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殉情

盛威又夾了片牛肉到她碗里，「吃飯。」

秦菲菲低頭，還是沒有動。

「沒覺得你煩。」

秦菲菲眼睛一亮，猛然看他，他卻不說話了。

壓抑的心情就因為他這一句話，就變得明朗了。

被烏雲籠罩的天空，一下子云過天晴。

她夾起蝦，咬了一口，有點甜，但甜進了她的心裡。

一餐飯吃飯，秦菲菲主動收拾去洗碗。

盛威也沒法管，去了客廳。

等她收拾好出來，男人靠著沙發，一動不動。

她走過去，卻見他閉著眼睛，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居然睡著了。

硬朗的五官因為他熟睡過去，變得稍微有些柔和，沒有那麼冷冽。

湊近一點，看到他眼底的黑影。

一定是很累了。

看了一眼，周圍沒有東西。

她輕手輕腳的上了樓，抱了一床毛毯下來。

溫柔的搭在他的身上。

她沒有坐下，就蹲在沙發邊上，看著他。

索性，就著地板坐下來，繼續看他。

她知道，這個時候的樣子一定像極了一個花痴。

只是她沒有辦法，就是這麼被他吸引了。

或許在第一次見到他，他願意幫她的時候，不管那個時候他是什麼樣的心態，但她就已經被他吸引了。

這個男人，是她兩世為人，最想要終老的男人。

她不知道能不能心愿達成，但她想要努力看看。

老天既然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還在一切美好的時候，她一定要努力，不能辜負了這一生。

大概是哭累了。

她看著看著，倦意也襲了上來。

索性就趴在了沙發邊上，在離他最近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身邊有他的味道，有他的氣息，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漸漸的，沉入了夢鄉。

夢裡，她回到了她死亡前的那幾十分鐘。

那些人都在說她的身世，說她有多配不上盛威，她被踐踏的一文不值，心裡的那些擔憂，那些不堪，那些過往的刺激和壓抑，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她也想好好的，想在最美的時候最上最愛的人。

可老天爺就是這麼的作弄人。

她在最落魄的時候，遇上了那個她想要過一生的人。

以為只要得到他的愛就好了，可她忘記了外面的聲音。

她是配不上那個男人的。

她站在他的身邊，永遠會被別人指指點點，會被別人用來嘲諷盛威。

受不了那些聲音，她受不了盛威被那些人用噁心的眼神包圍。

她不想這樣。

只想快些逃離，離這些聲音遠一些，離這些人遠一些，離盛威遠一些，只要她走遠了，那些聲音就不會出現了。

衝出去，車流在眼前晃。

她只有一個想法，遠離這裡。

她踏下了台階，想要混進車流里，這樣他們就找不到她了，看不到她了，就不會有人再指著她說了。

砰——

她的身體飛起來了。

重大的撞擊力彷彿將她全身的骨頭都震碎了。

她在空中看到了盛威，他衝出來，叫著她的名字。

叫她……菲。

只是這次的聲音，很急切。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應他，她又聽到他近乎咆哮的大吼一聲，「秦菲菲！」

好凶啊。

她想笑，笑他凶的莫名其妙。

可是她笑不出來。

全身痛得要死。

終於，身體落了下來。

那一摔，摔得她聽到五臟六腑碎了的聲音。

身體里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的流逝，她清楚的感覺到了。

一點點的，抽空她的身體。

耳邊，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的眼前，光亮漸漸在變暗。

終於，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張臉一向凌厲，眉宇間帶著戾氣，可現在他一臉悲愴，整個人都被一層悲傷佔據。

他哭了。

他在喊。

她聽不見，但她知道，他在喊她。

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

眼前，越來越暗了。

直到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了。

她想叫他的名字，想擦掉他臉上的淚，可她出不了聲，也動不了。

只是一陣刺眼的光忽然出現在她眼前，她看到了。

看到那個男人抱著她的身體，一直痛聲哭。

她很心疼，可是什麼也做不了。

場景一換，他走到了一個很高的天台，上面的風吹得耳邊「嗚嗚」作響，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忽然，他一步步往天台連連上走，整個人像個失了魂魄的木偶，兩眼無神。

他越走越近了，那風更是肆無忌憚。

他的腳，站在了邊緣。

她終於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了。

驚恐的對他擺手，可是他像是看不見一樣。

他張開了手，無神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菲，我來陪你了。」

她聽到了。

她聽到他說什麼了！

不！

不要你陪！

傻男人！不準！

她跑到過，站他身邊，去拉他的手，可是她的手穿了過去，什麼也沒有抓到。

她只看到男人臉上凄涼的笑容，他整個身子向前，像一隻準備好翱翔的風箏，可是斷了線。

他墜落下去了。

「不要！盛威！不要！不……」她大吼著，趴在天台邊上，朝著下面大哭大喊。

不要，不要啊……

怎麼這麼傻？怎麼能做這麼傻的事？

她從來沒有想到，他會去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他怎麼可以……

「盛威，盛威……」她叫著他的名字，一聲聲呢喃，可怎麼也喚不回來了。

「醒醒，醒醒！」盛威推著又哭又喊的女人。

秦菲菲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的男人，她哭了又笑，笑著笑著又哭了。

盛威蹙眉，「做惡夢了？」

他剛才聽到她很悲慘的叫著他的名字，還說不要，什麼不要？

聽起來，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秦菲菲看到他就坐在面前，很想抱他，比剛才還想。

可是她不敢。

這個夢，好真實。

真實到她真的覺得盛威跳樓了。

好在，只是個夢。

好在，盛威還在。

秦菲菲想要站起來，可是腿麻了。

她努力撐著起來，剛起，整個人就又倒下去。

這一倒可好，直接撲向盛威。

原本坐著的盛威被她這麼一撲，硬生生的給撲躺下了。

他蹙眉。

秦菲菲大驚。

怎麼會這樣？

她緊張的咽著口水，盯著眼前放大的俊臉，好像有點生氣啊。

「那個……我……」她想解釋來著。

「起來。」盛威輕推著她的肩膀。

秦菲菲哭喪著臉，「我腿麻，起不來。」

她要是能起來，就不至於倒下來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盛威深呼吸，用了力，把她推起來讓她靠在一邊。

該死的！

怎麼這麼熱？

秦菲菲靠著沙發，看著他不太好的臉，咬著唇，想道歉。

低頭瞬間，她看到他的手背上很長几條紅痕。

應該是被指甲抓出來的。

她的手指翹起來，難道是她抓的？

「你的手……」她小聲問。

盛威看了一眼手背上那幾條格外刺眼的紅痕，「拜你所賜。」

秦菲菲：「……」

果然！

她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盛威站起來，淡淡的說：「叫著我的名字，說不要，然後狠狠的抓我的手。」

秦菲菲有點囧。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怎麼從他嘴裡說出來，好像不是故意的也是有意的。

「我做了個夢，所以……」秦菲菲想解釋。

「知道了。」盛威問，「腿不麻了？」

「麻。」

「躺上去。」

「哦。」

她乖乖的搬著兩條腿上了沙發，正準備捏了下。

只見男人坐到另一邊，端起她的腿放到他的腿上。

這個動作，像是電流一般觸到了秦菲菲的身體，她僵住了。

等他的手輕輕的捏著她的腿，僵硬變成了酥麻，像無數只螞蟻從她的腳尖一直爬到她的腿，鑽進了她的身體，混著血液在全身流竄。

盛威動作很輕，沒有說話。

秦菲菲做不到他那樣神色自若，臉紅紅的，很燙，好似要衝破了皮膚，爆出來。

她不敢去看他，目光找到一個點，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隨便那麼一瞟，就看到他手背上的那幾條紅痕。

頓時罪惡感涌了上來。

又想到了那個夢。

不自覺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臉上。

那個夢，是真的嗎？

她被車撞了之後，他真的跳樓了嗎？

殉情！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兩個字。

不可能。

那是盛威啊。

盛威怎麼可能會為了她這樣一個女人做出這種愚蠢的事。

他肩負著盛家的重任，他身上是有責任的。

哪能允許他做這麼荒唐的事。

可私心的，又希望那是真的。

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

她會覺得，看，那個男人愛她愛得那麼深。願意為了她，跟她一起死。

只是，她看到他做了那樣的事，又會很難過。

不禁又在想，她死了，盛威又做了些什麼？

「你的夢裡，有我。」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秦菲菲的腳一哆嗦，她看了一眼他，眸光犀利。

心尖有點顫抖，她低下了頭，「嗯。」

反正他知道她喜歡他，就算夢到他也沒有關係。

「夢到什麼了？」

他的手勁力度把握的很好，不輕不重，很舒服。

之前是麻的難受，現在是酥麻的舒服。

她享受著他的服務，一想到那個夢，她還是忍不住后怕。

就算再自私，到底也是她愛著的男人，她不想他死。

還是以那樣的方式。

看著眼前的男人，活生生的就坐在她對面，溫柔的捏著她的腳，在告訴她，那只是個夢而已。

秦菲菲搖頭，「一個不太好的夢，不說了。」

至少現在是好好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剛好，所以不必再提過往，不是嗎？

盛威沒有逼她，他也猜到了。

這個夢，一定不怎麼好。

否則她怎麼喊得那樣的撕心裂肺，又怎麼會哭成這樣。

她今天，哭了兩次。

一次比一次厲害。

明明在她眼裡，他就是當事人，可偏偏他又什麼都不知道。

「你是相信前世今生的，對嗎？」他看她。

問的很突然。

秦菲菲還是點了一下頭。

是，她跟他有前世，還有今生。

「前世，我跟你，是什麼樣的開始，什麼樣的結局？」盛威專註的捏著她的腳，沒有看她。

少了他的注意，秦菲菲整個人要輕鬆一些。

她不能跟別人聊她前世發生的任何事，這種感覺也很糟糕。

現在盛威在問，她也有說的慾望。

「我沒錢，差一點就要用自己去抵了。不過後來，我還是用自己抵了錢。不過，是抵給了你。」秦菲菲目光變得溫柔。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很慶幸，是遇上了他。

盛威意外的抬起頭對上她帶著笑意的眼睛，「這麼俗套？」

「對啊，就是這麼俗。」秦菲菲點頭，「我們經歷了很多，最後因為我的家庭，不被你的家人接受，我很難過，打算離開，結果我被車撞死了。」

她明亮的眼睛黯淡下來，「天人永隔，就這就我們前世的結局。」

她不想告訴他那個夢，就算是自私的想讓他為她殉情，可她還是希望他好好的活著。

這個世上，沒有誰少了誰，活不了的。

盛威的手停了下來。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他心底蔓延了。

原本只是暢遊在海底，忽然就被一根水草纏住，脫不開身。

窒息，痛苦的感受正在朝他襲來。

這種感覺，不太好。

秦菲菲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立刻笑著說：「你該不會是在為我心疼吧。」

盛威鬆開手，「好了嗎？」

他問的是她的腿。

秦菲菲動了動，「好了。」

「等一下去你家裡收拾東西。」盛威起身，不再跟她繼續那個話題，上了樓。

秦菲菲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失落。

他是怎麼了？

……

盛威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就是聽到她說天人永隔的時候，心口有點悶，壓抑得慌。

這世上，哪有什麼前世今生。

就算是有，又有誰記得？

她說的話，他不信，但偏偏又像顆火石落在他心上，燙出了一點溫度，怎麼也散不開。

很奇妙的感覺。

呵，前世……

……

車子停在秦家門口的時候，秦菲菲又問了一句，「我真的要去你那住？」

這也太快了。

「你不想？」盛威問。

他總是不答反問。

秦菲菲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每一個想要的答案，都被他給問回來了。

她心裡的答案，理所當然的想成了是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