是個好孩子，將來也會是個好主人。原本我選擇你，只是想擺脫俘虜的身份，獲取一定的自由，然後再擇機逃跑的。以你們營地目前的防禦，我要走你們根本攔不住我。」
「嗯，從先生的雙腿和手上的老繭就可以看出，先生是精於騎射的行家，只要給你一匹馬，我相信這裡沒人能留住先生。」百里堅點點頭道：「只是我想不通，先生為何以前甘於為奴而不選擇逃跑呢？」
「這個說來話長，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劉靜搖了搖頭道：「你可知道，你們即將面臨一場滅頂之災？」
「先生說的，可是指即將到來的大軍？」
「哦？你知道？」劉靜眼前一亮，目光重新審視著百里堅，心中一陣驚奇。
「我們抓住了沙千里，是從他口中得知的。」百里堅說道。
「原來是這樣！」劉靜平靜道，心中卻鬆了一口氣。如果消息是沙千里主動交待的，那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了。
「那你們可有什麼打算？」劉靜慎重的詢問道。這事關他自己的生死，由不得他不慎重。
「暫時還沒有！」百里堅搖著頭道：「我畢竟是漢人，年紀又小，在部落里沒什麼說話的分量。」
「孩子，聽我一句勸，趕緊打包東西，準備跑路，或者找個隱蔽的地方躲一陣，否則等大軍一到，這裡將屍橫遍野。」
「不，我不能單獨逃命，我答應過別人，要保護好這裡的人。」
「就憑你？」劉靜怎麼也不會相信，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夠去保護別人，不被別人保護就已經了不起了。
「我知道，僅憑我一個人是保護不了他們的，但是我可以給他們提意見，告訴他們即將到來的危險，同時給他們指一條活路。」
「活路？你準備給他們指哪一條路？就你們目前的處境，唯一的生路就是往西行，找個隱秘的地方躲起來，等這次兵災過去之後再回來這裡。」
「不，這並不是最佳的路。」百里堅並不贊同劉靜的說法：「我準備帶他們穿過賀蘭部的牧區，直接進入賀蘭山脈，在那裡定居。」
「在賀蘭山定居？」劉靜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你果然是漢人，骨子裡最深的想法還是定居，不像我們草原人，天生就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
「先生錯了，草原人並非天生就喜歡過這樣的生活，而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如果草原人可以找到一片可以耕種的土地，然後學會漢人的耕作方式，生活自然會大有改觀，自然也就不必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了。」
劉靜對於百里堅大膽的想法並不贊同：「草原人天生就該騎馬放牧，如果像漢人那樣只會在田間耕種，那還算什麼草原人？」
百里堅也不去爭辯，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以前百里堅就在部落里提及過此事，但是沒有任何人支持。草原人頭腦簡單，不會複雜的耕種，而且他們的生活習慣早已經養成了，一時要改實在太過困難。所以百里堅也從來不去主動改變他們，用事實說話比一切的說法都強。
不過大人們百里堅影響不了，但是卻可以從下一代人入手。因為都有過讀書的經歷，所以百里堅經常在部落的孩子中散播自己的新潮思想，經常給他們描繪自己腦海中美好生活的藍圖，不斷的給他們畫出一個個美味的餡餅，將他們拉入自己的陣營。這其中受影響最深的就屬烏丸金和乞伏古兩人，他們是百里堅最堅定的支持者。
「先生不必動怒，這些都還只是想法而已。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去說服大家，一起遷徙到別處去，好躲過這一次的兵災。」百里堅站起身來給劉靜鞠了一躬，誠懇道：「不知先生有何教我？」
劉靜雖然對百里堅腦中的想法很是不贊同，但是對於百里堅的恭敬還是很受用，點點頭道：「其實辦法很簡單，你只需要把沙千里拉出去，威脅他們一番，那些婦孺自然就知道怕了。」
「就這麼簡單？」百里堅瞪大了眼睛道。
「就這麼簡單！」劉靜泰然自若道：「你聰明是聰明，但是有時候又過於聰明了，把簡單的事情想的太複雜。千萬不要小看草原人的危機意識，但凡有任何危險，他們都會察覺到，否則他們也沒法在這殘酷的草原上生存下來。」
「受教了！」
離開帳篷，百里堅趕緊去找卓崗大爺商議。舉族遷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族裡剛剛收穫了大量的牛羊牲畜，要想全部帶走，所耗費的時間肯定不會少。所以一定要儘快把遷徙的事情給定下來。
連續幾日的操勞讓卓崗大爺看起來精神有些萎靡，百里堅本不想打擾卓崗大爺休息的，但是事態緊急，也只能不得已而為之了。
卓崗大爺跪坐在羊皮毯上，見百里堅進來，強打起精神道：「小堅，你來啦！家裡都安頓好了？」
「嗯，還要謝謝卓崗大爺和圖沐大叔的照顧。」
「別這麼說。要不是你父親主動提出替我這把老骨頭去出征，恐怕我現在已經倒在路上了。況且這一次你的功勞的確最大，要不是擔心其他人抵觸心太過，其實應該給你分配一些戰利品的。」
「不用，我家現在就我一個人，東西太多反而不好，夠用就行了。」
「嗯，你這麼晚過來，是有什麼事么？」
「還是關於遷徙。」
「這件事我跟她們說過，可是族裡很多人都不相信。況且現在正值羊群長膘的時候，一旦大規模遷徙，羊群長不了足夠的膘，我們很難度過這個冬天。」卓崗大爺淡淡的說道。
看著似乎一點也不著急的卓崗大爺，百里堅的心裡一緊。一場險勝似乎讓卓崗大爺有些忘乎所以了，說其他人不信，其實是他自己本身也不信。沒人會覺得大軍會來攻打這麼一個小部落，他們寧願相信之前來襲擊的只是單純的馬匪，而不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