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入宮
言敬和心事重重的朝言靈兒的院子走去,他越來越看不懂高鴻了,自此他接管了老侯爺在中原的勢力,人愈發變得深沉陰暗起來。這種深沉陰暗,隱藏在他看起來和善軟胖的外貌之下,卻讓熟悉他的人愈發得心驚膽戰。
言敬和想起年幼時跟隨小侯爺第一次見到高鴻時的樣子,幽暗的宮院里,三個髒兮兮的孩子躲在角落裡一起吃一碗餿掉的飯,他們身邊年過五十的老太監正麻木著一張臉啃著半拉幹掉的餅子。若不是高鴻身上穿著破舊的短了半截的蟒袍,言敬和還真的沒有認出那個坐在中間,蓬頭垢面的瘦小子竟然是大齊五皇子。
再一年之後,他隨小侯爺進宮看望高鴻,此時的高鴻養在貴妃那裡,與之前「胖」若兩人,見到他來,便露出憨憨的笑容,只是那雙眼睛里卻未見半點笑意。
也不知道妹妹嫁給他是福還是禍……言敬和嘆了口氣。
他跨出步子正要邁進言靈兒的院子,言靈兒也掀開帘子從屋裡走了出來。
見到言敬和,言靈兒露出驚訝的表情:「哥,你怎麼來了?」
「我過來看看你。娘呢?」
「哭了一會兒,這會兒在屋裡睡著了。」
言敬和點點頭,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娘心事重,總是想得太多,你能多寬慰寬慰她也是好的,她最疼你這個女兒,聽你的話。」
鈴鐺端上來一壺茶,放到石桌上,言靈兒端起茶壺,給他到了一杯茶:「娘總擔心我嫁的不好,難免思慮過重,這些我都懂得。」
「靈兒……」言敬和想到高鴻之前囑咐他的話,猶豫道,「若,若是在皇子府遇到什麼困難,你大可跟我說。」
「二哥?」言靈兒驚訝的望著言敬和,雖說她與言敬和是一母同胞,但到底男女有別,七歲之後,倆人便很少玩在一處,此刻聽到言敬和所言,言靈兒有些感動。
「我能有什麼不好的,怎麼說也是陛下御賜的二品誥命夫人,正經的五皇子妃。」言靈兒溫柔的笑道,「哥哥你就放心吧。」
言敬和表情複雜的看了言靈兒一眼,點點頭端起杯子喝著茶,不再多說什麼。即便他知道一些實情,但卻關係重大,不能說與言靈兒聽。
哎,但願五皇子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能對靈兒好一些。
倆人正喝著茶,院門外有人敲門,鈴瓏開了門,是前院伺候的小廝。那小廝與鈴瓏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去。
鈴瓏提著裙子小跑到言靈兒身邊道:「小姐,皇子府的人來傳話,皇後娘娘派人去皇子府給您和殿下送賀禮。這會兒人正在府里等著呢。」
「怎麼突然送了賀禮?」言靈兒有些詫異,她與言敬和對視一眼。
「皇家規矩繁多,興許是什麼講究。既然如此,你和殿下就快些動身回府吧。」言敬和心中也有疑慮,按理說,皇子大婚,宮裡的賞賜應當在大婚當日送進皇子府,這婚禮結束都三天了,才送賞賜,這怎麼看都透著股古怪。
「可是,今日府內要宴請宗親,這……」言靈兒有些遲疑,主母那邊該如何交代?
「門房來傳話,其他幾個院子想必都已經接到了消息。比起宴請宗親,皇家恩賜更為重要,母親不會怪罪的,你去給母親行了禮,便快些回府吧。」言敬和安撫道。
廂房的門打開,柳婷荷被丫頭攙扶著從屋裡走了出來:「你哥說的沒錯,皇家賞賜大過天,你且快些回去,莫惱了宮裡來的貴人。」
「女兒知道了。」言靈兒安撫的拉住柳婷荷的手,轉頭對鈴鐺吩咐道,「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回府。」
「是,娘娘。」
言府門口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煙火未散,鈴鐺已經扶著言靈兒上了馬車,言靈兒掀開帘子,朝站在門口的言府眾人揮揮手,言敬和走到馬車前。
「娘娘。」言敬和隔著帘子表情認真地望著言靈兒,「皇后那邊……你要多加小心。」
言靈兒愣了一下,接著朝言敬和淡淡一笑:「二哥放心,靈兒省得。」
另一輛馬車裡,高鴻躺在軟榻上,半閉著眼睛:「看來宮裡最近有些太平。齊雲,去給後宮添把火,讓那些女人不要總閑著找事兒。」
「是,殿下。」齊雲應聲下了馬車,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五皇子府
言靈兒攙扶著高鴻走過中堂進了大廳,大廳里雲又蘭正跟夏嬤嬤站在一起說著什麼。
見到高鴻和言靈兒,倆人擺正姿勢,恭敬地跪在地上給兩人請安。
「臣受皇後娘娘之命,送來宮中賀禮,祝殿下和娘娘白頭偕老,永浴愛河。」夏嬤嬤跪在地上恭敬道。
「有些日子沒見到夏嬤嬤了,齊元,給夏嬤嬤賜座。」高鴻一臉笑眯眯道。
「多謝五皇子殿下。」夏嬤嬤謝恩落座。
「母后近日身體可安好?本宮這個做兒子的甚是不孝,身體不好,不能時常進宮侍奉她,慚愧啊!」高鴻滿懷愧疚的說了一句,接著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坐在一旁的言靈兒連忙伸手輕拍高鴻的背,夏嬤嬤也擔憂的望著高鴻:「殿下!」
高鴻壓下咳嗽揮揮手,深吸一口氣,虛弱道:「夏嬤嬤,本宮身體不適,剩下的事情,直接跟皇子妃交代就行。等改日本宮身體好些了,自會進宮向母后請安。」
「臣明白,殿下您也要多保重身體,莫要讓皇後娘娘擔心才是。」夏嬤嬤起身恭敬道。
高鴻點點頭,轉身拉住言靈兒的手深情道:「本宮先行告退,接下來就辛苦愛妃了。」
言靈兒低頭微笑:「殿下放心,臣妾定會好好招待夏嬤嬤。」
高鴻滿意的點點頭,在齊元的攙扶下離開大廳。
言靈兒微笑著目送高鴻離開,在心裡鄙視地撇了撇嘴,切~裝病!
「夏嬤嬤,坐吧。」言靈兒笑眯眯道,「本宮嫁入皇家,還未受皇後娘娘召見,說起來是我這個做媳婦兒的不孝。」
「娘娘言重了,臣今日除了來給殿下和娘娘送賀禮,最主要的是受皇後娘娘囑託,給娘娘您帶話。」夏嬤嬤恭敬道。
「哦?不知母后給兒臣帶了什麼話?」言靈兒問道。
「皇後娘娘請您明日辰時入宮請安,共進午膳。」
鴻門宴?言靈兒眯起眼睛,皇子大婚辦得還不如京城富賈之家氣派,大婚第二日也落了自己進宮請安的牌子,明顯是想要跟五皇子府的人劃清界限,這個時候突然請自己入宮請安,怎麼看都透露著一絲古怪。
難道……言靈兒突然想起來大婚當日,被自己整治的嬤嬤,聽曾嬤嬤後來說起,似乎就是皇後派來的人。難道是想找機會給我上眼藥?
「夏嬤嬤,說起來我突然想起來,大婚當日也有個宮裡來的嬤嬤自稱是皇後娘娘派來的添喜嬤嬤,因犯了忌諱被我懲治了一番。」言靈兒一邊觀察著夏嬤嬤的神色,一邊開口道,「此人自稱是皇後面前的掌事嬤嬤,可我總瞧著她的言行不像是大女官能做得出來的,如今一見夏嬤嬤,我更是肯定,那老婦人定是撒謊了。」
「娘娘謬讚了,那人確實是皇後宮中的女官,但不過是個下等女官罷了,皇後娘娘得知當天之事後,大為震怒,已經處罰她了。」夏嬤嬤不卑不亢的笑道。
「這樣啊……」言靈兒恍然大悟道,心中卻有了自己的計較。果然自己猜測不錯,皇后突然召自己入宮,就是因為這件事兒,「本宮明日會準時入宮,還要勞煩夏嬤嬤替本宮向母后回話。」
「臣職責所在,不敢言煩。」
第二日天還沒亮,言靈兒便坐上皇子府的馬車往皇宮駛去。言靈兒掀起馬車的帘子朝外望去,此刻天還未亮起來,街邊的鋪子都緊閉著門板,路上除了自家的馬車,就只有掌著燈籠騎馬上朝的大臣們,細密的馬蹄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古代的公務員真不容易啊,起得真早。言靈兒放下帘子,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不是說辰時入宮么?怎麼要這麼早出發?」皇子府雖然破敗,但怎麼說也是在皇城內,站在後院的假山上就能看到硃紅色的宮牆。
「入宮手續繁雜,等咱們到了歸寧殿,時間也就差不多了。」曾嬤嬤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入個宮怎麼這麼長時間!」言靈兒忍不住嘀咕,「難道還要過安檢,檢查身份證不成?」
「娘娘,皇宮不同別處,自然查的嚴。」曾嬤嬤開口道。
「就是每日入宮早朝的大臣們,也是如此?」言靈兒好奇的問道。
「那是當然。」
「那他們下了早朝,可有休息的時間?」言靈兒又問道,「畢竟這麼早就出門了,總得稍微休息一下,才能工作吧?」
「我以前在府里聽老爺的小廝說過,老爺每日寅時末便要出門,早朝時間長了要開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不能吃喝不能如廁,等下了朝,便要直接去翰林院忙碌,午時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用膳時間,一直到戌時才能回府。」鈴鐺回憶道,比起曾嬤嬤的平靜和言靈兒的疲倦,鈴鐺才是一個即將見到皇宮的正常人的表現,激動得不得了。
「這也太累了吧,工作效率能高么!」言靈兒忍不住搖頭,她想起現代公務員朝八晚六的作息時間,「睡眠不足,哪有精神工作,而且早朝什麼的,簡直就是大型撕逼現場,有用的事兒還不是得靠上摺子解決。」
曾嬤嬤眼神銳利的看了言靈兒一眼,接著低下頭當做無事發生的樣子。
言靈兒說完,也覺得自己失語,連忙咳嗽一聲,低頭閉上眼睛裝睡,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馬車搖搖晃晃的進了宮門,言靈兒不知不覺真的睡了過去,直到車外傳來說話聲,才醒了過來。
「娘娘,咱們該下車了。」鈴鐺幫她理了理衣領,緊張的吸了口氣。
「嗯,走吧。」言靈兒也跟著深吸一口氣,起身出了馬車。
她扶著曾嬤嬤的手穩穩地站在地上,抬眼望去,被眼前所見深深震撼,巍峨的宮殿在朝陽的映射下,顯得更加莊嚴肅穆。
晨鐘此時響起,古老沉悶的聲音,響徹整座皇城,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