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屍匠四門
圖索的眼神透露出殺氣,好像是惡狼在黑夜中打量自己的獵物。
不過此時我倒是並不畏懼,既然余念說,這雪狼族一生只認一個主人,想必他也不能凶性大發把我怎麼樣。
「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能把這破冰拔出來,你就叫我爹。」
圖索將破冰扔在地上,我腳下都隨著這陣重擊開始晃動。
刀鋒深深的插入地面,圖索悶聲道「那你砍我一隻手,這事就算過去了。」
他不動聲色的和我對峙著,絲毫沒有打算低頭的意思。
還是老孟看出了眉眼高低,連忙插在中間攪渾水。
「要我說你倆要是想認親戚就別在這了,眼瞅著天就要黑了,還是先找個地方借宿一晚,明天早上還得去尖峰嶺呢。」
我們倆互相踩了個台階,都沒再繼續僵持下去。
四周一片荒涼,除了我們來時的那個倉庫之外,並沒見方圓幾里有什麼建築物。
此時天空轟隆作響,風雨欲來。
大家商量之後一致決定在倉庫先借宿一晚,明天天亮之後再想辦法搭車前往尖峰嶺。
印象里那個廠房佔地面積並不大,從裡面堆積的雜物來看很難看出之前是留作何用。
我有點納悶,誰會在這裡弄個廠房,運料什麼的也有點太不方便了。方圓幾里都不見有人家,更沒有馬路,空空的地面上立著這麼一個東西。
之前走的時候太過匆忙,沒有留心,現在從遠處看來,多少讓人覺得有點不對勁。
老孟小聲說「我怎麼感覺這兒有點怪呢。。。」
「咱倆真是連的同一個腦子,我也有這種感覺。」
我話音剛落,身旁突然吹起了風。自荒地那邊吹來,帶來了不少的風沙。
我們幾個加緊了腳步,快步躲進了倉庫。
進去隨意找了兩塊鋼板和輪胎,堆放在之前被余念沖開的那個窟窿後面。風沙被擋住了大半,雖然不至於一絲風都透不過,但是想要暫時避一晚還是可以的。
騰衝衝突然想起了廖考似乎並沒有與我們同行,余念說將他安置在市裡的一個小賓館,明日我們出發前往尖峰嶺的時候再通知他一同匯合。
騰衝沖這才放心,從背包里拿出水壺飲了一口之後小心翼翼的遞給我「你要不要喝一口?」
我心中有千百個疑問等著問余念,自然沒有心思喝水,順手推開道了謝,便朝著余念走過去。
「剛才在裡面,那個老頭說的話,到底都是什麼意思?」
「你家裡人既然千方百計的隱瞞你二十多年,自然有他們的用意,所以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我心中鬱結,口氣也變得有些急躁「我的確是個愛安逸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現在事情已經變質了,從我爸失蹤的那天開始就失控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已經被這件事拉進來了,我還要繼續糊塗下去嗎?」
余念看著我真摯又迫切的眼神,最終說道「這其中的恩怨太過複雜,各家有各家的事,養龜術士所說的屍匠四門,其實就是四個家族。」
之後的很長時間裡,余念用她特有的清冷語氣,在我眼前將屍匠這四門的恩怨糾葛緩緩鋪開。
唐朝滅亡后,中原地區政權陷入大分裂時期。後周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篡後周建立北宋,五代結束。天災戰爭帶來大批傷亡,屍匠這個行業悄然興起,於南宋末年形成規模與門派。
屍匠分四門——尋屍、掌屍、縫屍、殮屍。
尋屍一門早年間都是盜墓賊起家,憑藉分金定穴的本領,靠著死者生前舊物,來判斷屍體所在方向。戰爭年代,士兵屍骨曝屍他鄉,尋屍人尋得屍體后,向家屬索要報酬。
掌屍門大多為苗族人,定居於湘西,沅江流域一帶,利用蠱術操控屍體,至清朝已演變為湘西趕屍。
縫屍、殮屍不分家,屬四門中交往甚密關係最好的兩門。
縫屍,顧名思義就是將身首異處的屍體拼湊完整,讓其體面下葬。縫屍這門手藝對縫屍人的要求極高,如果手藝不好,則會招來死者的怨氣,反噬自身。
家族內,所有年滿十歲的男童都要學習縫屍手藝,但真正能學成的人寥寥無幾。
縫屍人有祖傳三件,穿魂針,引路索,補骨釘。
分別由縫屍一門中——肖、余、法三大家掌管。傳聞這三樣同時擁有的人,可控制縫補過的屍體,將其變成活屍,也就是活死人。
所以這幾百年來,三大家族都嚴加看守好自家東西。
八百年的演變,屍匠四門之間的聯繫早已蕩然無存,縫屍一行也早於明朝之後銷聲匿跡。
說到這,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騰衝沖和穗禾老孟三個人折騰了一天,這會兒早就昏昏欲睡。
圖索那個哈士奇已經鼾聲如雷,睡相極其粗獷。
我一下子接收到了這麼多信息,腦子的內核明顯不夠運轉,好像馬上就要燒斷了一樣。
半晌之後才開口問道「所以說,我祖上其實是個專門縫死人的裁縫?」
話說出口我自己都打了個寒顫,萬萬不敢相信。
但我現在疑惑的是,我爸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余念接著道「你爺爺肖寶山和我祖上積怨頗深,具體原因我並不清楚,但余家和肖家雖同屬縫屍一門,但卻立下毒誓,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之前你聽說我是肖寶山的孫子,才會情緒那麼激動?」
「嗯,余家也就是從肖寶山之後和肖家決裂,轉投了尋屍一門。本來百年來相安無事,但是直到十年前,縫屍一門的三大法器紛紛丟失。其中余家掌管的補骨釘,就在騰衝沖交出來的這個九重寶函之內。其餘針索,到現在都下落不明。」
「那那些養鬼術士,他們也在找這兩樣東西?」
余念搖頭「這是族內的秘密,覬覦針索釘的門派不在少數。一旦走漏了風聲,便再難找回來了。養鬼術士沒那麼大的狼子野心,他們想要的,不過就是我的百骨傘罷了。」
余念說完之後,我覺得形勢變得更明朗,但也更撲朔迷離。
二十年前,也就是我出生的時候。針索釘同時丟失,下落不明。
二十年後我爸因為收到了銅錢的快遞,然後失蹤。那是不是側面表明了,其實我爸對這件事是完全知情的?
因為收到了銅錢,所以踏上了尋找九重寶函之路,但萬萬沒想到,九重寶函就在自己的合作夥伴騰健民的手裡。
這麼想來,騰健民倒成了一個關鍵人物。
就在這時,廠房裡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好像是一段手機鈴聲。
我本以為是騰衝沖或者老孟誰的手機響了,但是兩秒之後我才反應過來,那他媽是我爸的手機鈴聲!
沒錯,這段鈴聲是一段二人轉的節選,我爸當時美滋滋的換上了之後讓我給他打了無數次電話,所以我絕不可能聽錯。
我和余念對視了一眼,快步朝著鈴聲的來源走過去,果真在角落的水泥管子里,發現了一台落滿了灰的手機,正嗡嗡的響著。
解鎖之後,發現鎖屏正是我媽抱著我的照片。
我連忙拿起手機,也顧不得其他就接通了電話。
但在我這邊接通的同時,電話那邊就立馬掛斷,兩秒的間隙,我只聽見了電話那邊嘩嘩的雨聲和風聲。
「爸?爸?是你嗎?」我一個人對著已經掛斷的電話徒勞無功的喊著,明明知道沒有人回應我,但還是不死心。
為什麼我爸的電話會出現在這,會不早不晚的響起?這一切好像都是個陰謀!
老孟他們被我大喊的聲音吵醒,睡眼惺忪的朝我走過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激動的拿著電話對所有人道「這是我爸的手機,他來過這!」
大家的表情都和我一樣的欣喜,只有餘念略顯擔憂。
余念環顧四周,只說「我們好像被人監視了。」
狂喜之後我冷靜下來,細細思考確實覺得這件事蹊蹺的很。
我爸失蹤了一個月,手機一直都是不在服務區的狀態,好巧不巧的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了。
而且手機的電量充足,不像是遺落在這快一個月的樣子。
種種的跡象都表明,手機是被人有預謀的放在這的,目的就是要我接通這個電話。
我把我的猜測說了之後,老孟反問道「那他為什麼要在你接通電話之後馬上掛斷呢?」
余念道「或許,他只是想確認你在這。」說完,余念臉色一變「不能繼續留在這了,趕緊收拾東西走。」
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我連忙拿起地上的背包,臨走之前發現那個哈士奇還在打呼嚕。
我本打算就把他扔在這,但是思來想去還是踢了踢他「我要走了,作為你的主人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一聲。」
他可能是睡蒙了,竟然沒發脾氣,稀里糊塗的站起來就跟著我走了。
就在我們所有人都撤離倉庫之後,突然一道雷集中了房頂,彩鋼板像是泡沫一樣瞬間起火,本來的倉庫瞬間淹沒在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