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18章
他是一定要和父親說個明白的!
一路上自有奴僕看到二少爺沒了往日斯文,沖著知言堂狂奔而去,不免疑惑震驚,有的甚至竊竊私語,猜著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顧子青全然不顧,衝到了知言堂前,卻恰好看到顧嘉從裡面走出來。
顧嘉今日穿著一身鵝黃裙,梳著兩個墨黑的丫髻,丫髻上各自綴了兩顆明珠,襯著那雙清澈猶如一泓泉水的眸子,格外的清新動人。
她對著他盈盈一笑,清靈頑皮。
然而這一切看在顧子青眼中,卻是十足的惡人,披著仙女皮兒的蛇蠍女。
「二哥哥,你也過來了?剛才我和父親說話,父親還提起你呢,說是平時讀書有什麼不會的,要多向兩位哥哥討教。今日小妹先謝謝哥哥了。」
說著,竟然盈盈福了一福。
顧子青看到她跟見鬼一樣:「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剛才那麼兇惡粗俗,現在突然變了個模樣,這玩得是什麼?
顧嘉卻詫異地瞪大眼睛:「二哥哥,你怎麼了?」
顧子青厭惡地揮揮手,不耐煩地道:「罷了,我懶得和你多費口舌,我去和父親說!」
當下他一揮手,連理都懶得再理顧嘉,徑自進屋去了。
顧嘉看著他進屋的背影,得意地吐了吐舌頭。
呵呵呵呵,等著挨罵吧!
而顧子青都來不及敲門,推開門后徑自進去,就見他爹博野侯正坐在書案後面,黑著臉嚴肅地望著他。
他心中一沉,忙上前拜道:「孩兒有急事想和父親說,是以都不曾記得敲門,這是孩兒的不是,給父親賠禮,孩兒以後定會注意。」
博野侯面無表情,冷冷地道:「行了,你有什麼急事,說吧。」
他重重地強調了「急事」兩個字,看這樣子,顧子青若是不能說出個急事來,他怕是更為不悅了。
顧子青想起自己的來意,連忙恭敬地道:「啟稟父親,孩兒是要說一下我這妹妹顧嘉的事。」
博野侯聽聞這個,冷道:「顧嘉?她是你的妹妹,你怎可直呼其名?我往日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顧子青心中一頓,想想也是,只好道:「啟稟父親,孩兒是要說一下我這妹妹阿嘉的事。」
博野侯臉色依然不好看:「什麼事?」
顧子青終於得了機會訴說這件事,便把剛才顧嘉對他如何惡聲惡氣又如何粗俗不堪的事都說了一遍,最後道:「父親,上一次墨痕一事,我已經問過阿姍了,這件事並不是阿姍乾的,她也是被冤枉的,至於是被什麼人冤枉,又是設下怎麼樣一個絕妙的毒計來冤枉她,孩兒一時也不敢說。不過今日還請父親明鑒,阿姍每日安分地留在秀苑中,從不敢招惹是非,反而是那阿嘉,惡形惡狀,處處欺壓阿姍,今日更是故意過來父親面前,編排阿姍的是非,還請父親務必不要聽信阿嘉所言,明辨是非,還阿姍一個清白。」
他自覺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又言辭懇切,父親一定是會聽的了?
果然,他見父親好像暗暗地皺起了眉頭。
這是終於看破了顧嘉的真面目嗎?
博野侯皺著眉頭,打量著自己這兒子。
這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啊,怎麼卻如此愚蠢?
博野侯簡直是不敢相信。
「你說阿嘉剛才辱罵你?」
「是,父親。」
「你說阿嘉往日欺壓阿姍?」
「不錯,父親!」
「你說阿嘉粗俗不堪不懂禮節?」
「沒錯,父親!」
「你還說,阿嘉過來我這裡是編排阿姍是非?」
「是啊,父親!」
顧子青太激動了,看來父親相信他了,沒有被那歹毒的顧嘉所蒙蔽!
他就知道父親英明果斷目光如炬!
誰知道就在這時候,卻聽得博野侯淡淡地道:「可是剛才在門外,我聽到惡聲惡氣的那個人是你,反而是阿嘉對你一口一個哥哥。」
顧子青神情一滯,之後便要解釋。
博野侯卻是又道:「你還說阿嘉要編排阿姍的是非,可是阿嘉並沒有。」
顧子青不信:「怎麼可能,她肯定是要說阿姍的壞話,要惡意構陷阿姍!」
博野侯望著自己的兒子,失望極了。
「阿嘉從未在我面前說過任何人的壞話,甚至包括你這個哥哥,她說要向你這個哥哥多討教學問,還說你待她極好。」
顧子青:「……」
博野侯:「至於阿姍,她和我說了很多,說起上次字帖的事,說了阿姍的想法,她覺得阿姍做出這事兒來,怕也是一時沖昏了頭腦,說阿姍本性是好的。」
顧子青:「……」
博野侯皺眉望著自己的兒子:「我不知道你對阿嘉有怎麼樣的誤會,不過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
顧子青僵硬地望著他爹。
博野侯:「你要記住,顧嘉是你和顧子卓的嫡親妹妹,是一母同胞的妹妹,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她自小流落在外,長於村婦之手,但是好在她天性純厚善良,猶如一塊渾金璞玉般,我們都該好好照料她教導她,而不是對她諸般挑剔,更不是對她橫加指責。」
顧子青低下頭,冷汗直流,咬牙道:「是,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博野侯又道:「至於阿姍,這次過去孟國公府的家宴,就讓她隨著一起去吧,不過還是要注意,不可再橫生是非,也不許你太過偏向於她,免得阿嘉看了心寒。」
顧子青還能說什麼,他垂下眼,恭敬地道:「是。」
好不容易從博野侯那裡告別,顧子青耷拉著肩膀,邁著千金沉的兩條腿往回走。
他腦中白茫茫一片,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誰知道走到半路,卻恰好見前面顧嘉兩手插在袖子里,笑眯眯地站在那裡看風景。
她見他走過來,揚眉沖她一笑:「好哥哥,你聽完了父親的教誨?」
顧子青道:「妹妹好計策。」
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什麼?他就是蠢,蠢得一隻豬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蠢了!
顧嘉蹦蹦跳跳地過來,鵝黃裙擺在風裡飄搖。
「好哥哥,妹妹近日讀書時,頗有一些不能懂的,改明兒還得向哥哥求教,哥哥可不要吝惜喔!」
她笑眯眯地這麼道。
「不吝惜,不吝惜。」
顧子青面無表情地這麼道。
顧嘉擺手:「那好,二哥哥,我先回去了。父親已經答應讓阿姍姐姐參加孟國公府夫人的家宴了,我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呢!」
顧子青看著她這張「善良的好人臉」,突覺得太陽穴一鼓一鼓地疼。
不過他到底是什麼都沒說。
家門不幸,這是招惹了什麼妖魔鬼怪?
他認栽。
誰知顧嘉走到他身邊的,突然小聲道:「對了,二哥哥,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你現在的樣子,更像一頭豬了呢。」
說完,她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
顧嘉回去后,徑自去找顧姍,把顧姍可以參加孟國公府家宴的事告訴她。
顧姍眼裡恨極了的,不過面上卻是依然含笑,一臉真誠地道:「謝謝好妹妹為我說情,這次多虧了妹妹你呢。」
顧嘉看著她這個樣子,卻是徑自笑,並不答言。
在這一瞬間,她想起來上輩子。
她和父親幾乎是沒話說的,便是和母親之間,許多事也都是通過顧姍來傳達的。
往往是顧姍對自己說:母親說了,你如何如何。
她就聽了信了。
如今一想,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少。
這麼想著的時候,卻見顧姍上前來,含淚望著她道:「好妹妹,過去的事都是姐姐對不住你,你,你能原諒姐姐嗎?」
顧嘉早猜到她必然唱這一出:「好姐姐,你說什麼呢?你我既是姐妹,又何必在意這些?過去的事那都過去了,我若是不原諒你,怎麼可能在父親面前求情,讓你去參加孟國公府的家宴?」
顧姍感激涕零:「好妹妹,你我從此就是好姐妹了!」
兩個人假惺惺地你唱一番我說一番的,彼此虛應了幾個回合,顧姍又說要去向母親請罪云云,顧嘉也懶得搭理她,隨她去吧。
反正顧嘉想得明白,父母養了顧姍十四年,雖不是親生也勝似親生的。
她如今只是犯了這麼一個錯,雖然父親因為這個對顧姍起了不喜,但終究不會就這麼把她趕走。至於母親那邊,怕是還心心念念著顧姍呢。
所以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急躁,太急躁反而引人懷疑。她就應該以退為進,假意大方善良,讓父母以為自己對顧姍極好,之後再視顧姍的行徑以牙還牙,讓顧姍吃不了兜著走,最後把自己的退路給作死,讓父母失去對她所有的期望,落得個趕出大門流落街頭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