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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風波猛地席捲了三河。

幾乎一夜之間,關於馬其鳴跟季小菲的桃色風波便傳得沸沸揚揚,成了三河最大的新聞。若干封裝有馬其鳴跟季小菲在咖啡屋激吻、在賓館床上雲來霧去的照片的信從郵局發出,飛到三河各級領導的辦公桌上,人們打開信封,全都傻眼了。照片上的馬其鳴哪還像個政法委書記,簡直就是一色魔、一變態狂。相比之下,季小菲眼裡卻含著屈辱,含著不得不聽命於擺布的辛酸。

其中有幾張,就拍在馬其鳴辦公室里,季小菲剛進去時衣衫整潔,轉眼工夫,竟被撕得七零八碎,那張擺著三河市委紅頭文件的辦公桌,很快變成一張淫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照片是合成的,但對大多數人而言,合成不合成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總算是看到了馬其鳴的另一面,不為人知的一面,極度挑戰眼球的一面。

這一天的三河「沸騰」了,這一天的三河被燙著了。照片以極快的速度傳播著,電話里,手機上,「看了沒」這三個字成了三河最熱手的語言。人們的想象力被充分調動,各種各樣的傳言裹著形形**的內心慾望在三河飛來飛去,三河一時間成了新聞製造地。

袁波書記和孫吉海桌上,也被這極色情、極見不得人的東西佔據著。

袁波書記已記不清自己是拍第幾次桌子了,總之他看一張,就要拍一下,手掌都快要腫了。

孫吉海卻異常冷靜。算上這次,他是第二次收到這種東西,上一次,是馬其鳴跟那個叫唐如意的女人,這次,又換成了季小菲。他簡單翻了幾張,就將照片推一邊。孫吉海沒有一絲兒興奮感,相反,他卻預感到,真正的暴風雨要來了。這是逼著讓獅子發威啊!他這麼重重嘆了一聲。

弱智,白痴,現在是啥年代,靠這些能打倒一個人?打不倒,他還不咬死你!

果然,就在吳達功等人抱著照片暗自竊喜的時候,馬其鳴突然作出一個重大決定,這事他曾跟袁波書記商量過,當時袁波書記顧慮重重,認為還不到時候,拖下了。這一次,馬其鳴再也不會猶豫了,他甚至沒去請示袁波書記,直接下命令給鍾檢,立即對吳達功採取措施,異地關押,隔離審查,並對他的家庭財產和銀行賬戶全部封存!

吳達功還在抱著照片嘿嘿發笑,冰涼的手銬已戴在了手上。

作出這個決定,應該說跟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沒有關係。就在三河幾百號人抱著照片爭相觀看的同時,馬其鳴也收到一封信,信是省城吳達功的老岳父寄來的。這位老公安懷著絕望的心情,將自己知道的事實全都寫在了紙上。信的最後他這樣寫道:我這樣做,並不是表明自己多麼高尚,事實上這些年,我也幫著他做了不少不光明的事,想想真是心酸。為了女兒,我把一生的清白都搭上了。我曾好言相勸,讓他懸崖勒馬,可他執迷不悟,竟然再次逼我去為他說情。我厲言相拒,這個畜生竟然喪心病狂地摔了杯子,將茶水潑到我臉上。我就一個女兒,原本指望他們能相親相愛,對我還以孝心,沒想他們全都被私慾吞沒了良心。現在女兒人不人、鬼不鬼,他竟然還拿女兒來要挾我!算了,我把他交給你們,我只求你們能放過我女兒,她雖然自私,雖然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可畢竟還有一點兒人性,於情於法,她都應該得到寬恕……

讀完信上那些觸目驚心的事實,馬其鳴再也不能保持冷靜,如果一個人為了私慾能將自己的親人作為要挾目標,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讓他多自由一天,就會讓更多的無辜多一份危險。馬其鳴這樣做,多多少少有點替湯正業出氣的成分,老人家作出這樣一個決定,不容易啊!誰能捨得親手將自己的孩子送上斷頭台?

吳達功傻眼了,他的震驚絕不亞於胡權禮。就在今天早晨,他還接到老大電話,安慰他不要緊,一切很快會過去。老大還說,必要的時候,他可以親自來趟三河,就算給弟兄們壓壓驚,順便也將該挪的人挪動一下。沒想這才幾個小時,他的雙手竟被銬了起來!

一看到鍾檢那張臉,吳達功的僥倖便去了一半,要知道,為拉鍾檢下水,他們作了多大努力,可這人像是刀槍不入,三年的工夫居然沒撼動他。吳達功不得不承認,在官場,鍾檢的確算是個另類,不跟任何人排隊,不參與任何爭鬥,居然也能將位子坐這麼穩。

「吳達功,知道請你來做什麼嗎?」鍾檢的樣子還像往常那麼和善。

「手銬你都戴了,問這些不是多餘?」吳達功一邊鄙視著鍾檢,一邊緊急地思忖對策。現在重要的是冷靜,千萬不能自亂。他相信,一定是哪兒發生了突變,要不然,事情不會這麼疾。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呢?

季小菲抱著照片來找李春江,一進門,眼裡的淚嘩就出來了。

照片是秘書小田給她的,全套。她以為什麼好東西,問小田,小田苦著臉說:「拿回去自己看吧。」

李春江連忙安慰她:「別哭,千萬要鎮靜,這種時候,你自己先要冷靜。」

「我冷靜不了!」季小菲尖叫一聲。秘書小田那個樣子,好像她真的跟馬書記有過那事。來之前,她跟秘書小田狠狠吵了一架,想不到自己最愛的人,關鍵時刻卻是第一個跳出來懷疑她,季小菲痛苦得都有些泣不成聲了。

李春江說:「你先別管他,真相一清楚,他自然會消除誤解。」

誤解?季小菲的淚更猛了,小田都這樣懷疑她,別人還怎麼看?她的一生,就讓這些照片給毀了。

「是童小牛乾的。」季小菲哭了一陣,抬起頭,將那天童小牛威逼她的話說給了李春江。

李春江並不驚訝,這一點他早就料到,原想放出童小牛,會查到更多的事實,沒想卻害了季小菲。但是眼下,還不能對童小牛採取措施。李春江接到消息,童小牛跟小四兒之間,可能要發生一場惡戰。李春江收拾起照片,跟季小菲說:「把這些都扔到腦後,清者自清,渾者自渾,沒必要為這些謠言傷心。」

季小菲訥訥道:「現在全三河人都拿我當娼婦,我還怎麼見人?」

李春江笑道:「沒那麼嚴重,至少在我眼裡,你是乾淨的。」

照片風波給了馬其鳴重重一擊,一連幾天,他都攪在漩渦里出不來。走到哪兒,都被異樣的目光包圍,尤其是同在一幢樓辦公的常委們,見了他,就跟遇見瘟神似的。那目光,帶著挑釁,帶著審判,帶著幸災樂禍。已有好幾個常委拿著照片去找袁波書記,質問這事究竟作何處理。袁波書記也是一肚子氣沒地兒使,常委們的質問當然名正言順,一個堂堂的政法委書記,惹出這樣的風波,拿什麼堵別人的嘴?難道你要跟每一個懷疑者解釋,這是有人陷害,是造謠,是誣陷?

迫於無奈,原定的市委擴大會暫時取消,這次會上,本來安排有馬其鳴的一個重要報告,看來眼下他是不能公開露面了。就在袁波書記跟馬其鳴緊急商議如何消除影響時,一封簽著三河市六位常委名字的質疑信飛到了省委幾個部門。這封信立馬在省委和省人大產生了作用,省人大當即責成有關部門,立即對此事展開調查。

形勢遠比馬其鳴自己估計的要複雜,就在這一天,童百山怒沖沖地找到他辦公室,質問他:「為什麼要派人搜查百山集團的幾處倉庫?有什麼理由,啊?你們這是嚴重干擾企業的正常生產經營,我要索賠!」

童百山氣焰囂張到了極點,他在辦公室里大吼大叫,馬其鳴剛要拿話制止,他竟然一拍桌子說:「你自己幹了見不得人的事,居然還有臉查別人?」

馬其鳴臉色鐵青,對張牙舞爪的童百山,一時竟被動得沒有辦法。搜查童百山的倉庫,李春江是請示過他的。童三鐵落網后,就對童百山的所有倉庫查過一遍,當時童百山表現得很大度,也很支持,查的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那些倉庫里根本沒有童三鐵他們交代的那些東西。兩天前,童三鐵突然又說,童百山在南湖花園還有幾幢庫房,外表是小別墅,其實地下都是倉庫,說不定原來小庫房的東西轉到了那兒。李春江連夜請示:「能不能查?」馬其鳴果斷地說:「查!」

童百山就是為這事跑來鬧的。從他臉上,馬其鳴已看到,這次又白查了。

童百山還在大放厥詞,逼著馬其鳴跟他翻臉,那樣就有好戲可看,他今天非將市委辦公樓吵個底翻天。沒想門一開,孫吉海進來了。孫吉海怒瞪住童百山:「你想幹啥,這是什麼地方?出去,耍橫到你百山集團去耍!」

童百山結了幾下舌,愣是搞不清孫吉海罵他的真實意圖,嘴一鼓,不服氣地走了。孫吉海在馬其鳴辦公室默站片刻,很想說句啥,但終是沒說,走了。

馬其鳴看見,樓道里有不少眼睛朝這邊巴望。形勢似乎越來越糟,也越來越讓人揪心。就在馬其鳴被謠言絆得邁不開腳的關鍵時刻,省委佟副書記突然來到三河。事先,佟副書記沒跟任何方面打招呼,等三河方面知道時,他已坐在了袁波書記對面。

佟副書記表情很沉重,默默聽袁波書記講完,嘆了一口氣,道:「他們這樣做,明顯是想捆住你們手腳,省委對此也很重視,一定要查出照片來源,還無辜者以清白。另外,要堅決排除干擾,決不能因此事影響工作。」接著,佟副書記在賓館召見了孫吉海。

佟副書記跟孫吉海談話的時間不是很長,但這一舉動揪住了很多人的心,包括袁波書記,也感覺心被緊緊提了起來,時間彷彿凝固住,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

終於,孫吉海從賓館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很沉悶,身子像是搖晃著,腳步顯得分外沉重。

市委擴大會在第二天召開,會上,袁波書記一掃往日的低調,言辭變得非常強硬。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有人非法散布照片,製造謠言,就是想顛倒是非,擾亂人心,想把大家的精力引到歧路上去。對此,我們必須高度警惕,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我們是黨的幹部,必須堅持實事求是。對照片事件,要一查到底,無論什麼人,如果想用誣陷的手段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必將受到法律的制裁。」

接下來,袁波書記請佟副書記作指示,人們的目光嘩地聚到佟副書記臉上。這時候,他的表態就意味著給三河定方向、定調子,三河下一步到底怎麼走,車光遠的悲劇會不會再次重演?人們全都緊起了心。佟副書記掃了一眼會場,語氣沉沉地說:「三河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牽扯到的也絕不是一兩個人。省委已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三河的蓋子掀開,大是大非面前,三河各級領導幹部務必保持高度的自覺和自律。省委希望那些犯了錯誤的同志能勇敢地站出來,跟組織上主動說清你的問題,對頑冥不化和企圖攪渾水者,決不姑息遷就。」接著,他代表省委表態,「對馬其鳴同志,省委相信他不會做出有損領導幹部形象的事,在照片真相調查清楚前,任何人不得惡意議論,不得別有用心地傳播或擴散,絕不允許事件無節制地擴大。為儘快查清事實真相,省委決定,由省政法委派出得力人員,跟三河市紀檢委一道,對此事展開調查。」

會後,佟副書記單獨約見了馬其鳴,這是馬其鳴到三河后,第一次單獨跟佟副書記坐在一起。佟副書記第一句話便是:「你辛苦了。」

馬其鳴眼裡,突然湧出一股子濕。

送走佟副書記,已近天黑,馬其鳴懷著無法平靜的心情,回到自己居住的賓館,開門一看,梅涵竟在裡邊!

這一次,梅涵不是沖照片來的,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收到照片后,只是輕輕一笑。對方這種伎倆已在她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她來,是為另一件事。

歐陽子蘭住進了醫院。

一周前,也就是吳達功被隔離審查的那天晚上,湯萍突然敲開歐陽子蘭的門,一進門,撲通就跪下了。

「救救我,歐陽,你要救救我啊!」湯萍聲淚俱下,那張美麗的臉因為突然而至的打擊變得一片慘白。湯萍決然不會想到,吳達功會背著她去要挾父親,更不會想到,父親會如此不近人情,親手將女婿送進法網。這事要說也怪她自己,她應該有所知覺、有所提防的。

半個月前,二公子悄然來到三河,陪他一道來的,還有湯萍見過的那女人。湯萍跟吳達功都被童百山打電話約去。在三河大酒店總統套房裡,夫婦倆接受了一次非同尋常的談話。那天的二公子態度和藹,女人更是表現得親切可人,但是他們說出的話,卻句句砸在湯萍心上。二公子支走童百山後,開門見山道:「孫吉海有可能要倒戈,加上范大杆子一桿人還在馬其鳴手裡,情況非常不妙。」他要吳達功力挽狂瀾,一定要把三河這片自留地保護好。

「怎麼保護?」一聽孫吉海要倒戈,吳達功立刻心虛起來。

「還能怎麼保護,一句話,不能讓他們抓到把柄。」二公子說。

「這可能嗎?」吳達功不只是心虛了,隱隱感到,二公子可能要逼他做不情願的事。

果然,二公子掐滅煙說:「啥叫可能,啥叫不可能,關鍵時候,就比誰狠。現在要是不狠,到時候哭都來不急。」接著,二公子便一番點撥,聽著二公子的話,湯萍毛骨悚然,那女人假惺惺地撫著她的肩,直誇她的頭髮發質好,髮型也做得不錯。還問她平日在哪護髮,要不要再給她介紹一家更好的?湯萍被這女人問得煩死了,這陣子哪還有心思談論頭髮。就在她被女人假惺惺的熱情弄得坐立不安時,猛聽得吳達功叫了一聲。

「夠了!」

吳達功突然起身,對二公子說出的話,吳達功不只是怕,更是氣憤。這個時候拿他當槍使,表面看像是把他當自己人,其實是想讓他做替死鬼。狠啊!

「坐!」二公子一看吳達功的態度,突然撕去偽裝,是的,這時候他已沒必要再偽裝了。既然軟的不吃,那就只好來硬的,這麼想著,二公子目光示意那女人。那女人立刻會意地站起身,從包里掏出一張光碟,塞進影碟機。很快,畫面上便閃出兩輛車,好像是在三河通往省城的高速路邊,一個專門供過路客人吃飯的鎮子,兩輛車相繼駛進鎮子,在一家飯館門前停下。就在車主人相繼進入飯館后,畫面上突然閃出兩個人,動作奇快地將車后蓋打開,從一輛車往另一輛車上轉移了一些物品。

「知道那是什麼嗎?」二公子不動聲色問。

吳達功一驚,後面那輛車正是他的。

「那便是他們要找的東西,是范大杆子冒死轉移出來的。」

「什麼?」吳達功不只是驚了,後背上立刻起了一層汗。

「別激動,他們找不到的,不過我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把他們安全地帶到省城,我的損失可就重了。」

「你?」吳達功憤怒地瞪住二公子,這張臉突然變得猙獰,變得恐怖。二公子一點兒不在乎吳達功的神情,接著說:「老吳啊,不瞞你說,我是做了一些防範,人在江湖,不得不防。你也別怪我,跟你們這些人打交道,不留一手怎麼行?」說著他身子往前一湊,「要不要繼續看下去,後面還有不少呢?」

「渾蛋!」吳達功撲上去,就要搶光碟。女人陰陰一笑,說:「怎麼,吳局長,現在怕了?當初你在女兒坊雲里雨里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怕?」說著,從包里掏出另一張碟,扔給湯萍,拿回去好好欣賞,「你老公本事可大著呢,一對三,看了包你開眼。」

湯萍直覺腦子裡轟一聲,身子軟了下去。至此,她算是徹底知道,吳達功沒救了,自己也沒救了。

湯萍哭著把事兒說完,抓住歐陽子蘭的手,說:「救救他好嗎,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你求求馬其鳴,求求梅涵,他不能進去,他進去,我這一輩子,等於是白活了呀……」

歐陽子蘭雙肩劇烈抖動,被湯萍抓著的手一片冰涼。

「知道湯萍為什麼要求歐陽子蘭嗎?」梅涵說到一半,突然問。

馬其鳴搖搖頭,這也是他一直想搞清楚的問題。

梅涵默了片刻,說:「歐陽子蘭的腎是湯萍捐的。」接著,梅涵告訴了馬其鳴一個感人的故事。

那時湯萍還是大四的學生,跟梅涵一樣,她們都是歐陽子蘭瘋狂的追隨者,只是有點可惜,她們沒能在那個時候相識。歐陽子蘭被確診為尿毒症后,腎源一度成了追隨者之間的熱門話題,儘管不少學子紛紛表示,要把自己的腎捐給這位出色的導師和教育活動家,遺憾的是,醫院方面一次次搖頭,血型和組織互相吻合的腎源一直無法覓到。就在醫院方面跟國際救助中心求援的時候,奇迹發生了。從另一家醫院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了跟歐陽子蘭很匹配的腎源,只是捐贈者再三要求,一定要醫院方面替她保密,不能將自己的真實情況透露給接受者。醫院方面當然答應,本來這在醫學界也是慣例。手術很快進行,而且出奇地成功。歐陽子蘭終於從死神手中奪回一條命。

就在歐陽子蘭到處打聽捐贈者的消息,一心想報答這位恩人時,湯萍卻放棄留在省城的機會,毅然來到三河。誰也不知道湯萍心裡想什麼,或許她這樣做,是出於真心,出於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愛。畢竟,那時候湯萍還很年輕、很純真。從此,她跟歐陽子蘭之間沒了任何聯繫。若不是在法國那家醫療機構意外相遇,歐陽子蘭怕是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誰。

馬其鳴聽完,愣在了那兒。

「其鳴,你一定要幫我。」梅涵眼裡閃動著淚花,滿是期望地看著馬其鳴。

馬其鳴緊張地問:「幫你什麼?」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歐陽受煎熬,你知道這些日子她是怎麼過的嗎?」

馬其鳴意識到梅涵要說什麼,下意識從沙發上站起身。「不能,梅涵,你千萬別跟我提什麼。」

「其鳴!」梅涵叫了一聲,目光在馬其鳴臉上怔住了。從丈夫眼裡,她看到「拒絕」兩個字,儘管她還沒把要說的話說出來。

「其鳴,我們是夫妻,歐陽子蘭對你,不薄啊!」

「這跟你說的是兩碼事。」馬其鳴有點慌,沒想到一向支持他的妻子會突然出這麼一個難題。

「其鳴,湯萍在歐陽子蘭家跪了一夜,歐陽子蘭她……已經答應了湯萍。」梅涵的聲音弱下去,看得出,此行對她來講,也意味著一場艱難痛苦的抉擇。

「什麼……你是說……是歐陽子蘭讓你來的?」

「不,是我自己,其鳴,這個時候,我不能袖手旁觀,我做不到。」

「梅涵!」

「其鳴,你就幫我一次,把吳達功放出來,哪怕讓他去自首也好。」

「這……」

「很多事吳達功並不是主動的,他是被逼迫,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怎麼知道?」

「湯萍……湯萍她找過我,也給我……下了跪。」

「你——」

屋子裡突然變得靜默,兩人誰也不說話,心裡,卻在進行著激烈的較量。是的,就在歐陽子蘭意外發病被送進醫院那天,湯萍跟蹤梅涵,一進門也跟在歐陽子蘭家那樣給她跪下了。湯萍如此心高氣盛的女人,不逼到絕路,能輕易給她梅涵下跪?

「就這一次,好嗎?」梅涵大約覺得不能再沉默下去,起身,伸手攬住馬其鳴脖子,有點撒嬌地懇求道。

「不行,梅涵,我決不能這麼做!」馬其鳴說得很堅定,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難道也要我給你跪下嗎?」梅涵眼裡再次有了淚,她知道,丈夫作這樣的決定的確很難,但是在丈夫和歐陽子蘭之間,她必須選擇歐陽子蘭。她不能看著自己的恩師和密友在良心和道義間艱難掙扎,況且她的身體根本不允許她背負如此重的痛苦。

「其鳴……」

「別說了!」馬其鳴厲言打斷梅涵,他真怕自己突然間一動搖,作出另一種選擇,可怕的選擇。

「那好,你跟我回省城,離開三河,再也不要去管這些事,這你總能做到吧?」

「梅涵你?」

「我要你回去,吳達功是清是白,留給別人查好了!」梅涵的聲音也厲起來,她已經動手為馬其鳴整理東西了。這便是她的風格,要麼不管,要麼就管到底。

「你發什麼神經?」馬其鳴一把奪下梅涵手裡的東西,將她重重摁到沙發上。「你聽我說——」

「我不聽!」梅涵尖叫了一聲,忽然就變得歇斯底里,「我神經?你居然說我神經?告訴你馬其鳴,世上的清官不差你一人,官官相護的事多得數不清,你能一個個查過來?可歐陽只有一個,我不能看著她死!」

「我走!」她猛地從馬其鳴懷裡掙開,聲色俱厲地斥道,「為了你的烏紗帽,為了所謂的正義,你置自己的妻子於不仁不義中,馬其鳴,你好狠心啊!」吼叫中,她拎起包,推開攔擋在前面的馬其鳴,破門而出。她甚至不願在馬其鳴這兒留一宿,踩著傷心的月光,孤獨地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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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班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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