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死有餘辜(43)
初秋的夜裡,林深手裡拿著棉花糖,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一邊笑一邊哭,哽咽出聲。
他隱約聽見有人在說他是瘋子。
確實是瘋子,他竟然想帶著一個殺人兇手離開。他竟然覺得他真的可以予他一個歡喜的未來。
故事的結局早就寫好了,他竟然一直不信。
他在夜裡走向別墅,走向那個徹底埋葬了餘辜一家人的墳墓。
彷彿又回到一個多月前,月黑風高,無家可歸的他站在別墅門口,敲門。
可是打開門的不是那個廋廋高高,一臉獃滯僵硬的少年,而是那個一身人味的方哥,他格格不入地出現在林深的眼前。
「他回來了嗎?」
方正垂眸,「他在三樓,不過三樓被鎖上了,我們正在找專業的開鎖人員。」
林深低著頭,似笑非笑,眼淚卻順著高挺的鼻樑滑到下巴,再掉下去砸在地上。
「他妹妹也在三樓……」
這嗓音脆弱而帶著一種詭異的空靈,方正知道這個人受刺激嚴重,只好抬手攀上林深的肩膀,彷彿無聲的安慰。
「我本來要帶他走的……我馬上就能買到一輛很酷的摩托車,我都已經走到了店裡……」
「我馬上就可以帶著我的媳婦兒,去很多很多地方……就差一點……」
方正抿嘴,「今天下午我去警局彙報情況的時候,一不小心看見他了。」
「他很乖,什麼都告訴我。」
林深帶著哭腔,抽抽噎噎笑出聲,「嗯,他其實很乖的,真的特別乖……像小孩一樣。」
他讓他看菜譜,他就認認真真地看,後來廚藝越來越好。
他讓他改掉厭食的壞習慣,他就每一天都忍住反胃的難受,後來終於能正常吃飯。
餘辜真的很乖,他今天白日里還告訴他,『林深,其實我好想保護你,可是我很弱……』
有的時候也不乖。
非要坐在自行車面前載他,還和他拌嘴。
結果餘辜是因為怕他累。
用苦肉計迷惑他,竟然膽子很肥地用手銬把他銬住。
方正看著他哭得兇猛,只簡單地說了情況,「我覺得這孩子很乖,就是命不好。」
「他讓我給他半天的時間,我給了。」
林深坐在沙發上,打開背包。裡面有銀行卡,卡上貼著紙條,紙條上寫著密碼。
還有一封很短很短的信,信上只有四句話。
流浪是自由的,而逃亡是負罪的。
我想讓你自由,不想讓你和我一樣負罪。
林深,我走了。
此心安處是吾鄉,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
方正看著眼前這個彷彿瘋魔的少年,找不到什麼安慰的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恍惚中又響起了天後空靈如天籟的嗓音,林深抱著頭痛哭,想起不久前就是在這個沙發上,他抱著吉他彈《你在終點等我》。
可終點到底在哪呢……
林深抱著吉他走到房間里,然後躺在床上,裹緊被子,將腦袋埋進枕頭。
這被套是他倆一起套的,那時候餘辜還被他騙了進去,他在外面哈哈大笑著,餘辜悶在被子裡面不出聲。
摸了摸柔軟的床褥,林深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