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朝-3
等車轎在府門前停下,我連忙跳下轎子往府內跑去,連月白都沒來得及扶住我。
此時早朝早已結束,父兄定在書房。
「小姐回來了…」我跨進將軍府高高的門檻,門口小廝問候了我一句,我來不及回應,直直的朝書房跑去。
「哎喲!小姐…小姐當心啊!月白那丫頭呢?怎麼沒跟著小姐?」我一個不當心撞到了老管家梁伯,他在府中待了數十年,可謂是看著我與哥哥長大的,在我心裡,他就像親伯伯一樣。
「梁伯,我要去找爹爹和兄長。」我心急如焚,此時定要見到父兄訴說此事才安心。
「大將軍和少爺此時在前廳。宮裡來人宣旨了。小姐切勿如此莽撞。」
「你可知宣的是什麼旨意?」我一臉希冀的看著梁伯,希望他能說出與我心裡截然相反的答案。
「不太清楚呢,怎麼了小姐?」
我沒回答他,直直向前廳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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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到門口,看見幾位身著宮裝的太監坐在前廳喝茶,父兄正與他們交談。
我正準備進去,兄長看見了我,便連忙對我擺手勢示意我不要進去。
我猶豫片刻,想著還是不要再去添麻煩,便坐在門口台階上等著。
我越想越覺得委屈,憑什麼我的終身大事要被一紙文書左右,對方還是那麼不講理的王爺。
我坐在台階上,眼淚竟不爭氣的流了出來,月白氣喘吁吁的跑到我跟前,替我擦掉淚水,輕聲寬慰道:「小姐……別哭了,再哭便不好看了。」
這種話已經不能安慰到我,我撲進月白懷裡,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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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莫再遠送了,我等這還要回宮復旨呢。先行告辭了。」傳旨官何公公將手中拂塵甩在臂彎,一面對父兄拘禮,一面走出會客廳。
「那就恕不遠送了,望公公代問皇上與娘娘安好。」爹爹和兄長也跟著他們走了出來。
何公公笑了笑,便要往府門走去,不料卻被坐在台階上的我嚇了一跳:「哎喲!這是誰呀!」
我一聽連忙擦乾眼淚,月白扶我起身,對何公公稍稍福了福身子。
「哎喲,這想必就是咱們天朝未來的靖王妃了吧。小姐樣貌真真是標緻,素聞大將軍教導子女有方,想來品性也是極佳的,這真是我朝的福分啊!建威大將軍府先是出了個驍勇善戰的梁寂將軍,如今又有了才貌雙全的靖王妃,可謂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宮中太監,尤其是像何公公身居高位的,向來是個會說話的人,三言兩語便將人誇了個遍。
「公公謬讚。小女性子頑劣,能得到皇上與娘娘賞識實乃我們梁家的福分。」爹爹也不卑不亢的回話。
何公公上下打量我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隨後便告辭回宮復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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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何公公遠去,我故作一臉委屈的看著爹爹與兄長,他們此時已經知道我所為何事,便讓我進室內議事。
還未等他們坐定,我便耐不住性子急忙開口表述自己的想法:「爹爹,兄長。卿卿不願做什麼靖王妃。」
爹爹像是料到我會這麼說,但看著桌岸上呈著的那匹明黃色聖旨,他也無可奈何的按了按太陽穴:「卿卿…此事斷不能容你胡鬧。」
「卿卿何曾有過胡鬧?」我起身跪在兄長腳邊,「兄長,那日我與你說過曾有一公子跟我三月有餘,那人便就是靖王爺和他府中幕僚司南屏!我今日在明月樓撞見了他們,靖王爺為人冷酷暴虐驕縱無禮,更是看我處處不順眼,倘若日後我嫁入王府……」說著我便哭了出來。
兄長一臉為難的扶起我,爹爹也一臉無可奈何。
我知他們的難處。
如今聖旨已下,皇室家族對一臣下女子提親,在外人看來這對於臣子而言本就是天大的恩賜,可縱使是我這般與朝政毫無干係的女子也能看的明白,我分明是靖王在與太子奪嫡時的籌碼。
太子齊景煬出身高貴,母妃貴為皇后,母家舅舅是當朝丞相。倘若不是齊景煬自身昏庸無能,只顧風花雪月的樂事惹得皇上厭煩,還曾多次有廢太子的舉動,可屢屢都被丞相攜眾臣攔下。這皇位齊景欽是萬萬不可覬覦的。
皇上只有兩個兒子,齊景欽便是二子靖王,素聞他才學在外,文韜武略皆是上乘。母妃寵冠後宮的梅妃娘娘,在皇後娘娘去世後代掌宮事,一時風光無兩。可梅妃母家只是秦淮一處小小縣丞,於朝廷之前給不了齊景欽任何幫助。
朝中百官都是聰明人,都能看到靖王的才能,可奈何就是太過於聰明,在眼看皇帝病重時紛紛站到太子與丞相這邊,按照祖制嫡子繼承父業本就理所當然。
眼下靖王黨官員並不多,且都是三品下小官,于靖王大業起不到什麼作用。
而父兄皆是遠戰大涼、驍勇善戰的威武將軍,爹爹更是位於三公之上的建威大將軍,且素來與丞相不合,眼下梅妃和靖王合計與梁府結親,無異於是強迫父兄站到他們陣營,到那時,父兄帳營下眾將也會因此為他們所用。
對於此時的境地,爹爹與兄長都比我清楚,此時屋內沉寂一片。可笑的是我今早還把別人當做刀俎下的魚肉,轉眼間卻不得不任人宰割。
「爹爹,兄長…倘若,能讓靖王取消婚約呢?」
父兄都一臉詫異的看著我,想必也十分驚奇,這本在世人眼中是無上光榮的事我卻想方設法不願接受。
「卿卿知道你們此時已經認命了,認定了我便就是要嫁入王府的。可我不認,且不說我此番與靖王結親會影響父兄,使你們在朝廷中違背意願舉步維艱。再者,」我看著爹爹的眼睛,說道,「我與娘親一樣,只嫁給令我歡喜之人。」
從前聽爹爹講他與娘親的往事,曾提起娘親是秦淮河畔有名的才女,那是爹爹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武將,空有一身武藝卻報國無門,娘親卻看中了他,只因他與那些單單看中她樣貌才學的人不同,他只在意娘親是否歡喜開心。
如今娘親已去世十餘年,可每每提起娘親,爹爹總會陷入沉思:「如此,便由你吧。」
兄長彷彿還想說些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沒在意那些,我知道,他大概是想和爹爹分清其中要害關係,可又不忍自己的妹妹葬送一生幸福。
「唐堯虞舜夏商周,自古忠奸斗不休,名利場上爭權勢,富貴流中緊漂游。」
身在官宦人家,怎麼可能獨善其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