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陶情之死

503陶情之死

「不……不要,」陶情解鎖開屏幕,拚命地按著屏幕,「謝先生,請您不要對我失望,我還可以——」

可這哀求的簡訊才打到一半,第二條信息又發到了她的手機上:「我原本以為,我給你想要的天分,你就能帶給我同等的回報,可是很遺憾,廢材就是廢材,永遠都上不了檯面。」

陶情看著這條簡訊,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深刻的絕望。

謝沉淵是魔鬼。他在玄門的老一輩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恐怖記憶。

可是她卻不信邪,不自量力地跟一個魔鬼交換條件。

她依靠著魔鬼的能力,才擁有操縱靈氣的能力,在此之前,她就跟玄門中人最引以為恥的瞎炮只相差一口氣。

她厭惡玄學,因為它讓她不斷受挫,自信心蕩然無存。

她就是做夢也想更高的天賦,好比聶棠,在這之前,她不曾也被葉家認定為「瞎炮」?連她這樣的人都能轉身殺回玄門,颳起一陣邪風,她當然也可以……

可是事實證明,她還是不可以。她不可以。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蘇家的司機突然一回頭,看見她那慌張無措、滿臉淚水的樣子,詫異道:「你……你這是怎麼了?」

陶情伸手抹掉眼淚,笑著回道:「我第一次看到瑞獸,太激動了。」

……

最開始的異樣,是從地面的輕微震動開始的。

聶棠極其敏銳地覺察到這異常狀況,便猜到守在外面的開始想辦法破陣。她凝視著面前的一片虛空,一點一點檢視過空氣中的靈氣波動。

終於,她發現了這波動中完全不合常理的那一個點,就在竹林生長著的土地中,就在這麼小小一塊地方,居然同時存在著不同土質的土壤。

空間重疊術就是這樣的。

謝沉淵想要在現實世界的學校裡面建立一個新的空間,這個想法實行起來會碰到無數難題,而其中最大的一個難題就是——他不可能憑空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

他只能在選擇把一個空間拼接過來,可這種後期嫁接的手法,就算再是巧妙,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毫無破綻。

現在,她只要把嫁接兩個世界的通道給打亂即可。

聶棠將自己的靈氣匯聚成一把金色的利刃,用力刺入地表!

之前還是隱隱約約的震動變得更加強烈,整個空間搖搖欲墜,就像發生了十級地震,震得人腳步不穩,東倒西歪。

「賭對了……」聶棠喃喃道,她轉身,面對那些躺了一地的倖存村民,輕輕抬起手,之前沉入他們身體中的金色光點突然又調皮地鑽了出來,輕盈地整個幾欲破碎的空間中飛舞。

村民從深沉的睡眠中蘇醒,不敢置信地揉著眼睛:「我……我剛才是睡著了嗎?」

「這是地震來了?!可是氣象局沒有發布地震預警過啊!」

「等等!我覺得這不是地震,而是——」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腳下,一道又一道破裂的縫隙出現在他們腳下,而眼前的空氣也開始像玻璃一般皸裂,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紋路。

忽然間,嘩啦一聲,有什麼在他們面前破碎了!就像布滿裂縫的玻璃,突然化為細小的玻璃碎屑,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那重新傾倒在每個人肩頭的陽光,跟之前那種毫無溫度的、死氣沉沉的冬日暖陽迥然不同,它有溫度,能讓人覺得……溫暖得都快要出汗了!

突然有一個村民喃喃自語道:「我們……我們是不是終於逃出去了?!」

「我覺得、我覺得就是逃出去了!你看你看,那個天上的太陽,它長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樣!」

「各位,你們的確已經安全了,」蘇源景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掌,阻擋在他面前的那扇銹跡斑斑的門鎖突然咔嚓一聲掉落,鐵門徐徐敞開,「請儘快離開此地,不要妨礙我們做掃尾工作。」

蘇源景一出聲,那些之前還滿臉不可置信的村民立刻警惕地盯著他。

他們是真的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不確定蘇源景的身份之前,他們都不敢動彈,生怕脫離狼窩,又進虎穴。

蘇源景豎起他那受傷的手掌,之前放血的傷口已經深可見骨。

他冷漠地下了最後通牒:「諸位如果聽不懂人話的話,那就留在這裡吧,想必那些傀儡娃娃一定很喜歡把你們變成自己的同類。」

先有一個膽大的村民狠狠心踏出了一步,他停頓一會兒,並沒有發覺任何異樣,立刻向前狂奔幾步,還特意離了蘇源景三米遠。

他激動道:「他不是騙我們,真的,我出來了,我離開那個鬼地方了!」

轟得一聲,村民們都隨著他的腳步拼了命地往外跑,沒有任何阻隔,不再像之前一樣跑幾步又重新回到原點。

有幾個情緒激動的已經泣不成聲,一邊哽咽一邊往家裡的方向趕,生怕走慢一步,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聶棠站在陳舊的校門口,她自然也可以混跡在那群劫後餘生、情緒激動的村民之中悄悄離開。

可是她沒有。

過不了一分鐘,葉漸離牽著周冬青的小手來到了校門口。

周冬青微微皺著眉,看著那些唯恐跑得不夠快的村民的身影,問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話:「姐姐為什麼……不跟著他們一道離開呢?」

聶棠伸出手,撥了一下鐵門上的那道大鎖,又彎下腰,安靜地跟他對視:「我在等你啊。」

周冬青愣了一下,又眉目舒展,朝她微微笑起來。

當他整張臉都沐浴在真實的日光下,他那隱約發青的皮膚顏色和臉頰上點點青黑色斑點就再也無處遁形,清晰可見了。

「姐姐,你是想要帶我離開這裡嗎?」他老成地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可以把你們所有人都困在這裡面,永遠陪著我。可是,我是沒有辦法走出去的。」

他伸手,用力向前推去,明明前方什麼都沒有,但是他的手掌平舉,就像碰到一道隱形的玻璃門,將他隔絕在外。

聶棠無比認真地說:「我留下來是想告訴你,等我離開了,我就會從外面破壞整個陣法,然後把你們都放出來,讓你們恢復正常。」

「真的嗎?」周冬青那雙像黑色玻璃珠子一般的眼球轉了轉,期待地問,「還能恢復正常嗎?」

「當然可以。」聶棠笑道,「只是,你想恢復正常嗎?我尊重你的意願,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接受。」

周冬青眯起眼,虔誠地望著頭頂耀眼的艷陽。

他害怕這通透得、好似要把全世界都蕩滌清透的陽光,他非但感受不到任何溫暖,反而會覺得灼痛難當。

就像滾燙囂張的火舌,一寸一寸地舔著他的皮膚。

可是……他還是喜歡太陽。

他的父親,還有他的祖父,他們都是他心中最偉岸最高大的男人。

他們就像太陽。

他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呢?

他輕聲呢喃道:「我想啊,我當然想啦,我想變成正常人。如果我還能做夢的話,就是做夢都想啊。」

他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手掌心不斷冒出來的黑色斑點,輕聲問道:「可是這種好事,還能輪到我嗎?」

「當然會了。」聶棠說道。

她的語氣無比輕柔,輕柔得就像編織了一場最溫柔最夢幻的美夢:「你的理想不是成為一名人民警察嗎?穿上筆挺的制服,又精神又英武,像個大英雄。「

「你要等我,知道嗎?我答應過的事,就不會反悔。」聶棠伸出一根小手指,「我們拉鉤鉤?」

周冬青抬起手臂,用他冷冰冰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

他垂著長長的睫毛,不知道在想了些什麼,最終還是咬牙下定了決心:「那你們快走吧。其實……其實就算真不能把我變回來也沒有關係的,我、我不在意,我就算一直這樣也沒有關係。」

「……只是,你們能不能在有空的時候回來看看我?」

葉漸離溫和地回答:「好,我答應你,我會經常來看你的。誰反悔,誰就是小狗。」

聶棠側過頭,同他眼神相觸,無言沉默,卻又默契地躲避了對方的目光。

葉漸離伸手帶過她的肩,低聲說:「時間不多了,必須要走了。」

陣法雖然破了,可是這個重疊空間依然不會破滅,他們再拖延下去,可就得永遠留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了。

聶棠跟在他的身後,朝著大門踏出了一步。

她突然聽到了身後一聲異響,不由自主地再次回頭。

只見周冬青站在門邊,拚命朝他們招手,臉上帶著扭曲而又僵硬的笑容:「我、我在這裡等著你們。一定一定會等你們的,你們……你們不要忘記我!」

「聶棠,」葉漸離握住她的手臂,硬把她往前拉去,「快走,不要回頭。」

當他們踏過陣法的邊界時,周圍的空氣劇烈地扭曲起來,有什麼把他們與身後的這個世界漸漸隔絕……

他們,終於重回人世。

……

「哦豁,」徐臨川抱著雙手,看著聶棠跟另外一個很美很柔弱的妹子並肩出現,忍不住嘲諷她,「聶棠,大家就等著你一個人了,結果你還真是不拖到最後一刻就不肯出場啊。」

這種強行凹造型的出場方式不就是電影中主角故意姍姍來遲,製造那種閃瞎人眼的效果一樣嗎?

聶棠剛一出現,沈陵宜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這是他為聶棠特別設置的簡訊鈴聲,保證他能一刻都不耽誤地回復她。

沈陵宜聽見鈴聲響了,也就很順手地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

這一眼,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但是鑒於他整天都是一副「我不開心」的冷漠臉,這凝重的神情並不是多明顯。

他也顧不得先用武力強迫葉漸離把他那擱在聶棠肩頭的手挪開,直接把手機轉過去給蘇源景看。

蘇源景先是不解,再短暫的一瞥之後,又不動聲色地開口:「好了,這裡面就只剩下那些變成傀儡的小孩了對不對?我們趕緊把收尾工作做了吧。」

所謂的「收尾」工作,就是直接毀掉這個重疊空間,包括裡面已經變成謝沉淵的傀儡的孩子們。

就算他們現在保有人類的神智與感情,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變成真正的、只知殺戮的傀儡,沒有思想,沒有感情,也不會有同情和憐憫。

聶棠回過頭,眼前始終還是浮現著周冬青最後朝他們揮手的一幕。

他說,「你們不要忘記我」,這是不是說明,其實……他也心知肚明,他根本不可能再變回一個正常人了?

他知道她是騙他的,滿口謊言,面不改色,可他也接受了這份虛幻的溫情。

姚晴忍不住用她那碩果僅存的、就只剩下那麼一丁點的女性知覺去揣摩了一下了聶棠的心思,悄聲道:「我覺得棠棠……她是不是情緒有點不大對?」

完全沒有女性直覺的徐臨川就摸不著頭腦,他覺得聶棠從來都是這樣的,分明沒有哪點不對!

聶棠低垂著頭,朝著沈陵宜的方向走出了一步,兩步,三步……

她很快就站在他的面前,跟他相對而立:「……你的勾陳,能不能借給我一次?」

沈陵宜有點詫異,但是還是順從地伸出手,散發暗紅色光芒的勾陳又重新躺在了他的手心,嗡嗡作響。

聶棠伸手,一咬牙抓起了勾陳的劍柄。

這把雙刃劍,實在是太沉了,當那濃烈沉重的火焰在她掌心灼燒的時候,她的靈魂彷彿也被置於煉獄一般的烈焰之中,被熾烈地灼燒著,痛苦不堪。

她用雙手舉起勾陳,又一步、一步回到那個陣法面前,那個重疊在現實之上的虛幻空間正在散發著不詳的幽光,猶如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

她舉起劍,帶起的陣陣火焰不斷撕扯著她的神魂,讓她感覺到一種來源於至深深處的灼痛。

她用力地,抬起勾陳,重擊在那個忽明忽暗的光球上。

她說了慌。滿口謊言,面不改色。

她根本沒有辦法拯救那些已經變成傀儡的孩子。她也不會再回去看他們。她不可能陪他們一道玩耍,她甚至——還要親手毀滅他們最後的希望。

勾陳重擊在那個虛幻的重疊空間之中,一道又一道破碎的裂痕不斷地延伸,布滿了這象徵空間存亡的光球上。

嘩啦一聲,這空間再也承受不住勾陳的力量,驟然破碎!

聶棠緊緊握著勾陳,凝視前方。

她忽然,聽見身後響起了一聲車門打開的輕響。她下意識地回過頭,正看見陶情從一輛改裝過的越野車上下來。

她長發凌亂,臉色慘白,滿臉都是淚痕。

可是她的手腳卻是完全僵硬的,同手同腳地朝她走來。

聶棠驚訝地看著她。

時間的流速彷彿被人為地按下了「緩慢」按鈕,一切幾近於靜止。

陶情抽噎著,用力地搖頭,慌亂地自言自語:「求求你,不要……我什麼都願意聽你的,求求你不要這樣……」

蘇源景瞳孔收縮,大步朝著聶棠衝去,失聲道:「你快躲開啊——」

她就要自爆了!

可是他根本來不及把完整的示警說出來,陶情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突然膨脹了起來。

她滿臉痛苦,可是沒有用,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也阻止不了自己的自殺行為。

她不過就只是謝沉淵手裡一個牽線木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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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級神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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