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驚天大案
他道明來意之後,守城官不敢擅做主張,又報給了上頭,消息逐層傳遞,一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才終於過了蕭昀的手。
蕭昀手裡提著硃筆,似是有所顧慮,目光定格在案頭的一打奏章上好一會兒沒有做聲。
前來傳信的護城軍副統領也不敢吱聲,只就本本分分的低頭跪著。
「陛下?」陶任之從旁提醒了一句,「這人明目張胆的現身,必是有所倚仗的,而且那位周家二爺本就行事偏激,他既在此時差了人來,應當也是做了穩妥的打算和安排的。既是撬不開那人的嘴巴,那便……不如叫他與長公主見上一面,好歹看看他是因何而來,沒準……能套出些許內幕呢?」
讓季同去見宜華,這本身就有點冒險。
但是那季同也是個鐵了心不怕死的,揚言不讓他當面見宜華,就什麼也不會說。
蕭昀思慮再三,終是沖那副統領抬了抬下巴:「去把人帶來吧。」
「是!」那副統領命起身出去了。
蕭昀又斟酌了片刻便又轉頭囑咐陶任之:「去找邢五,讓他親自把來人身上搜搜乾淨,然後你親自把人送去姑姑那。至於究竟要不要見……不必勉強,聽姑姑自己的意思吧。」
「是。老奴明白。」陶任之謹慎的應諾。
待他出去之後,蕭昀終究是心裡有點不很踏實的,那個周暢源他是沒有直接打過交道,但卻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狠角色,現在蟄伏了許久再露面,這是必定要起波瀾的。
可即便如此——
他也得把這個人引出來,繩之以法,拋開其他的牽扯不談,這個人和他之間還殺母之仇,絕不可以放過。
那副統領反悔護城軍衙門,將暫扣在衙門裡的季同提出來,又一次親自押解送進了宮裡。
行禮得了陶任之的傳話,陪同陶任之親自等在宮門,又親自上手把季同身上搜了個乾淨,他的兵器是在他被護城軍制住的時候就已經下了,邢磊又搜出他藏在腰帶夾層里的幾片薄如紙的飛刀,保險起見,連他束髮的發簪都一併取走了。
確定無誤之後才轉頭給陶任之遞了個眼色。
季同卻似乎並無不軌之心,任由邢磊將他的東西都搜走了。
陶任之也拿不准他這究竟是安的什麼心,且不論他這次進宮來的目的是什麼,就沖著周暢源和大胤皇室之間的那幾筆舊賬,這人作為親信都是註定會有來無回的,這人卻泰然處之,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生死還是有穩妥脫身的把握。
如此一來,陶任之就只能慎之又慎,和邢磊一起把人帶著往碧霄宮去。
宜華自然是知道周暢源不會輕易罷休的,她回大胤來本就是避難的,佔了娘家的便宜,這時候就自然要儘可能的少給娘家人添麻煩,所以在京這兩年都是深居簡出,連碧霄宮的大門都很少出的,只說是身體不大好,在寢宮安養。
季同被帶過來的時候她正坐在殿中烹茶。
陶任之小心翼翼的將事情的經過稟報了,見她神色之間一派泰然,居然連一點吃驚的意思也沒有,就又試著道:「陛下說此事全憑長公主殿下自己拿主意,那人您想見一面那便見見,若是不想見,也不必勉強。」
蕭昀雖然迫切的想要找到周暢源的下落,但也確實,他也沒想過要利用宜華。
這件事他是順其自然的。
宜華倒是不見勉強,直接放下手中茶具抖了抖裙子站起來,淡淡的道:「那就帶他進來吧。」
「是!」陶任之轉身出去,不多一會兒邢磊就把季同推了進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將人反縛了雙手推進了殿內。
邢磊不好往宜華的寢殿里來,把人送進來就又退到了殿門之外站著,陶任之倒是沒有迴避——
蕭昀讓他過來,本身就有這重意思,若是宜華見了季同他在旁邊盯著比較穩妥。
宜華起身之後就直接站在了殿內沒有再找椅子落座。
同樣了過了兩年半左右的時間,宜華好像還是和當初一模一樣的樣子,面容冷淡,舉止雍容,再一聯想到周暢源的樣子,季同登時就覺得心裡發酸,正在失神,宜華已經徑自開口問道:「是他叫你來見本宮的?有什麼話,就直說罷。」
季同的思緒被打斷,飛快的定了定神。
他自然是覺得宜華對待周暢源的態度太過絕情了些,但畢竟是主子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女人,他面上還是盡量的恭敬的,慎重道:「長公主您是知道的,當初我家主子遭人暗算被迫服毒,這兩年他飽受煎熬,如今已有油盡燈枯之勢。主子他一生別無所求,唯有一心愿未了……那就是希望在臨死前再見長公主一面,還望長公主能成全。」
為了幫周暢源達成最後的心愿,季同也算盡心儘力了,態度和語氣都儘可能的誠懇。
宜華卻是面目平靜的盯了他半晌,竟是不見絲毫動容,最後就嘲諷的輕笑出聲:「都這時候了,還來這假惺惺的一套,他這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季同聽她如此評價周暢源,心裡突然起了一股怒火,但又不得不勉力壓住,再次懇求道:「我家主子以前行事的確是有些行為過激,但他的初衷也僅僅是為了長公主殿下您啊……」
「為了我?」話沒說完,就被宜華冷聲打斷了,「都要死到臨頭了還要差遣過來再最後騙我一次?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為了我?」
「長公主您許是誤會了,何出此言啊?」季同連忙試圖解釋。
宜華卻再次犀利的出聲質問:「你說他最後的心愿就是見我一面是嗎?」
季同剛要點頭,卻又聽她話鋒一轉,臉上表情也變得更加冷凝且諷刺,「你敢說他只要見過本宮之後就會放開一切再不使手段針對任何人了嗎?」
周暢源想見她一面,也許是真的,但是他那個人啊——
最在意的並不是他所標榜的愛情,而是他自己的心情和感受。
這時候的他,沒能得到她,沒能得逞所願,必定是揣著一肚子的不甘心的,這時候的周暢源在臨死之前會只想著見她一面就心滿意足了嗎?
不!絕對不會的!
他那個人,就是拼著一死,最後也一定會捎帶上一些人的,他自己沒能稱心如意,他就絕對不會叫其他人好過。
宜華雖然不知道他究竟在謀算什麼,但卻十分篤定對方一定是在籌謀某件大事的。
季同倒是一路見證了周暢源對宜華的追逐和真心,他是不覺得周暢源的所作所為有任何的不妥之處,本來已經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了,可是正被宜華問在了點子上……
周暢源確實在計劃一些事,絕不是見宜華一面就會甘心赴死的。
宜華洞若觀火般將這些醜事當面丟出來。
季同張了張嘴,最後又無聲的閉上了。
宜華看他這樣的反應就越死篤定自己的推斷沒有錯,她於是冷嗤一聲,轉過身去,往後殿走去:「這些假惺惺的話怕是連他自己都不信的,我不會見他的。」
「長公主!」季同急了,他是真的心疼周暢源,不想讓對方留遺憾,「這不過是個將死之人最後的心愿了,哪怕是看在曾經親戚一場的情分上……」
宜華是真的被他這窮追不捨的語調噁心到了,驀然頓住腳步,再狠狠的閉了下眼,回頭。
「長公主……」季同以為她是改變主意了,可欣喜之色還不曾表露,下一刻就聽她的話冷冰冰的砸下來:「本宮了解他,也正如他也了解本宮一樣。你真覺得他此次派你傳信是要約見本宮最後一面嗎?」
季同不明所以的皺眉,被她問得愣住了。
宜華於是再度冷笑:「他心裡很清楚,到了這個份上我是不可能再見他的了。他還叫你來?這與其說是在賭本宮的惻隱之心還不如直接說是他在自欺欺人的為自己找借口。只要本宮親口說不會再見他,他是不是後面再無論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來就都變成了情有可原?他可以標榜自己不是非要作惡不可,只是因為本宮的無情才逼著他一次次去走極端?」
周暢源這個人,其實是用「喪心病狂」四字都不足以形容他了。
他固執又偏激,偏還喜歡謀算人心。
他本來就是要作惡惹事的,偏還要在這時候叫季同來送信說想見她,這樣遭拒之後,就能自欺欺人的標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別人沒有給他機會。
「長……」季同本能的還想開口替主子辯駁。
可宜華不挑明的時候他確實沒有多想別的,現在宜華的話卻將周暢源的整張面具都撕下來了,因為沒有人比季同更清楚——
周暢源的確是沒準備罷手的,不管宜華見不見他,他最終還是會照他原來的計劃去做。
甚至於——
他是那麼睚眥必報的一個人,就算宜華萬一答應了去見他,他都未必肯在事成之後現身的,他還怕宜華會是去對他不利,進而阻止他後續的計劃的呢。
所以,他說想見宜華,真的就只是做戲而已。
還是做戲給他自己看的。
這個人,當真是滑稽又可笑。
宜華一點也不願意在這對主僕身上再浪費時間了,轉開視線吩咐陶任之:「把他送出宮去吧,就當是今天沒這回事。」
說完,就轉身回了內殿。
陶任之和邢磊將人從碧霄宮帶出來,自然不能聽宜華的一句話就放了季同這麼重要的一個線索的,所以陶任之還是先去請示了一遍蕭昀:「長公主說……放了此人出宮,約莫是想提醒陛下可以派人暗中尾隨,沒準能找到周家那位二爺的藏身之處。」
「嗯!」蕭昀的第一反應也是這個,不過心裡卻沒抱著太大的希望,只隨意的應了聲:「那就這麼辦吧。」
周暢源是個滴水不漏的人,尤其現在處於關鍵時期,想來他身邊這個心腹也不至於傻到出宮就直接回去找他復命的。
不過——
萬一呢?
反正這個人殺了和盯死了都是一樣的效果,運氣還是可以賭一賭的。
「是!」陶任之答應下來,暗中盯人的事自然不是他的專長,隨後就把事情交代給了邢磊。
邢磊安排了幾個心腹暗中尾隨。
果然,季同是不蠢的,約莫也是防範有人會盯梢,所以從宮裡出來之後就在城裡找了間客棧住下了,其間邢磊的人嚴防死守的盯,並沒有瞧見他有任何的怪異之舉甚至於也沒有和任何可疑人等接觸過。
如此過了一夜,次日盯梢的人還在繼續,約莫正午時分京兆府衙門的胡天明卻接手了一起讓他聽了之後差點當場飛升的告發案。
周暢源喬裝入城,並且在大庭廣眾之下大敲府衙門前鳴冤鼓告發當朝太皇太后不守婦道與人私通,並且珠胎暗結,晟王蕭樾並非皇室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