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2)
鈴鐺攙扶著言靈兒從馬車上走下來,所有人都撲跪在地上,嘴裡高呼著「千歲」。
「你們都抬起頭來,讓皇後娘娘瞧一瞧。」齊元對那兩個方陣的人發話道。
眾人都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便看到言靈兒一身素雅的宮裝,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他們。
「都起身吧。本宮不喜歡跟人跪著說話。」言靈兒開口道。
以里正為首的那群男的看起來都有些唯唯諾諾,看向言靈兒的眼神都帶著謹慎和小心,反倒是馮店村的那些村婦們,一個個乾脆利落的起身,眼含熱情和感激地看向言靈兒。
「啊!你是……」有村婦突然開口驚訝地看了一聲,很快便被同伴們壓了回去。
言靈兒絲毫不受影響地沖這兩邊的人笑了笑:「諸位在皇城門口長跪解決不了任何事,不若將你們的所求今日說與本宮聽聽,本宮也好現場為諸位鄉親解答。」
那馮店村領頭的村婦看了里正一眼,跨出一步率先道:「稟娘娘,民婦攜馮店村上上下下百名村婦前來京城叩謝陛下和皇後娘娘聖恩,朝廷新頒布的法典對我們馮店村全體女人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稻草,此法一頒布,那些向來不把我們這些女人當人的畜生們,都嚇得要死。陛下和皇後娘娘當真是救我們性命於水火的活菩薩。」
「是啊,前段時間京城內外亂糟糟的,我們家那個不爭氣的被嚇破了膽,說什麼都要拉女兒去賣,好還了錢跑路,我怎麼求他都沒有用,還將我打了一頓關在牛棚里,我原本都打算帶著女兒上吊了……」有個情緒激動的婦人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旁邊的婦女們都上前去安慰她,「新法頒布后,明文禁止了父母禁止販賣子女,真的是救了我們母女倆一條命。我、我真的是不知道要怎麼謝謝陛下和皇後娘娘您才好。」
說著便要跪下來給言靈兒磕頭,言靈兒抬手將她扶起來,淡笑道:「子女雖說是有父母所生,命是父母所給,可並非父母的所有物,況且陛下頒發的新法也鼓勵女性參與生產和工作,只要一家人齊心協力,大齊國泰民安,大家不愁沒飯吃。」
「娘娘,民婦也有話要說!」大概有人開了頭,這些村婦們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甚至有人舉手要求講話,「咱這農民世世代代離不開土地,以前這些個臭男人一個勁兒的逼著我們生兒子,生了女兒他們就不高興,覺著咱們女人下不了地,幹不了活。可其實呢,咱們女人下地幹活也不比他們這些臭男人差得到哪兒去,大夥說是不是?」
「是啊,我們家那個是個藥罐子,家裡這一畝三分地全都靠我一個人弄,照樣沒把一家人餓死!後來我們家大妞大了,也能幫著幹些活,農閑的時候,我們娘倆還偷摸著做些鞋底子賣一賣,不僅能給我們家那個買葯,去年還送了我們家那個小兒子去了學堂念書,現在有了新法,以後我們就能光明正大的賣東西了,還怕以後日子不好過嗎?」又有村婦興沖沖的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還有我,還有我!」一開始來瞧熱鬧,後來聽到皇後娘娘聖駕,全都跪在地上迴避的人群里,突然也有人忍不住激動的叫了起來,眾人朝人群看去,只見一個扎著頭巾年紀輕輕,相貌清秀的小婦人一臉激動的抬起頭來。
「大膽!竟敢無詔直視鳳顏。」齊元指著那婦人呵斥一聲。
那婦人有些驚恐的躲避了一下,低頭前仍然渴望地看了言靈兒一眼。
「齊元,別這麼凶。」言靈兒對齊元道,接著她看向跪在周邊的人道,「都平身吧,這事兒本宮也想聽聽諸位怎麼說的。小娘子,若有什麼話要說,便到前面來吧。」
很快,皇城的守衛軍便小跑著將所有的民眾分割成幾個區域,以防止發生踩踏,又有一排士兵將人群與言靈兒分開,兩名士兵帶著那名小娘子走到言靈兒面前。
「你有什麼故事要說與本宮聽?」言靈兒溫和的笑道。
那小娘子雖然是京城人士,但也是頭一次與皇后這麼高高在上的人講話,激動地心情半天都剋制不住,竟然當場就哭了出來。
言靈兒有些好笑的將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有什麼事兒慢慢說,別緊張。」
那小娘子接過手帕,那是上等的絹絲製成的帕子,她哪裡捨得用,連忙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眼淚道:「奴家是個寡婦,就在這皇城東邊的集市裡靠賣豆腐來養活家裡三個孩子,奴家這些年不僅常常受到集市的排擠,還常常被客人騷擾。甚至、甚至連婆家人都說奴家是個不守婦道的人……可奴家相公死後,所有的財產都被他兄弟幾個人瓜分完了,什麼都沒有給我們母子三人留下,若不是奴家起早貪黑的買豆腐,我們娘三個只怕、只怕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小娘子說著又嗚嗚嗚的哭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自己的悲慘遭遇里回過神來:「以前做豆腐,奴家甚至都不敢找人,找女人人家說我這兒是做那個生意的,沒人願意來,找男人人家又說我守不住,婆家每日都派人來盯著奴家,奴家被這些人戳脊梁骨的話折磨的都快活不下去了。現在新法頒布了,就今天上午,奴家擺攤的時候,有不少小丫頭來打聽,說想在奴家這店裡幫忙,奴家就又看到了希望。陛下和娘娘您都是奴家的再造父母,奴家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要伺候娘娘!」
說著便跪下身朝言靈兒磕了好幾個頭。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也有越來越多的女性站了出來,將自己過往的遭遇和對新生活的嚮往傾訴給言靈兒聽。
言靈兒始終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和輕柔的語氣,解答著她們的困惑和不安。
與女人們的熱鬧相比,以里正為首前來請命修改立法的男人們則顯得是那麼的不得人心,不近人情。里正畢竟是讀過書的,此刻已經被羞紅了臉,低著頭根本不敢看那些一個個上前訴說自己經歷的女性。
因為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這些女人是如何掙扎著生存的。
天色漸暗,宮裡來人催了幾次,言靈兒終於結束了與她們的對話,臨走前,她看向里正他們那些人,臉上露出瞭然的笑容,原來那些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偷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