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父與子
看著真修那惶恐的樣子，漩渦潮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大概是又覺得自己想要收拾他了吧？
也難怪，自己確實很少誇獎他。
哪怕他做的再好，自己也吝嗇於對他的誇獎。
猶記得六歲那年，真修學會了土陣壁之術向漩渦潮炫耀求誇獎。
但漩渦潮只是一句你還差得遠就給真修懟了回去。
從那之後，真修就不再向漩渦潮炫耀什麼了。
漩渦潮當時沒有發現這一點，直到去年才恍然間想起。
人老了，總是會回憶起從前的事情。
漩渦潮就有這種感覺。
越是久遠的事情，這些年就越是會突然想起，而且十分清晰。
回想起真修成長的這十五年，漩渦潮有些慚愧。
作為一個父親，自己確實太嚴苛了一點。
嚴苛到自己對真修的好都被淹沒其中。
在別人看來，漩渦潮對真修十分寵愛，上心，但是在真修看來，自己沒有自由，也沒有選擇。
一切都在按照漩渦潮的期望前進。
他很累。
更何況，他的夢想不是忍者，而是廚師。
一蒸籠的三蛋燒麥有八個，足夠一個普通人的早餐分量。
漩渦潮將最後一個燒麥放入嘴中，感受著最後一波的味覺衝擊，露出了享受之後的滿足笑容。
「呵呵，還真是不錯啊。臭小子，你真的打算一輩子做個廚師？」
「當然了，我已經決定了，你是勸不動我的。不要再說我了，這一大早的，我可不想跟你吵架。」
真修別過臉去，露出一副傲嬌之態。
意思很明顯，沒有商量的餘地。
要罵就趕緊罵吧。
若是從前，漩渦潮已經要開始教育真修了。
這種事情在從前也上演了很多次。
但這一次，卻不一樣。
漩渦潮沒有生氣，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你這個臭小子，這種一根筋的脾氣還真是跟我很像啊。難怪水戶總是說，我們兩個一看就是親生的。」
真修疑惑地轉過頭來，認真地打量了一下漩渦潮，把漩渦潮都看得不好意思了。
「臭小子，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你是不是老爹？該不會是變身術變得吧？怎麼說話的語氣都變了。」
「怎麼？非要罵你一頓才舒服？」
漩渦潮沒好氣地說道。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
真修連連搖頭，他又不是賤骨頭，哪裡會喜歡被人罵。
漩渦潮看著眼前的紅髮少年，那股青春洋溢的氣息仍跟從前一樣。
而他自己，已經快要是行將就木的老者了。
漩渦潮從忍具包之中拿出了一個捲軸，遞給了真修。
「拿著。」
真修滿臉疑惑，但還是接了過去。
「這是什麼？」
「這是漩渦一族的各種秘術，包括封印術、感知能力和陰封印。」
「老爹，你這是做什麼？我說了不做忍者的。」
真修嫌棄地說道，隨後便想將捲軸還給漩渦潮。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真修對這些秘術都不上心，只怕會大罵道：「不要給我！」
漩渦潮卻將真修的手按住，說道：「你當不當忍者，我已經不在意了。你當廚師，我也不反對。但這是我的有一個條件，也可以說是一種請求。」
真修聞言一驚，萬萬沒想到漩渦潮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對自己的夢想表示支持了？
甚至會說出請求這樣的話。
難道老爺子這今天真的轉性子了？
「什麼條件？」
「學會這上面所有的忍術，或許你用不上它們。但如果用得上的話，它們會救你的性命。技多不壓身，再說了，你本來就有這樣的天賦。」
漩渦潮說得情真意切。
此時，他只是一位老父親。
一個想要保護孩子的老父親而已。
從前的執拗已經被他放下，現在的他，只想看著真修快樂，健康地活下去。
「老爹……你……」
真修心中微微觸動，看著漩渦潮的眼神，他一瞬間想到了很多東西。
曾幾何時，他也騎在這位老者的脖頸上，肆意大笑。
此時再看，他似乎比當初蒼老了許多。
想到這裡，真修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捲軸。
「我知道了，我會學的。」
漩渦潮笑著拍了拍真修的右手，繼續說道：「臭小子，參加完水戶的婚禮，過兩天我就回渦之國了。我知道，你打算在木葉久居下去，我也不強求你回家。在這裡，你正好可以和水戶相互幫襯，不然水戶一個人在這裡，沒有一個族人相伴，也太孤獨了一點。」
真修沒有說話，只是眼眶有些發熱。
「對了。有空的話，跟水戶一起回渦之國看看。現在的渦之國跟當初已經不太一樣了。和平的日子降臨了，大家也不像以前那樣喊打喊殺了。我過來的時候，你光叔叔那老小子還跟我說好久沒吃到阿真做的料理了，怪想念的。有空你回去給他做做，免得他老是惦記著。知道嗎？」
真修微微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低著頭，眼眶卻越發炙熱。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傷感，也忽然有些想哭。
平時嚴厲的父親忽然柔和了起來，真修心中是歡喜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又覺得有些傷感。
一個嚴厲的老人忽然柔和下來，這其中的原因不能細想。
如果一位父親不再催促你成長，那就是他已經認可了你。
認可你已經不需要他的幫助也能夠很好地生活下去。
而那一刻，他也會承認自己的老邁。
還有，對兒女失去了指導的作用。
是喜是憂，亦或是喜憂參半。
真修不知道，他只是覺得，眼前的老人身上忽然多了一種蕭條的感覺。
那種感覺，讓他很難受。
若是能夠跟平時一樣吵吵嘴，似乎也不錯。
真修不由得這般想道。
「好了，今天的早餐很不錯。有空我會再過來品嘗一下，趁著走之前多吃兩頓。不然再吃的時候，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漩渦潮拍了拍真修的肩膀，瀟洒離去。
那嘴角的笑容沒有半分勉強，也沒有半分虛假。
這一刻，他徹底接受了真修的選擇。
廚師，也是一個不錯的工作。
「老爹……」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真修猛然間覺得，自己的父親才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
從前的抱怨和不滿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成長的不只是漩渦潮，還有真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