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化身之界
那突然響起的嗡鳴之聲由遠及近,我仰頭一望,只見夜空當中大片黑雲迅速逼近,一眨眼的功夫,黑雲便已席捲而至,竟是無數飛蟲聚集形成的蟲雲。
我見狀大喜,急忙將手中殘餘的粉末灑向了四周,尤其是那些圍殺我們的新教徒,而我則迅速給自己下了個驅瘟咒。
就在我剛剛做完這一切,蟲雲已經落了下來,開始瘋狂撕咬那些沾染了粉末的新教徒,至於我,雖然也沾上了粉末,但由於我身上的驅瘟咒,四周的飛蟲避之唯恐不及,半米之內沒有一隻蟲子靠近。
離我不遠的道士此刻也受到了飛蟲的殃及,這些蟲子雖然只是普通的飛蝗、蜜蜂、甲蟲、飛蚊等凡物,連最低級的蠱也算不上,但架不住數量眾多,而且悍不畏死,並且其中還有許多帶有劇毒,就算是大佬陷入其中,一個不小心也有翻船的危險,更別提道士了。
見狀,我急忙趕至道士身旁,也替他下了驅瘟咒,這才解了他的危急,道士捂著滿臉被蚊蟲叮咬的大包問我這是怎麼回事?
我告訴他,這是我用蟲香吸引來的蟲潮。
之前為了湊齊煉製針蠱和線蛇蠱的材料,我進山捕捉毒蟲時發現了一株百年後早已滅絕的天葵香蘭,利用太爺手札中的秘方製成了蟲香,由於誤判了配方比例,結果煉製出的蟲香威力巨大,當時還引來了蟲潮,差點把小命都給丟了。
自那次以後,剩下的蟲香便被我藏了起來,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因為其過於珍貴,我打算將其帶回一百年後的世界使用。
就在剛才,我想起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那部分蟲香,便生出了利用蟲香吸引蟲潮攻擊新教徒的計劃。
為了加速蟲香氣味的揮發,我還特地將一部分蟲香碾燃成煙,並且在其中加入了我的血。
原本我也只是想隨便試試,因為我血中蘊含的厄源氣息曾讓針蠱和線蛇蠱變異狂暴,所以很可能對蟲類有著某種獨特的吸引力,可沒想到真讓我猜著了。
加入了我的血后,蟲香的功效比上一次強烈了數倍,煙霧剛散出去不到兩分鐘,便吸引來了這麼多飛蟲。
聽完我的敘述,道士頓時高興得大笑:「哈哈哈,無量他奶奶的天尊,記者真有你的。說實話,道爺也快撐不住了,再繼續打下去遲早得歸位,現在好了,讓這些大蚊子大蝗蟲好好陪他們玩玩!」
此時我心裡同樣也是一松,又補充了一句:「蟲香能吸引的可不僅僅是飛蟲!」
「哦,你的意思是……」道士眼中一亮,似乎明白了過來。
我點了點頭:「沒錯,這些飛蟲只是開胃菜,它們用飛的,速度比較快,還有用爬的,速度略慢一些,應該也快到了!」
我剛說完,像是為了呼應我所說的話一般,包圍在外不曾動手的新教徒突然混亂起來,並且不是某一個點的混亂,而是整個包圍圈的同時混亂,驚叫此起彼伏,各種術法的光芒不時亮起。
看到這一幕,我就知道一定是我的援兵到了。
果不其然,第五庄外的混亂只持續了片刻,包圍在外的新教徒便潰散了,他們互相抱團,原本上千人的包圍圈收縮成了四五個陣營,以此集中力量對抗四面八方用來的蟲潮。
包圍圈剛一潰散,失去了阻擋的蟲潮立即像潮水般湧來,四周的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各種各樣的蟲子佔據,一層壓一層,到了最後,竟然已經沒到了我的腳踝處。
那近百沾染上了蟲香粉末的新教術士先是被暴雨般的飛蟲叮咬,隨後又被蟲潮啃噬,幾乎每一個人身上都被一層厚厚的蟲子覆蓋。
一開始還能勉強掙扎,運使真氣抵抗,可隨著越來越多的蟲子爬上身體,通過五官鑽進體內。
他們的掙扎越來越弱,越來越弱,直到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地,再也沒有了半點聲息,而更多的蟲潮一涌而上,隨即將其淹沒。
這樣的畫面不斷在我們周圍上演,看著這悚然的一幕,就算是招來蟲潮的我,也忍不住渾身直發抖,暗暗慶幸自己學會了驅瘟咒。
自上回被蟲潮追殺之後,我仔細鑽研太爺手札,還真找到了幾種驅避蟲子的辦法,驅瘟咒,便是在那時學會的一種巫咒。
一旁的道士也看得震驚不已,拍著我的肩膀對我道:「記者,看到沒,這就是巫蠱之術的可怕,玄門道術,哪怕修鍊到極致,也絕對不可能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而蠱術卻可以,這樣的蟲潮要是用來攻城拔寨,簡直無敵啊!」
就在蟲潮將周圍完全填滿,瘋狂嗜咬新教術士大軍之際,與圓通大師第五道長斗得正酣的孟婆突然嘶吼一聲,兩隻鬼氣瀰漫的枯手突然抓出大片骷髏符文,暫時將圓通大師和第五道長逼退。
只見她面色陰沉的掃了四周的蟲潮一眼,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陰森而詭異的笑容,緊接著就見她兩手快速掐出一道繁瑣玄奧的手訣,隨後右手一招,一道青光突然從第五莊上空飛射而下,落到孟婆手中,竟是一尊三足銅爐。
那三足丹爐剛一落到孟婆手中,便立即從爐內溢出兩道青色神光,第五道長圓通大師連忙運轉手段抵擋,可那青光竟完全無視了二人的防禦手段,直接沒入了兩人體內。
隨著那青光入體,第五道長和圓通大師面上頓時浮現出一陣詭異的青氣,身體好似完全僵住了一般,呆立原地,孟婆則趁機接連兩掌拍出,將兩人轟出數丈之遠,落到了我和道士不遠處。
見狀,我和道士驀然變色,驚呼一聲,急忙沖了過去。
所幸,孟婆最後的一掌略有些倉促,並不致命,兩位師傅只是吐了口血,並無生命危險,真正要命的是他們周身的詭異青氣,竟使得兩位師父無法動彈,而我和道士完全看不出那究竟是什麼手段。
兩位師父敗在了孟婆手下,可孟婆卻並未趁勢追殺,反將目光轉向了正在激戰的巫女。
見狀,我心說糟糕,急忙出聲提醒:「青姑娘(巫女性格轉變后我對她的稱呼),小心……」
話音甫落,巫女已然察覺,可陰險的孟婆並未親自出手,而是繼續使用那尊詭異的銅爐偷襲。
巫女雖已察覺,但她和兩位師父一樣,完全想不到那銅爐發出的綠光竟能無視防禦手段,只是招手打出一團烏光抵擋青芒。
沒有任何懸念,神秘青芒穿透了烏光,沒入了巫女身體內,我心中咯噔一聲,知道完了,可讓人意外的事發生了。
圍攻巫女的毒王四人似乎知道銅爐的厲害,在看到孟婆偷襲得手后,同時發難,各自使出了壓箱底的絕招一起攻向巫女。可就在他們即將得手之際,巫女身外陡然閃現出無數灰色的咒文,將四人的攻擊盡數化解。
而巫女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悶哼一聲后,嘴角溢出了一絲血跡,但卻並未受到銅爐射出的青光影響,雙手揮舞,接連四道巫術轟出。
預判失誤的毒王四人根本沒想到巫女還能行動,一時不及反應,被巫女打出的四道巫咒正面擊中,頃刻間被灰光腐蝕成了四具白骨,墜落倒地,巫女亦透支過度,傷勢爆發,踉蹌著摔倒在地。
激斗至此,我們這一邊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玄清真人戰死,第五道長、圓通大師以及巫女都已是強弩之末,僅剩一個圓寂大師還在苦苦支撐。
而孟婆一方,七名大佬還剩下兩個,雖然我用蟲香吸引來的蟲潮拖住了新教大軍,但最為可怕的孟婆並未受到絲毫損傷,單憑她一人,就足以將我們全部滅掉。
就在我感到萬分絕望之際,孟婆手捧那尊詭異銅爐,嘴裡快速念動咒語,緊接著,那尊銅爐的爐蓋緩緩浮起,青色的幽光自銅爐內傾瀉而出,落在了四周密集的蟲潮之上,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被蟲香刺激得無比狂暴的蟲潮被青光一照后,瞬間停息了下來,好像被抽掉了所有的生機和氣息,變得一片死寂。
這一幕讓我對孟婆手中的銅爐更加畏懼,我敢肯定,等孟婆平息了蟲潮,那迎接我們的,便只有死亡。
轟……
只聽一聲劇烈爆響,圓寂大師退了回來,神色凝重的對我和道士說道:「快,你們速速退入庄內,這裡交予貧僧!」
我和道士互相看了看,自知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急忙將兩位師傅以及巫女送回庄內。
第五庄並非堅城,不過是兩棟稍大些的木屋而已,四周也沒有高牆,只有一堵一人高的籬笆,一推便倒,這樣的一處地方,即使暫時退入其中,又有什麼用呢?無非是多拖延上片刻罷了。
待我們將巫女及兩位師父安置好后,便想出去幫忙,但我們剛到門口,便被圓寂大師揮出的一道真氣勁風推了回去。
我和道士臉色都是一變,隱隱知道了圓寂大師的打算,急忙喊道:「大師,你幹嘛,快進來啊!」
聞聲,圓寂大師回頭看了我們一眼,雙手合十,胖臉上露出了一道慈祥的微笑:「阿彌陀佛,小友肩負救世重任,萬不可輕易言棄,這是老衲最後能為你做的,善自珍重!」
話音落下的同時,圓寂大師渾身佛光籠罩,胖胖的身軀好似成為一輪太陽,拈指一點,一種荒蕪的枯寂氣息猶如海浪般席捲而出,正是:
「我佛慈悲,一指枯禪!」
伴隨著圓寂大師的一聲吟唱,一指枯禪迎向柳不一,目標雖是一人,但這一指神通的氣息卻好似要剝奪周圍所有的生機氣息,周遭一些實力低微的新教徒瞬間青絲變白髮,白髮化落塵,瞬息蒼老。
而作為這一指的主要目標,柳不一面色駭然,自知避無可避,他竟抬手抓住了身旁的另外一名大佬擋在身前。
一指枯禪的所有氣息盡數沒入此人體內,噗,這名大佬的身軀瞬間枯朽成灰,隨風揚散。
圓寂大師一聲輕嘆,胖胖的身軀內佛光愈發璀璨,好似燃燒了起來,最後完全化作了一團金光爆散而開。
幽幽的夜空中下起了一場金色光雨,紛紛揚揚的灑在第五莊上空,持續了十數秒,最後形成了一圈淡淡的佛光結界,將第五庄護持到了其中。
與此同時,結界外的孟婆將蟲潮消滅殆盡,看到第五庄外形成的結界后,滿臉不屑,抬手揮出無數骷髏符文,衝擊在佛光結界之上,卻只是金光一閃,所有的骷髏符文全數被彈開。
見到這一幕,孟婆滿是褶子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震驚之色,佛光結界外的人開始一起出手攻擊,然而那佛光結界依舊穩若磐石。
「嘿嘿嘿嘿,好手段,不過老身倒要看看這結界能持續幾時?傳我聖令,所有教眾就地安營紮寨,一隻蒼蠅也不能放出去!」
隨著孟婆一聲令下,第五庄外開始嘈雜了起來,不過這卻不是我們應當在意的了。
看著護持在第五庄外的佛光結界,我和道士沉默著退回了祖師堂,將後續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了兩位師父。
「師兄……師兄他這都是為了我啊,他若不隕,成就不該在我之下的,師兄啊……」
圓通大師老淚縱橫,第五道長亦是傷感不已,悲傷的情緒籠罩在所有人心頭,短短几天之內,三妙道長、玄清真人、圓通大師接連逝去,而我們,還在苟延殘喘。
從圓通大師口中,我們得知了一些關於圓寂大師的事情。
二人同出一門,師從一代宗師悟覺和尚,圓寂大師早圓通大師兩年入門,佛性通達,但資質欠佳,圓通大師雖是晚了兩年入門,卻有著絕頂的資質,深得覺悟和尚喜歡。
由於覺悟和尚過分看重圓通大師,不免有些厚此薄彼,然圓寂大師卻始終不曾妒忌,反而事事處處對這位師弟呵護有加,二人情同手足。
後來,資質決定的圓通大師先一步成名,開始在玄門闖蕩,而圓寂大師則始終枯坐山林悟法,三十年如一日,直至聽聞圓通大師受人陷害,危在旦夕,方才出山相助。
也就是這一次,枯坐三十年的圓寂大師一鳴驚人,枯禪一指名動玄門,聲名直追圓通大師。
後來,圓通大師才知道自己的這位師兄枯坐山林數十年,竟是在自行領悟真我妙法,一旦成功,他將立即超脫塵世,步入玄門的羽化之境。
而這一次,圓寂大師犧牲自己,散盡畢生修為,施展真我妙法,化身結界護持第五庄,只為了替我們爭取一些時間,實在令人扼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