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雙世寵愛14
其實不光是林丹師有此疑問,所有被這洶湧劫雲吸引過來的修士,都有此疑問。
劫雲越是陣勢浩蕩,就越說明這位渡劫的修士實力強悍,前途不可限量。更不必說,看這劫雲的顏色,居然才是築基!
終於,那灰暗翻滾的劫雲突然靜止了片刻,從濃重的雲霧之間,第一道泛著紫光的閃電撕裂天幕,轟得一聲炸開在了渡劫用的洞府上。
亂石驚雲。
驚濤駭浪一般的威壓席捲著整座山頭,不少閉關等待渡劫的修士都不得不開啟洞府,離得這片劫雲遠遠的,免得遭受池魚之災。
當第二道雷劫降下的時候,聶棠終於從洞府里走了出來。
她淡定地從袖中抽出一張符篆,不慌不亂地向上一拋,那道雷劫就被這張符篆引了過去,當場爆開了絢麗的火光。
有幾位圍觀渡劫的修士不由驚嘆出身:「這應當是引雷符吧?!」
引雷符是一種非常雞肋的符篆,可以儲存一次雷電攻擊,可是,什麼樣的符紙才能承受一次強大的雷電攻擊啊?
能夠被儲存起來的雷電威力都是毛毛雨,給人撓癢還差不多,僅剩下的用處大概就是當作凡間的煙火放一放,討好喜歡的女修了吧?
可是現在,聶棠的引雷符一出,立刻就跟降下來的雷劫同歸於盡,那雷劫的威力一點都沒落到她身上,這簡直太逆天了!
修士們原本都是在圍觀看熱鬧,順道看著這位能夠招來如此壯觀雷劫的修士被雷劈得皮開肉綻,結果……她就這樣輕描淡寫,分毫無傷?!
大概是她這種輕鬆寫意的態度,讓雷劫都不滿了,一轉眼,便是接連十幾道連續不斷地落下。
聶棠依然不慌不忙,從袖中抽出幾張符紙,拋撒向半空。
雷劫有多少,她的符篆便有多少,無所畏懼。
「不知道這個女修的引雷符是哪裡買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能抗雷劫的引雷符!」
「等這女修渡劫完了,我就過去說聲恭喜,順道攀一攀交情,等熟悉了一點再去問她,她應該就會告訴我這符到底是哪裡買來的吧?」
「說得輕鬆,要是是你,買到了這種符,你會告訴別人到底是哪裡買來的嗎?」一個修士道,「還不自己獨享?」
「不過……咱們宗門有出過這麼厲害的符師嗎?」
「符師?那是不存在的,我一直都以為,我們宗門就只有劍修好嗎?」
「這符師應該就是她自己吧。」突然有個女聲插進了他們的談話,「現在已經過了四十五道雷劫了,也就是說,至少需要四十五張引雷符,一個築基弟子哪有這麼靈石去買符篆?」
「那可不一定,內門那些天之驕子,不是都牛氣衝天?隨隨便便就甩一把靈石出來——」
那人反駁到一半,突然變成了一個啞巴。
無他,因為他突然發現那個參與了他們閑聊的人正是弦笙君。她背後那面巨大的黑色招魂幡就證明了她的身份。
弦笙君似笑非笑:「我也是內門弟子啊,可我就買不起這麼多符篆。」
她摸了摸下巴,目光灼灼地望著被雷電紫光籠罩著的聶棠:「這才是築基……」
待她看清楚聶棠那張臉,又不由自主一愣,轉身跑到了沈陵宜身邊,問道:「這不是你家那位會種地的爐鼎嗎?」
聶棠是個會種地的爐鼎,這大概已經是內門弟子間喜聞樂見、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誰家的爐鼎不是好好地養在洞府里,就只有清陵君如此清奇,竟讓她住在山腳種地。
弦笙對此只有一句評價,真可憐,白瞎了這臉蛋這身段。
沈陵宜沒好氣道:「與你何干?」
「這才幾個月功夫?三個月有沒有到?這就築基了,」弦笙驚詫了,順便曖昧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問道,「你還好嗎?還站得穩嗎?要不要請林丹師給你開兩副葯補補?」
沈陵宜:「……滾。」
就在他們鬥嘴的短短几息之間,最後幾十道雷劫不斷降下,把宗門上空的防禦大陣都轟破了一個大洞。
聶棠小小的身影已經被完全包裹在一陣刺眼的紫光當中,根本看不清她是死是活。
弦笙也顧不上跟沈陵宜鬥嘴,只是緊緊盯著那煙塵瀰漫的山巔。
在場的所有修士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最後的結果揭曉。
按道理來說,如此猛烈的雷劫,裡面那個渡劫的人應當是非死即傷了,可是看她之前的表現,又覺得她可能還有后招。
終於,頭頂上那壓境的黑雲逐漸散開,陽光普照大地,一道淡紅色的霞光突然降下,照亮了盤膝在山巔打坐的聶棠身上。
在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之後,她還活著,不光活著,也沒有別人想的那樣狼狽不堪、奄奄一息。
她身上那件白色弟子服只有在衣角有些焦黑的痕迹,別的跟之前也沒有什麼不同。
弦笙解開自己背上的那面招魂幡,腳踏黑旗,飛快地沖向聶棠。可是還差一步,就被化出原型的小白龍一個擺尾甩出了老遠。
小白龍抱著小龍爪,一本正經地搖搖頭:「不好意思,本龍就是體型太大了,稍微飛一飛就會把別人給擠開。其實我吃得很少,是吃這世上最難吃的辟穀丹長大的。」
弦笙抓住自己的法器,皮笑肉不笑:「這可真難為你了,你以前不是說辟穀丹是這個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嗎?」
除去一個勁敵,沈陵宜自然就第一個落在了聶棠面前。他板著臉,朝她伸出一隻手:「過來。」
聶棠整理一下起了皺褶的衣襟,又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燒焦的袖口,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見之前嚇得縮在她袖子里不肯出來的小水蛇冒出了一個小腦袋。
它抬起頭,激動地說:「是主人!他親自來接你回家了,這台階也給了,你就接著下吧。」
真不愧是老謀深算的符修,賭氣說要離家出走,主人不但不怪罪她,還第一時間親自趕來!
聶棠低下頭,跟它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對視著:「不行。不回。」
小水蛇:「……你不會真的開始自我放飛,不想繼續攻略主人了吧?」
雖然之前是鬧過這麼一點點不愉快,可是現在主人都先低頭了,她再端著架子,小心再次翻車。
「除非他主動跟我結道侶,不然什麼條件都免談,更不可能回去。」
聶棠話是這麼說,可還是朝著沈陵宜走了兩步,微微彎著眼笑:「清陵君。」
沈陵宜伸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回去了。」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恭喜你基築。」
他一腳踏上勾陳,又順手把聶棠也抱了上來,勾陳在頃刻間便化作一道紅光,如流星一般消逝在眾人眼前。
沒有熱鬧可看,大家自然散的散,走的走,紛紛回自己的洞府去了。
……
「以下為個人意見,僅供參考。」小水蛇咬了一口自己的尾巴尖,建議道,「你可以趁著這個機會給主人一個台階下,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嘛。」
「反正你也知道,主人是不大可能找得到道侶的,最後他身邊還不只有你?」
「等到你把他身邊那些有機會的女修通通熬死了,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就可以上位了。我覺得這很可以。」
聶棠無情地回答:「我覺得這不可以。」
「……誒?為什麼不可以?」
反正符修的風格就是潛移默化,春風細雨,這樣一步一步地把自己的理念浸透給對方,俗稱「洗腦」。
她在現代都做慣了的事情,為何回到古代就不願意了呢?
「那你覺得,當初舅舅舅媽把我賣作商人妾,我連夜逃跑是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對於少白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它又不懂兩腳獸那種糾結而複雜的情感,它怎麼會知道她是為了什麼……
於是,少白好奇地問:「是因為那個商人長得太丑?年紀一大把?還有腳臭?」
「我又沒見過他長什麼樣,又怎麼知道丑不醜?」聶棠撇了一下嘴角,理所當然地回答,「小的時候,家附近來了一個戲班,他們排了一出新戲,好多人都去看。」
「我家貧,自然是沒錢去看的,於是我就在戲班排演的時候趴在窗外看,結果看到了戲里那位外表雍容和氣的當家主母折騰那些妾室,她也不把她們發賣出去,就是很陰險地折磨她們。」
「我那時候就想,我一定不會給人當妾的,我寧可當那個道貌岸然的當家主母,專門折騰人,也不願給人折騰。」
少白不禁感嘆道:「原來如此。用現代語言來說,你就是『女權主義思想突然復甦』,想要對抗當時的社會風俗!」
要知道,聶棠被她親爹送到了古代,這可是一個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結果她表面裝乖,內心就是一叛逆少女,跟那個時代格格不入。
聶棠又道:「所以說——」
少白晃著尾巴:「所以說?」
「他遞給我一個台階,我為什麼要接?」聶棠義正言辭,「這種封建社會大男子思想,實在是太落後了,他應該改改。」
可以可以,給你鼓掌!
女權運動者在古代,希望你這回不要翻車翻到陰溝里去才好!
……
沈陵宜打開凌霄峰外的結界,親自監督著她把踏進去。等她進去了,他又封起結界,防止她再次跑路。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做好了全部準備,不光是山腳邊重新換了新的結界,就是洞府外面都重新布置過了。
聶棠轉身進了竹屋,從箱子里找出了綉著雜院標記的弟子服——其實這個衣服不收也沒什麼。
因為按照她引來的雷劫,還有她三個月築基的逆天速度,估計已經成為了眾仙師爭搶的對象。雜院廟小,註定留不住她。
聶棠收完了衣裳,又把放在架子上的剛炮製好的靈藥分門別類,小心翼翼地收進了儲物袋。
沈陵宜抱著勾陳,在邊上看著她拾掇,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收拾不完也沒關係,只要這些東西沒長腿跑了,等你需要的時候再來收也是一樣的。」
聶棠聞言,突然側過頭,頂了一句:「誰說我會繼續住在這裡?只要到了築基就能從雜院進內門,我自然要搬去自己的洞府。」
沈陵宜一聽到這句話,頓時心頭火氣:「你身上有什麼東西不是我給的,不想待在我身邊,卻還拿著我的東西?」
他這句話簡直就像捅了馬蜂窩。
聶棠抓起擺在桌面上的兩枚儲物戒指,劈頭蓋臉扔到他身上:「你自己仔細清點一下,保證一個靈石都沒少你的!物歸原主!」
沈陵宜愣愣地看著迎面扔過來的儲物戒指,一下子都忘記自己可以躲開,也可以用靈氣把它們隔開,直接就被戒指給砸了個正著。
漂浮在半空中的小白龍連大氣都不敢出,獃獃地看著戒指飛過來,砸在主人的臉上,又彈到了地面上。
而藏在聶棠衣袖裡的小水蛇則咬住自己的尾巴尖,死死地閉上了眼,把自己捲成小小一團。
它不敢想象主人是會是什麼反應,也不想知道從來都脾氣溫柔的符修突然大發雷霆,她到底是吃錯什麼葯了……
沈陵宜看著掉在地上的兩個儲物戒指,宛若一盆冷水潑到了他頭上。
他反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冷靜之後,他又覺得委屈。
他已經讓步足夠多了,不在意她那天晚上把她給丟下,找了她這麼久,就差點就把萬界歸宗給翻過來。
但是她不領情。
聶棠最後把裝著自己親手打理的靈藥的儲物袋都丟下了,只抱著兩套雜院弟子服,從他身邊擦過。
沈陵宜心裡想著絕對不能再讓步,再做退讓,她就要爬自己頭上去,可是行動卻快於他的想法做出反應:「你又要去哪裡?外面的結界我已經換過了,你出不去的。」
聶棠伸出手,正好觸碰到那層無形的結界,微微蹙眉:「這是你親手換的?」
「對,我親手換的。你現在剛剛築基,還沒來得及穩固境界,而我已經元嬰——」他說到一半,突然覺得不對勁。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用丹藥掩蓋自己的修為,所以會出現誤判也是正常的。
但她才剛剛築基,前後還不足半個時辰,按理說,這境界都還沒完全穩固,最好閉關一陣,穩固一下修為。
可他現在卻發覺她的境界好像……到了築基中期?!
聶棠微微一笑:「陣法,你不擅長,也就是會一點皮毛功夫。」她的手指飛快地在結界上滑動,指尖所點之所,原本看不見的無形結界立刻就漾開了點點水波。
只聽嘩啦一聲,籠罩在凌霄峰最外層的結界突然被打開了。
她輕輕鬆鬆便一腳踏了出去,回首,說話的語聲輕柔似水:「想要我回來?那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得有讓我滿意的條件,不讓我滿意,我是不答應的。」
那麼問題來了:她怎麼樣才會覺得滿意?
……
小水蛇已經在他們剛才那場劍拔弩張的對峙中,嚇得全身鱗片都豎起了,還不小心弄掉了好幾片,只能可憐兮兮地捧著那掉下來的鱗片黯然傷神。
聶棠見它一直彎著脖子一聲不吭,便道:「這可能是,你就要蛻皮了……?」
小水蛇就像被雷劫打過一般,哭唧唧道:「少白不想蛻皮。符修,我剛才真的以為主人會拔出勾陳來把你殺掉。」
她走得毫不留情,而沈陵宜則站在被打開的結界後面盯著她,他氣得額角青筋都爆出來了,那眼神簡直都像要化為實質把她給捅死。
聶棠撇了撇嘴角,反問道:「那你知道他為何沒有當場拔出劍捅我嗎?」
「……不知。」
「因為他不甘心啊。」聶棠笑了一笑,「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這樣對他的,別的女修不是捧著他,就是怕得罪他。」
少白轉念一想,果然如此。
不管虞清瑤對別的膽敢接近主人的女修使出了多麼陰損的招式,但她在面對主人的時候還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不敢造次。
……畢竟,主人可是凶名在外。
其實不光是主人,萬界歸宗那幾位有名的劍修都是滿腦子劍道和劍心的戰鬥狂人,能用暴力解決的問題那都不算事!
「所以他現在一定很生氣,指天發誓絕對不會再多看我一眼。但是,他很快又會發覺,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聽見我的名字,用慣了我煉製的丹藥,他就用不慣別人的,雜院弟子做出來的食物,也不是我做的那種味道。」聶棠搖搖頭,輕嘆道,「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少白以頭搶地:「那你到底是想要幹什麼啊?!」
「我想要,他十里紅妝上門請我當他的道侶。我不喜歡勉強,也不喜歡受委屈,什麼熬死別的女修我就贏了,這種委曲求全的事情誰愛干誰敢,反正我是不做的。」
……
聶棠築基之後,就可以搬到內門去,她在要不要繼續跑去給上輩子的師父當徒弟的問題上糾結了一下,就收到了弦笙君的邀請。
她親自邀請她搬去萬獸峰,還說萬獸峰上啥都沒有,就是毛絨絨的小動物多,隨手一抓萌寵就到手。
她甚至還抱了一隻白毛兔子,一手捏著兔子的兩隻耳朵,在她面前晃蕩兩下:「看,可愛吧?」
聶棠跟那隻在弦笙君手下苦苦掙扎的兔子對視一眼,那隻兔子立刻齜牙咧嘴,血紅的眼珠爆出,露出一口鋒利的尖牙,朝她憤怒地咆哮。
它不敢吼弦笙,那將是一個絕對錯誤的選擇,但它可以對這個小築基不客氣。
聶棠伸出手,從弦笙手裡接過兔子,先是揉揉背脊,又摸摸脖子,一通順毛下來,那狂暴的兔子也就安靜下來了,變成了一團軟綿綿的小可愛。
弦笙見她收下兔子,眉飛色舞:「姑娘,我欽佩你,仰慕你,就憑你是第一個讓清陵君那小子吃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