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四海帝皇
猶如置身極北荒寒,冰窟水窖,一瞬間,血液凝固,筋脈收縮,前所未有的恐懼從左眼倒映的尖銳擴散至每一個細胞,再逆行回那細小的一點。然而明明只能看見那一點,明明已經無法呼吸,明明五感悉數萎縮,偏偏又有萬蟻啃噬般的感覺包裹全身,像是溺水,又像是吞噬。
瞳仁中的墨色掩蓋了零碎的金,雲滅絕手中的金簪停在半空,森冷的金屬尖端與那層脆弱的眼角膜相距不過毫釐。
妹子只能看見那一點,不斷地擴大成整個世界,第一次,他如此清晰的感覺到死亡的距離。
「害怕了。」
按在鎖骨上的手慢慢爬上了孩童絕色的臉頰,冰冷而僵硬,如同死屍。滅絕笑了,熟悉的觸感另笑容溫柔,甚至有些聖潔。
「放心,我只是嚇嚇你。」滅絕真誠地張大眼睛:「我不會戳瞎你的。」
靜得連呼吸都沒有。
「通常我不會對拷問者用這招,但是你要明白有時候為達目的需要不擇手段。」滅絕想了想,覺得還是誠實地教育孩子:「好吧,雖然在我們得到想得到的信息之後,我還是會戳瞎他們的眼,哈哈,你該慶幸你不是我的拷問對象。」
「------」
滅絕姿勢不變,手都不帶抖一下,但是嘴上還是不準備停:「我能理解讓你突然叫我『娘』你會接受不了,但是我也不想像所有上位的小三那樣,矯情地說『你的娘只有一個,我知道我永遠無法代替她的存在』,很抱歉,我倆不是那種階級地位,我不需要因為想嫁給你有錢的老爸而遷就你的壞脾氣,順便說一下,你也沒有錢的老爸。」
「------」
利落的收手,簪尖不再一觸即發地對著孩童漂亮的眼瞳,轉而勾勒稚嫩的頸動脈。
「你是我買回來的,白字黑字還有你的手指腳趾印,我想你叫我聲『娘親』,就是想你叫我聲『娘親』罷了,我沒準備對你的人生負起責任,也不指望你給我養老送終。現在我還算喜歡你這張臉,不過像我這麼傾城傾國又財大氣粗的女人一向都是善變的,說不準回個頭我就對你沒興趣了,我也不想,但是喜新厭舊嘛,物競天擇嘛,弱肉強食嘛,我們總無力反抗大自然。」滅絕賣乖地笑笑,收了金簪,揉亂孩童的額發。
女人手指的溫度喚回了妹子的神志,暖意順著筋脈血液遊走全身,他感覺能夠呼吸,能夠眨眼,能夠戰慄,能夠活著。
「如果你覺得這是恥辱,我也無話可說,誰的人生沒點污漬。虎落平陽也有被犬欺的時候,拿破崙也有滑鐵盧的時候,越王勾踐還為吳王夫差拉過車呢。俗話說,好漢不提當年勇,咱都得放下前塵往事,該裝B裝B,該認娘認娘,該打小報告的都別忽悠群眾,你說是吧,妹子。」
「------」逆光的視線里,妹子的世界從尖銳的點瀰漫成少女傅離人濃墨重彩的臉。記憶里的蒼白詭異已經模糊,眉目表情中沒有一絲熟悉的痕迹,他發誓要狠狠記住的臉,卻一時不知從何記起。
「我沒什麼耐心的。」滅絕落落大方地起身,隨後尖叫一聲『好冷——』,迅速沖回溫暖的轎內,她是溫婉賢淑的江南女子,怕冷。
妹子深吸一口氣,有些笨拙地挪起身子,手心的刺痛後知後覺,不禁怔愣,那一瞬,他竟是緊張得連指甲都陷進皮肉中,手心攤開,一片血肉模糊。
「娘————親。」彆扭的,他不曾發出過的音調,生澀的,他無法理解其中深意的詞語。娘親,他固然是有的,只是早逝。在他被欽點為那個男人的接班人之後,他的人生更沒機會接觸這類詞語。
雲滅絕掀開一條縫,亮著小白牙沖妹子得意的笑:「你說什麼?」
無恥混蛋,「娘,親。」
磨牙呢。滅絕掏掏耳朵,抱歉道:「說大聲點,我耳背。」
妹子惡狠狠地吼回去:「娘——親——。」如果他有力氣,絕對會把她壓身下狠揍一頓。
滅絕撇嘴:「算了,這也湊合。」
解憂首當其衝地跪地叩首:「恭喜大小姐,賀喜大小姐。」
恭喜她十四歲當媽?
唯一不二有樣學樣:「恭喜大小姐,賀喜大小姐。」
切,該跪的時候都沒閑著。
雲滅絕努努嘴,不情願地伸出她精貴的手指,在不算寒冷的空氣里對著妹子甩了甩:「以後妹子殿下就是我的女兒,賜住儲鳳閣,一切用度比照太子,配汗血四騎凱迪拉克,要有防彈玻璃的,賞宮婢三十,宮人三十,不漂亮的不要,至於暖床的,嘿嘿,等他長兩歲再說。」
眾人俯首:「是——」
妹子不齒地冷笑:「謝,娘親。」
滅絕眯了眯眼,不爽地縮回轎子里:「起駕,回宮。」謝你姐夫的,買了個偽劣產品。
解憂掃一眼地上的孩童,抬步跟上金雕玉砌的大轎。
不二不解地拉住姐姐的衣袖,解憂姐姐似乎看起來不高興。
唯一心靈感應地拉住不二的手,低聲道:「你我跟了大小姐多久?」
啊?關大小姐什麼事:「兩年。」
「解憂姐姐跟了大小姐四年。」唯一蹙眉,抬眸看向漸漸遠去的富麗堂皇。
不二不明所以地嘟嘴,哪兒呀,這是!
唯一搖頭:「大小姐會武?」
「怎麼可能。」不二吸口涼氣,可剛才那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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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被修飾成傳說,在一年又一年的津津樂道里變得更加另人崇拜。
海風是不變的肆意,白色的浪花一成不變的撞擊黑色的礁石。嶙峋的海角在滄海桑田之後終於磨平了凌厲,石縫中經年不散的哀怨慟哭依舊在傳誦多年前那鬼哭狼嚎的巔峰一戰,成片的白色海芋在鮮血的滋潤里繁茂盛大,自海角蔓延開一望無際的聖潔,就像是文人手中的史冊,讚頌偉大,誇耀勝利,卻從未有亡者的一席之地。
臨近冬日的陽光不那麼溫暖,卻依舊能讓微瀾海璀璨奪目。粼粼波光,深邃也純粹的海藍,恍惚間有著另人沉迷的溫柔。
碎銀分撒的海面,一艘不起眼的白帆小船浮出海天一線,卷輕浪,沉沉千里。瑤台路,哪哪都是潮來潮去,天涯海角。錚錚弦樂,挑撥情仇,沒有起伏地在一個平面擴散,如同往事的沙漏,塵封中又漏下一粒,惹不起半點塵埃。
琴聲引來了海豚引航,卻不敢和聲,琴聲劃過海角縫隙,安然了慟哭——
啟音人背靠船頭而坐,修長有力的手指彈撥著膝上安放的七弦琴,眉目微闔,面容沉靜。沒有熏香怡情,無來聞者知音,他淡然地紀念一段過往,信手捻弦,曲調自成,似有心,卻無情。
某男出,撒票票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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