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若是換做是旁人,或者是一對尋常夫妻,想來妻子問出這麼嬌憨的問題,一定是滿心歡喜的贊同,但是這會兒在大殿內雙目而望的哪裡是一對尋常夫妻呢?
梁煥卿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就有一些後悔了,自己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呢?皇上現在正是在猶豫的時候,結果一定是顯而易見的——從前不做的事情,現在未必不做,從前做了的事情,現在也未必會做了。
齊景欽也知道為什麼梁煥卿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大概就是因為她是在想著在自己如今所為是否還是和從前一樣堅定,亦或者,值得。
眼前人非彼時人,但不可否認的是依舊還是心上人,他們雖然都和從前是一個樣子,但是又和以前的心智完全不一致。
愛上一個人,是由內而外的,當初的齊景欽讓梁煥卿深愛不已,當然也包括他體貼的心智,但是如今只為利益和權力做爭鬥的齊景欽,梁煥卿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自己所愛的那個人了。
在齊景欽不來乾寧宮的那段日子裡,梁煥卿在腦海中一次又一次的放棄了他,知道自己是沒有辦法在這輩子擺脫他,那個時候,梁煥卿總覺得自己的靈魂被囚禁在了這個幽深的皇宮當中再也不可能出去了,但是梁煥卿的思想還是沒有受到荼毒,她依舊覺得,自己是可以選擇愛與不愛齊景欽,她可以從被動的角色當中走出來,重新的拿回主動權。
那時候她總是在深夜的時候,閉上眼睛逼著自己入睡,在腦海當中一遍一遍的對腦海中的那個齊景欽說道:「我要放棄你了,這一次是我不要你的。」
但是這樣再看著和自己回憶過去的齊景欽的時候,梁煥卿在一瞬間模糊了意識,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控制自己的思想了,自己本是應該好好的只做一位皇后,她不是天朝皇帝齊景欽的妻子,只是天朝的皇后罷了。
可是看到齊景欽這段時間從百般角度來證明他對自己的愛意的時候,梁煥卿也分不清楚這是夢境還是現實,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梁煥卿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心中雖然後悔,但是卻也是在權衡,當初兩個年輕的夫妻,在剛成婚的那天,他是年輕有為的靖王爺,梁煥卿是將軍府的大小姐,他們都有美滿的未來。
天真如孩童的梁煥卿,那時候孑然一身,不懂得人世間的險惡,不懂得有人會因為權力謀害親人的性命,她那時候不懂得這權力究竟是有多重要,但是如今,至少在昨日處決蘇尚卿的時候,她恍然明白了。
自明白的那一瞬間起始,自己就不是從前那個在大婚之夜不顧禮節就和齊景欽從窗口跳出,從後門繞過所有賓客跟著夫君跑去湖心放花燈,將禮節拋之腦後的女子了。
若是他們現在再成婚的話,梁煥卿會不會在新婚之夜和齊景欽再去一次湖心放花燈呢?
答案是不會的,梁煥卿是皇后,如今她是禮制的守護者和受益者,她不願意讓自己丟失了基本的禮節。
齊景欽在看著梁煥卿問出這樣的問題,其實他也在想,自己若是在這個時候,這種身份,還會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來討梁煥卿歡心?
那一盞盞蓮燈,洋洋洒洒的湖面,有一千盞蓮燈,那時候齊景欽想:只有一千盞蓮燈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那晚她落水的時候就是因為想要在湖心點一盞蓮燈而已,而今自己用一千盞蓮燈,在湖面上為她憑空造一條星河……
千盞蓮燈上都寫著「梁煥卿」三個字,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三千字,但是每一個字都是極其工整。
齊景欽不只是寫了三千字而已,棹棋也是說他面對這種事異常的用心,只要是有一點做的不好便就是重新寫,造這些蓮燈的工匠也是叫苦連天,不知道為什麼王爺會對這等小物件這般的良苦用心,但是棹棋也是再三的叮囑了,這是在王爺大婚當天要用到的。
大婚那天會走到十里長街,會有高頭大馬,但是哪裡會用得上蓮燈呢?任憑工匠們怎麼想,都想不到,王爺會這麼做。
總之在梁煥卿看不到的地方,齊景欽對她萬分用心。
齊景欽清晰的記得,自己在臨水村的時候,錯將蘇尚卿當做是梁煥卿,那時候喚蘇尚卿為卿卿,不過也就只是單單記得腦子裡有一個卿卿。
齊景欽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都忘記了,從懸崖之上被齊景煬推下來,隨後衝進了瀑布當中,在湍急的河流中撞上了礁石,一時間便就失去了關於自己從前的所有記憶,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不記得自己是什麼身份,只記得自己是上京城來的,還有那個一直在記憶當中小姑娘。
從那一刻之後,齊景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愛著梁煥卿的,可是愛她還要傷害她,這種行為,生恐自己老了之後失去了梁煥卿之後會追悔莫及,於是如今便要加倍彌補。
齊景欽看著梁煥卿,點了點頭,說道:「就算是重來一次,我也願意為你做那樣的事。」
梁煥卿瞳孔微微放大,有一些訝異的看著齊景欽,她原以為皇上如今會有一個理智的選擇,會選擇一些對於現在更有利的事情,但是沒想到齊景欽權衡再三,還是願意為自己做那些無意義的事兒。
梁煥卿想都沒想,就撲進齊景欽的懷裡,心中像是有一種柔軟被融化了一樣,她她鼻頭微微發酸,平時巧言令色能言善辯,如今確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剛才自己還在想著,自己身為皇后,應當盡到皇后的職責,與之相應的應該是責任,就不能陪著皇上放縱一回,從前的那些事兒全都是過眼雲煙,過往皆為序章,當下應當好好的做好如今分內之事。
齊景欽抱住梁煥卿,聽她像是在微微的抽泣,於是像在哄孩子一樣輕輕的拍打她的後背,下巴在她額頭上摩挲,輕輕地說道:「你是我唯一的妻子,無論從前如何,未來怎樣,我一生長情都給你。」
當初夏蓉馨著急給齊景欽許配婚姻,一來是擔心他年紀也到了,是應該成家立業,先得充盈府邸,當時太子齊景煬不僅有太子妃,東宮中還有很多暖房娘子,相較於齊景欽而言,他雖然不在意,但是夏蓉馨卻不得不為他擔憂,甚至還以為他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呢。
其實齊景欽只是沒有遇到一個讓自己十分喜歡的女子罷了,當時中意齊景欽的大有人在,其中最為優異出眾的,恐怕是要屬丞相府陸繪靈了。
陸繪靈才華橫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要緊的事是她難能可貴的家世,若是能得到丞相輔佐,定然是好的。
但是當時的丞相陸高鴻是齊景煬的親舅舅,就算是和陸府聯姻,他們定然也只當是齊景欽臣服於他們。
再者說了,陸繪靈驕橫無理,齊景欽更是不喜歡這樣的女子。
從前倒是沒有這樣的感覺,只覺得自己娶了梁煥卿是因為聽從父皇和母妃的安排,但是事實上,自己在和司南屏一起跟著梁煥卿的時候,心裡一點點一天天的被梁煥卿給填滿。
此時他只願意將畢生的溫柔傾盡於梁煥卿一人身上,就算是蘇尚卿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但是那不足以改變這原本就應該繼續發展的一切。
而今齊景欽卻是能夠感受到梁煥卿因為曾經自己的一些行徑想要將愛收回,於是齊景欽有一些不被人察覺的慌亂,他更加努力的要向梁煥卿表明自己的心意,想要將從前沒有給她的安全感給予她。
梁煥卿也被他擁入懷中,耳朵就貼在他的胸膛,聽著他心臟的震蕩,自己的心便與之共鳴……
「昨天的事情,皇上沒有責怪臣妾嗎?」梁煥卿不安的問道。
昨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於今日一早醒來,便就覺得有一些恍惚,有一些不真實的感覺,皇上知道了自己幫著沈太妃娘娘和姬子啟私相授受之事,再者又將懷有身孕的蘇尚卿逼到那種地步。
蘇尚卿入宮之時的淑妃頭銜便就是皇上親賜的,不知道是因為當時要氣梁煥卿的原因還是如何,總之淑妃這個頭銜,倒是有一些諷刺的。
宮中該設有賢良淑德四妃,各預示著妃子們良好的品行,除了皇上親賜的封號之外,這四妃便就是妃位之首了。
當時的梁煥卿還在想,為什麼要讓蘇尚卿做淑妃,原以為是在稱讚她美好的品性,但是如今看來,卻是在勉勵她,可皇上的良苦用心,蘇尚卿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來,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皇上給予她的一切,卻不願意做絲毫改變,任由她是生下了皇子還是公主,都不能給改變她這般性情。
齊景欽知道梁煥卿說的是什麼事情,他們對於沈太妃娘娘的事情緘口不言,便就是不願意讓太多的人知道,他知道現在宮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傳言,但是他已經讓何譽去嚴懲亂傳謠言的人了。
對於蘇尚卿的那件事,齊景欽想著只要沒有傷害到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就沒有什麼問題,他也問過太醫了,胎位十分穩定,想來是她自己身體本身就好的原因吧。
「這些都是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了。」齊景欽看著她說道:「朕知道你做事自是極其有分寸的。」
梁煥卿看著他的眼睛,眼神中溢出來的情誼與信任,讓梁煥卿感動不已。
隨後再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何譽便進來告知皇上秦大人到了,於是齊景欽便就先行離開。
等到皇上走了之後,梁煥卿臉上一直掛著甜蜜的笑容,月白和湯雪進來之後,看著她這個樣子,心想也知道是皇上剛才說了什麼話讓皇後娘娘這麼高興了。
月白上前打趣道:「皇後娘娘,皇上是說了什麼惹的娘娘這麼高興呀?」
湯雪也在一旁附和道:「要奴婢說,皇上就是皇後娘娘的一枚良藥,不管是怎樣的疲憊,只要是見到皇上了,皇後娘娘就會好起來。」
梁煥卿也感到詫異,她看著她們,問道:「本宮有這樣嗎?」
「當然啦,每一次皇上來了之後,皇後娘娘都是如沐春風般,精氣神和以往完全不一樣了呢。」月白和湯雪說道。
梁煥卿還以為自己心中暗示自己已經不愛齊景欽了,但是自己的表情居然騙不過自己,她看著側身的銅鏡,自己臉上竟然真的浮現出了小女兒般嬌羞可人,想來是再要騙過自己也是很難的一件事了。
索性便就這麼下去吧,得到了齊景欽的承諾,梁煥卿便也不願意在自我糾結了。
月白和湯雪對視一笑,心裡也在為皇後娘娘感到高興。
此時外面的太監來報,說是甘泉宮的秀玉嬤嬤來送蘇答應抄寫的經文了,於是梁煥卿便就讓她進來了。
剛一進來,就見到秀玉嬤嬤手上捧著一大疊紙張,梁煥卿不由得咂舌,原來看《地藏經》的時候並未覺得有這麼多,但是如今看著三遍《地藏經》,還是挺多的了。
看著秀玉嬤嬤將《地藏經》捧上來的時候,梁煥卿心中細想,大概是有五萬多字的,心中不由得想到,這樣一來蘇尚卿哪裡還有安胎休息的時間,想來是自己草率了。
湯雪接過那厚厚的經文,秀玉嬤嬤在皇後娘娘面前跪下,說道:「奴婢拜見皇後娘娘。」
「免禮。」梁煥卿端坐在堂前,大氣的拂袖揮手,讓秀玉起身。
隨後秀玉站起身來,說道:「蘇答應連夜抄寫了經文,讓奴婢給皇後娘娘送來,願端惠太子長眠。」
梁煥卿袖間的手微微的觸動,隨後對湯雪說道:「讓小德子拿去皇陵,給端惠太子燒了去吧。」
秀玉嬤嬤猶豫了一會兒,說道:「皇後娘娘……」
梁煥卿看著她,說道:「還有事嗎?」
秀玉嬤嬤說道:「皇後娘娘,現在蘇答應正是六月份的生育,身子疲乏,抄寫經文使得休息時間不足……生恐動了胎氣……奴婢也是擔心蘇答應肚子里的皇嗣會受到什麼損害,特來給蘇答應求情,希望皇後娘娘能夠收回成命,這般的責罰,等到蘇答應平安順利的生下皇嗣也不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