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雙世寵愛5
飛舟繼續平穩前行,間或會從遠處傳來刺耳的金鐵撞擊聲和爆破聲。
飛舟內部,從一開始就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邊,一面是那十來個內門弟子,一面則是蕭長老這邊的人。
「奚贏那魔頭實在太不要臉了,有本事找我們宗主去堂堂正正一戰,專門逮著落單的弟子算什麼玩意兒?」
「可不是嘛!幸虧這回有清陵君在,不然我們可就凶多吉少。」
「也不知道沈師兄能不能贏。畢竟他跟奚贏差了兩個小境界,劍修是能夠越級挑戰對手,可是兩個小境界,會不會還是太勉強?」
只聽虞清瑤道:「師兄當然能贏!兩個小境界算什麼,就算差一個大境界,也無所畏懼!」
聶棠低著頭,既不關心他們的爭論,也不去看後方那場聲勢浩大的決戰。
她一直在回想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
關於沈陵宜到底是如何隕落的,她所知道的實在是太少了,好像宗門內部一直都對他的事情有點諱莫如深,很少提起。
再加上她是那種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
不管她現在怎麼苦思冥想,就只能根據零碎線索做出一些符合情理的推測。
而她的表姐聶瑤則一直在她身邊轉來轉去,時不時跑到窗戶邊上去張望一番,嘴裡還一直自言自語,不停地打斷她的思路。
聶棠在被打斷好幾次冥想之後,也只能無奈放棄。
反正她還有時間,到時候順利入駐沈陵宜的洞府,就能每天都看著他。總不至於把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了,他還能突然就死了。
當然,她從一開始也沒有指望自己真能作為爐鼎為他收下,按照上他那種說一不二的行事風格來看,他說不需要爐鼎那就是不需要。
那麼,她應該還能混個雜役什麼的。
突然船艙外面響起了一聲尖利的風聲,有人御劍從後面追了上來,聽動靜很快就要接近飛舟。
蕭長老忙不迭吩咐身邊的弟子道:「快去看看後面御劍的是誰!」
他話音剛落,就聽嘭得一聲,那人已經落在了船板上。
所有人都注視著船艙的那扇小門,心中忐忑。
他們自然希望是沈師兄凱旋歸來,而不是他落敗在奚贏老祖手下。只是兩人的修為相差有些大,能夠越級挑戰,還能贏的修士,到底也還是少數。
如果是奚贏老祖追上了他們,在場的人恐怕沒有一個能夠逃得掉的……
咔嗒——
船艙的門打開了,一陣凌厲而刺骨的冷風從外面湧入,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
但是很快,艙門又被合上,一切恢復風平浪靜。
回來的人是沈陵宜。
幾乎在同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虞清瑤笑靨如花,抱著瑤琴正要上前,就見之前那個喊沈陵宜「師兄」的凡人少女跑到她的前頭,歡悅地笑道:「太好了,你回來了!我……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
虞清瑤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無蹤無影,右手緊緊地抓住了琴弦,錚得一聲,琴弦斷裂。
沈陵宜同之前那個魔修一樣,穿著的是黑衣,並看不出他是否受傷。
可是當他一踏進船艙,船艙里的空氣中立刻就漂浮著淡淡的血腥氣。
尤其是,他的左側臉頰還有一塊未乾的血跡,他皺著眉,抬起衣袖擦了兩下,非但沒有擦乾淨,反而還把那一塊血跡給抹得更大。
他不等聶瑤撲到他面前,便抬起一隻手,語氣很冷漠:「你離我遠點。」
這回換成聶瑤臉上的笑容凍結。
而虞清瑤則重新笑了起來,她抽出一塊雪白的手帕,遞了過去:「師兄,你把臉擦一擦吧。」
沈陵宜接過手帕,又重新回到之前一直坐著那個角落裡。
當他靠著牆坐下,又有無數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他早已習慣被人用這樣明裡暗裡的目光注視,完全能夠泰然處之。
他拿起那塊虞清瑤遞給他的手帕,直接蓋在了勾陳的劍刃上,雪白的手帕很快被鮮血污濁了。
「整個宗門都知道我的師父是師兄的母親,就只有我喊這一聲師兄才是名正言順。你是新來的,不知者不為罪。」虞清瑤微微抬起下巴,盯著那個跑在她前頭去獻殷勤的凡間女子,「更何況,從今往後我們就算是同門了,你叫什麼?」
聶棠暗自一嘆。
她是記得虞清瑤的,也記得她曾經苦苦追在沈陵宜身後的那段軼事。當然最後他們是沒什麼結果的,甚至連花骨朵兒都沒長出來過。
她也知道虞清瑤愛吃醋。
表面裝得越不在意,心裡就越是醋海翻騰。
反正後來沈陵宜隕落,她也成了他人道侶。弦笙君還跟她開過一嘴玩笑,說虞清瑤一個人就把他們整個宗門的醋都吃光了。
聶瑤在沈陵宜那裡吃了一個閉門羹,臉色不好看,說話的語氣也很不耐煩:「我叫聶瑤。」
「聶瑤,」虞清瑤微微笑了,「原來你的名字跟我的名字還挺像的啊,都有一個瑤字呢。」
她說完這句話,就向蕭長老走去。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虞清瑤最後滿意地離開了。
蕭長老無奈地看著聶瑤,嘆氣道:「進了宗門,就要跟凡塵羈絆徹底斷了聯繫。你的名字是你父母給的,既然他們現在都已經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就幫你把名字改了吧。」
就算是個傻子也能聽得出,那什麼「斬斷凡塵羈絆」是假,虞清瑤就是看她不順眼,不願意她的名字里也有個「瑤」字!
就連別人父母取得名字都要指手畫腳,這未免也霸道了。
可是大家同情歸同情,也不會有人為聶瑤強出頭。
聶瑤氣得全身都在發抖:「她實在也太霸道了,就因為我的名字跟她的名字有一個字是重合的,她就讓我改名?那她為什麼不改?」
蕭長老原本還算喜歡她,覺得她是三靈根,資質還不錯。
可是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得罪了虞清瑤,那就說明她根本就沒有一點點自知之明,被捧了兩句整個人就飄得找不到北。
他向來都很溫和的神色也帶上了冷意,嗓音也遠不如之前那樣和善了:「這就是我們宗門的規矩,你要是不願意遵守規矩,也沒關係。等到了地方,我就找人送你回去。」
聶瑤頓時慌了。
她當初通過宗門挑選,這事是鄉親們都知道的,要是她再中途被送回去,大家都會在背後編排她,她那一雙重男輕女的父母也會覺得她丟人,到時候說不準就把她賣給哪個老頭當小妾!
她絕對不要當妾!
她只能忍氣吞聲道:「那……那就改吧,請蕭長老賜名。」
蕭長老見她屈服了,臉色也緩和了許多,緩緩道:「這姓氏就不必動了,到底也是隨你親生父母的,名就改成雙名,就叫肅羽,『肅肅鴇羽,集於苞栩』的肅羽。「
聶瑤之前還以為虞清瑤會給她取一個帶有侮辱性質的名字,可是——肅羽?聶肅羽?聽上去似乎也沒什麼。
可是不少內門弟子聽見這兩個字,立刻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雖然極力收斂,可那未盡的笑聲更顯諷刺。
蕭長老看著懵懂無知的聶瑤,不由搖了搖頭,又強調了一句:「從今往後,你就叫聶肅羽,記住了嗎?」
聶瑤遲疑地點了點頭,應聲道:「是,我記住了。」
但疑惑的眼神還是禁不住往那些憋笑的內門弟子身上掃,對方見她看了過來,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又強行扭過頭,悄悄對身邊人做口型:「虞師姐這可真厲害。」
這凡人女子的道行果真還是太低了。
聶瑤被改名的事,就同沈陵宜趕走魔修一樣,就只是路徒上一個小小的波折。
眾人很快就把它們拋之腦後,走出船艙,準備進入宗門。
萬界歸宗有規矩,一旦到了宗門的山口,所有弟子必須從下來步行。在宗門主峰範圍內,不得御劍或是用法器飛行。
飛舟砰地一聲在山門外降落,激起了纖細的飛塵。
內門弟子們一蜂窩地下了飛舟,嘻嘻哈哈地跑了進去,待走出主峰的範圍,各自取出法器,飛往各自的洞府。
誰都知道清陵君愛潔,被魔修淋了一身的血,忍耐了半路,哪裡還能再忍,第一個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蕭長老給他們先安排在山下的外院,又令他們待在房中,不要到處亂走,就卷著這次的弟子名冊去向宗主彙報了。
蕭長老知道聶瑤跟聶棠是親戚,就把她們安排在了一間房中。
聶瑤走進房中,猶豫再三,決定還是問一下聶棠:「喂,『肅羽』兩個字很不吉利嗎?」
聶棠微微一愣,沒有預料她會拿這個問題來問她。
舅舅舅媽重男輕女,一心想把他們的小兒子培養飽讀詩書之士,被貴人賞識才學,再舉薦為官。
他們願意花錢讓小兒子去書院上學,卻捨不得花幾個錢送她們去女學開蒙,認些簡單的粗淺文字。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
畢竟左鄰右舍有女兒的,也沒有一家肯花錢送去女學的。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若是讀了書,還不知道該怎麼大逆不道呢。
在上輩子,聶棠剛入宗門之時,就一個大字不識的睜眼瞎。
所以她在接到宗門基礎功法的玉簡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不認字也罷了,就算有人幫她一字一句地讀出來,她也不得其解。
這連功法書都讀不懂,那還修鍊個什麼?
所以她雖是雙靈根,但一開始修鍊速度比許多人都要慢上一大截。
而現在,聶棠雖然知道「肅羽」二字是什麼意思,但也只是淡淡道:「表姐,你跟我一同長大,你不懂的東西,我當然也是不懂的。」
聶瑤也就是試探地問她一下,聽她說不知道,也小小地鬆了一口氣:「我跟你從小一塊兒長大,可我怎麼覺得你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聶棠淡淡地望著她。
她也毫不退卻地看了回去,緩緩道:「你那天跟師——清陵君說的話,我都在一邊聽到了。你說在七八年前,有一位仙師教導了你,根本就是說謊!」
「我記得再清楚不過,那年你去河邊洗衣服,失足落水,回來之後有大半年都卧床不起,我媽還罵你是掃把星,不會幹活只會花錢,是個藥罐子!」
聶棠聽到她說了這兩句話,沒有任何情緒,轉身就去鋪床。
她從舅舅舅媽家離開的時候,根本沒有帶走任何東西,除了一身洗得發白了的舊衣裳,就跟上輩子一樣。
後來,蕭長老看她身上的衣服太寒酸,又讓人找了一套新的給她,所以,她這回就連一套衣服都沒穿走。
她彎下腰,把被子鋪好,又撫平了褶皺,無奈道:「與其管我的事,還不如管好你自己的手腳,今天教訓的難道還不夠嗎?」
「既然你這麼想『肅羽』二字到底何意,我也不介意告訴你。『肅肅鴇羽,集於苞栩』出自詩經唐風,不是什麼好話,鴇這種鳥類在傳說中十分放蕩,代指青樓女子。」
「現在你懂了吧,聶肅羽?」
聶瑤被她氣壞了,抬起手指著她,半晌都沒擠出一個字來。
聶棠整理完床鋪,徑自坐在床上,抽出之前蕭長老發給他們的宗門門規緩緩地翻著。
她翻了兩頁,又忽然一抬頭,正看見聶瑤臉色煞白,死死地盯著她。
聶棠不禁奇道:「你這樣盯著我也沒用,這名字又不是我給你取的。」
只能說,虞清瑤那手段比較毒,屬於兵不血刃的那一種。從此以後,聶瑤恐怕都要頂著這個令人恥笑的名字在宗門過下去了。
聶瑤用力地踢了一腳兩張床之間的圓桌,氣哭了:「欺人太甚,我不過是跟清陵君說了一句話罷了!這種無端的飛醋都吃,難道清陵君就會多看她一眼嗎?我看也未必!」
聶棠又低下頭,繼續看著翻閱門規。
反倒是盤踞在她頭頂上的少白好奇地問:「符修,為啥那個女人給這個女人取了個不太好的名字,這個女人就氣成這樣,還說那個女人欺人太甚。這不就是一個名字嗎?」
聶棠抿唇一笑,淡淡道:「如果我以後都叫你小水蛇,你還能高興地起來嗎?」
少白:「不準叫本龍小水蛇!」
它從她的身上爬下來,大大咧咧地往枕頭上一攤,還翹起了纖細的尾巴晃動兩下:「原來雜役們住的是這種地方啊……?」
聶棠忽然專註地盯著佔據了她的枕頭還翹著尾巴的少白:「……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少白被她用這種眼神盯著,忍不住害怕地用尾巴捲住了自己:「你、你想幹嘛?我告訴你、告訴你啊符修,蛇肉是很臭很老的,一點都不好吃!」
聶棠一把將它從枕頭上撈了起來,問道:「你還記得你的主人是怎麼死的嗎?」
她是不知道沈陵宜到底經歷了什麼,可是作為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少白,總該非常清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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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棠:唉,還是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好了,不然在我沒留心的時候出事了可怎麼是好?
說完,就拿起來了參考書《囚禁霸道少爺的小嬌妻》。
沈陵宜:?
天涼了,王氏還沒破產,我卻一直在裸奔,不光裸奔,細綱也沒有了,這幾天再渣更一下存個細綱,感覺沒有大綱就碼不了字,真的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