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夫君,你缺錢嗎?014
榕州也隸屬北地,但離江南並不算太遠,大約就是劃分地域時靠著北邊一點,才將它劃分到了北邊,所以氣候並不十分的冷,越往北才越冷,哪怕是初春三月,那也是冷得能凍死一頭牛的地步。
繁星所坐的馬車很豪奢,裡頭應有盡有,暖爐也安置了兩個,即便如此四個丫頭依舊冷得直搓手,倒是繁星一點不覺得冷,還嫌棄暖爐太熱,想撤掉一個。
不過幾個丫頭凍得說話都咬著牙齒了,她也就勉為其難地忍了。
車上還能煮茶,熱飲好啊,喝了暖和,但多了就容易內急,趕馬車的是金如來手底下武藝最好的鏢師,後頭還跟著三個騎著馬的壯漢保駕護航,一路行,速度並不是很快,行了十日才剛到漠北的地界。
這一眼望去……十分地荒涼。
繁星撩帘子看了一眼后,琢磨著自家夫君怪不得沒錢呢,封邑靠這樣的地界收稅,十三州加起來都比不過江南封地一兩州的總和。
嘖嘖……皇帝擺明著欺負他啊。
「家主,您不冷嗎,快放下帘子吧,小心凍壞了身子。」
金珠直覺外頭的冷風從帘子的縫隙處往裡頭灌,腿上就是蓋著棉被都不頂事。
繁星道:「我還行,這幾個月養得好,半分不覺得冷,倒是你們幾個有空還是要好好打坐。」
「家主,奴婢們笨,真學不會您說的那一套,你還不如將帘子放下,再多弄一個暖爐呢?」
那豈不是得熱死!
繁星嘆了口氣,放下帘子后將它壓得密不透風后道:「這樣吧,天色也快暗了,進了北嶺縣后讓阿力找個客棧過夜,你們四個洗個熱水澡能暖和不少。」
金珠聽了,趕緊掀開門帘沖駕馬車阿力道:「家主說了,進了縣城咱們先找客棧歇腳,不急著趕路了。」
「好咧!」
阿力駕車很穩,但再穩對繁星也是顛簸的,車軲轆沒橡膠輪胎避震啊,這一路冷是不冷,屁股卻顛得要開花了,還不如騎馬呢。
北嶺縣是進入漠北地界的必經之地,隸屬安州,安州屬於漠北富庶之地,但富庶也僅限臨靠安州城附近的幾個縣城,遠一些的照樣荒蕪。
馬車堪堪在日落前抵達了北嶺縣,這北地晝短夜長,剛進縣城,天已經黑得跟子夜時分似的了。
阿力在外頭道:「家主,這地方沒什麼客棧,驛站有一個,看著有些舊,您要不將就著對付一夜?「
「行,能有熱水熱飯就成,別的就不講究了。」
「是!」
阿力將馬車徐徐行到驛站門前,先行下馬拿了春凳擺好了才叫人下來。
金珠第一個下馬,踩著春凳落地后,伸手打算扶繁星,繁星卻早就耐不住了,彎腰出來后直接蹦下了地,驚得阿力和金珠皆是一跳。
「家主,您小心摔著!」
繁星撐了撐坐久了的腰,擺擺手道:「沒事沒事,不過這點高度能摔成什麼樣?」
阿力盯著繁星直看,他還是頭一回見嬌滴滴的大姑娘是這樣下馬車的,那身手矯健有些離譜了。
難道自家小主子是練過武的?
他不敢問,怕自己唐突了,扭頭招呼一起保駕護航的另三位鏢師下馬進驛站。
這三位鏢師,個子最高的叫阿元,腿長的馬鐙都好像是多餘的,騎著一匹黑馬行在中間,身材跟牛似的全是腱子肉的叫大虎,他是個大光頭,脫了虎皮做的帽子就擼頭,最後一個叫阿正,人如其名五官長得最端正,就是臉黑了些,靠近耳朵的臉頰處有一小塊燒傷的疤痕,跟個黑痣似的破壞了好看面相。
三人都是練家子,皆是百里壹委託金如來精心挑選出來的好手。
加上阿力,一共四人,都是頭一回近距離接觸繁星,本以為小主人從小嬌生慣養,一路上肯定受不得苦,必會生出諸多麻煩事,沒想小主人毫無半分嬌氣,有時候錯過住店,在野地里打尖,她還能跟他們談笑風生,聽他們說些江湖上粗鄙的事兒也不嫌棄,更沒有端著架子沖他們頤指氣使,十分親和友善,讓他們好感倍增,一路上也就逐漸熟了。
大虎道:「家主這身手就該練武啊,落地無聲,像只黃雀似的。」
「胡說什麼呢,家主練什麼武,練得和你一樣皮糙肉厚嗎?閃一邊去。」阿元將他推搡開后,牽著馬先進了一旁簡陋的馬廄。
阿正笑嘻嘻地伸了個懶腰后道:「總算是能歇息了,能吃上口熱乎的了。」
銀珠玉珠寶珠也都下了馬車,銀珠最心細,捧著幃帽走到繁星跟前道:「家主,戴上帽子吧,您這容貌太出色,容易招壞人。」
「嗯!」
繁星戴上幃帽后透過紗瞅了一眼掛在驛站大門口上的牌匾,上頭的字都模糊不清了,看了半晌才看出是北嶺縣驛站幾個大字。
就這地兒,阿力說有些舊真是抬舉了,這分明是一座危樓啊。
門口也沒個青板石鋪地,坑坑窪窪的,走路還得看著點,以免被小石頭給絆了。
阿力也在後頭提醒著仔細腳下,金珠和銀珠聽到后回頭就拿眼睛瞪他,意思是這就是你說的有些舊?這是舊嗎,破廟看起來都比這體面。
阿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他一個走南闖北行鏢十幾年的男人,住哪不是住,像這種算不錯的了,但他的確忘了自家小主人不一樣,那是金雕玉砌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長那麼大估計繡鞋都沒沾過灰。
「家主,要不我們再趕趕路,要是趕得快些,行個兩個時辰就能到安州附近的縣城了,那地方好,富庶,有一些大客棧。」
「不必了,就這吧,不過一晚上,這幾日趕路你們也累了,先吃口熱乎的,休息好了再說。」
阿力沒想她那麼體貼,心裡都暖了,紅著臉道:「家主仗義,那我們進去吧?」
繁星點了點頭,阿力先行,到了驛站門口直接推開門,門一開一股熱氣襲來,混著汗味,酒味,還有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臭味,總之讓金銀珠寶四個犯噁心。
銀珠道:「媽呀,這是什麼味道,怎麼這麼膻?」
阿元在後頭道:「是羊肉,漠北天冷,一入冬大家都喜歡打邊爐,現殺,這羊啊和榕州那些圈養出來的不一樣,自是氣味重了些。」
銀珠捏著鼻子道:「不對,這還有些臭呢?」
繁星看向不遠處的角落,指了指:「喏,是羊糞。」
羊圈就在斜對過,一隻羊正噗噗地拉著屎,黃豆似的往下掉。
金銀珠寶四個雖是丫鬟,但活的比一般老百姓家要富貴的多,哪裡見過這些,全都臉青了。
繁星道:「不過是一晚上,沒那麼多講究,進去吧,你們不是冷嗎?」
金銀珠寶是畏冷,但更討厭臟啊。
尤其是金珠,一看裡頭的人,全是三教九流,都開始擔心繁星進去後會不會染上什麼不幹凈的病了。
繁星倒是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完全不在乎,四個丫鬟只好也跟著進了。裡頭人聲鼎沸,全都吃著打邊爐,熱火朝天,比起外頭倒是暖和不少。
眾人看到有人進來都習慣性地看了過去,他們做什麼的都有,但全都是最底層的人民,何曾見過金銀珠寶這樣嬌滴滴的姑娘,不少人看完都開始說起葷話來了。
什麼這腰細得跟蛇一樣,掐起來肯定舒服,還有皮膚真白,**肯定也白,末了還哈哈哈的痴笑。
這污言穢語聽的金銀珠寶四個心都要跳出來了。
看完了金銀珠寶,自然有人注意到了繁星,只可惜她戴著幃帽,長相半分看不到,但是有人猜到她肯定是裡頭最尊貴的一位。
有人喝了幾口酒大著膽子就想摸過來掀帽子,阿元和大虎立刻擋在了繁星跟前,這兩人唬起臉來挺嚇人的,那膽大的立刻就慫了。
金珠覺得這裡絕不能久留,趕緊沖著掌柜道:「要兩間上房。」
驛站的掌柜穿著和漢人完全不一樣的服裝,捲毛大鬍子,是個胡人,官話說得倒是不錯,笑道:「姑娘您說笑呢吧,我們這哪有上房啊,房間都一樣。」
「什麼,那就沒有好一點的?」金珠腦門子都要氣出鼓包了。
「沒有,而且就剩下一間了,您要就要,不要也沒別的了。」
繁星道:「就這間了,金珠付賬吧。」
金珠卻覺得睡這裡還不如睡馬車呢,「家主……這地方也太……」
繁星拍拍她的肩道:「來都來了,況且馬也累了,你就讓它歇上一夜吧。」
繁星這把嗓音好聽得緊,綿言細語的猶如黃鶯出谷,把周圍的看客全都給迷住了,心想這麼好聽的聲音,肯定是個絕色大美人啊,都伸長了脖子想多瞧兩眼。
銀珠寶珠見狀,趕忙橫過身子擋著繁星。
金珠見狀就想趕緊離開,也不計較了,付了帳,讓小二領著去房間。
到了房間門前,阿力道:「家主,今晚委屈您了,您就將就住下,我和大虎會在門口守著包您沒事。」
「好,信得過你們,但也別就兩個人守著,上半夜下半夜輪換著來吧,明日還要趕路,能睡都多睡會兒。」
阿力心想主子真是心善,更為發自內心地要保護好她了。
「家主,這地方吃食都是肉食,沒什麼蔬果,不過打邊爐的味道還是不錯的,要不我去樓下給你挑頭好羊,您嘗嘗鮮?」
「嗯,那你們也自己弄頭羊好好吃一頓吧,金珠,給阿力買羊的錢。」說完,她又囑咐道:「不過酒呢就少喝,容易誤事。」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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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邊爐就是火鍋,榕州一帶到了冬天也有人吃,富貴人家也都興這玩意,但是像這裡光有肉,綠色蔬菜一片葉子都沒有也是少見。
肉吧也都是羊肉,新鮮倒新鮮,但不是此地的人真有些吃不慣,是真的膻,幸好有醬料,吃幾口也就習慣了。
只是這屋子一進來都是霉味,床鋪更是什麼味道都有,感覺就沒洗過,金珠恨不得能將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換了,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家主,您看都是您說的只帶銀票,其他什麼都不要帶,想給您換個被子床褥的都不行了!這被子髒的,您晚上可怎麼睡啊?」
繁星涮著羊肉道:「馬車裡不是有被子嗎,拿上來墊墊,別講究了,有地方睡就不錯了。你們啊就是太講究了,跟著我都把你們養嬌了,忍忍就過去了,到了安州咱們好好洗洗,把衣服換了,不就完事了。」
銀珠也是納悶,這地兒她們做丫鬟的都受不了,她一個嬌養的千金怎麼就一點不覺得噁心呢。
「家主,你真是一點都不挑剔!」
「吃肉,別說話了,真是把你們寵壞了,一個比一個會說!!」
「噢!」
玉珠倒是吃得歡,她就愛吃肉,吃得腮幫子都鼓了。
吃完飯,四人分工合作,將馬車上的被褥都扯了下來,鋪了床,剩下的打地鋪,四人擠在地上睡。
阿力很貼心地讓小二送了熱水過來,能洗澡了,四個丫鬟也就高興了。
繁星躺在床上,吃得太飽了,便有些昏昏欲睡。
到了半夜子時,等四個丫鬟都睡熟了,她起來打坐,開始修鍊,眼看著就要進入九階了,她得加把勁兒才行,過了一個時辰,她一頭汗的睜開眼,這修鍊讓她氣血十分暢旺,血都像是燒沸了似的,她覺得太熱了,悄聲推開窗戶飛了出去。
朗朗星空,彎月高掛,她躺在屋頂上,任由寒風吹拂,半點不覺得冷,還覺得甚是涼快,等到不怎麼熱了,正要回去,突然想上茅廁了。
這地方的茅廁肯定髒得不行,饒是她不講究也是受不了的,眼珠子轉了轉看向四周,忽見一密集的草叢,心思一動,飛身躍下。
大半夜的沒什麼人,尋個草叢尿上一尿,也沒啥不可以的,動作快些就完事了。
剛尿完,還蹲著呢,就看到草叢前一道黑影掠過。
嗯?
啥玩意?
她提上褲子悄咪咪地跟上,她現在的身法就似那些有絕頂輕功的武林高手那般,落地無聲,敏捷如風,被追蹤的人完全沒發現她。
只見這黑影躍上了驛站的三樓,繁星也跟著上了三樓。
她雖然無心關閑事,但想著或許可以試試自己現下的身手也蠻不錯的。
正要探頭看那黑影要幹什麼,立時眼前閃過刀光劍影,仔細一看黑影竟然和人打起來了,對方的身手顯然比黑影出色,且看這狀況對方是有備而來,早等著他了,他偷襲不成反蝕了把米。
她覺得人家打架的話自己還是不要去打攪了,正要抬腳離開,聽得有人道:「說,是誰讓你來的?」
聽到這一聲,她頓時打了個激靈。
這聲音她認得。
是……綦湛。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好好聽了一下。
「哼,是誰讓我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死!」
「是嗎?那好,就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繁星這回聽得清楚了,真的是他!!心頭喜得又開始愛的魔力轉圈圈了。
綦湛和黑衣人打得激烈,門都給踹飛了,繁星躲得快,但是腦迴路還在愛的魔力轉圈圈,反應就有些慢,那黑衣人已是招架不住了,眼神一瞥看到了她,眼神陰毒一閃,躍到了她面前。
繁星本想直接將人拿下,但是想到自己不能就這麼暴露了,和身份不符啊,心思一動乾脆讓黑衣人抓了個正著。
黑衣人也不管她是誰,先要挾了再說,對著綦湛道:「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則我宰了這女人……」
綦湛冷笑道:「你宰了她好了!」
黑衣人:「???」
繁星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大哥,我和他不熟……我就是個路過的!」不過以後肯定會很熟就是了。
黑衣人喝道:「你閉嘴!!」
繁星覺得這黑衣人太不專業了,人都沒確定是否有關係就逮人,一看就是個業餘的。
黑衣人用劍架在她脖子上,一路後退。
這是想逃了!
綦湛沒給他這個機會,手中的劍指向了他,「今晚你不可能逃得了!」
「你沒看到我手裡有人質嗎?」
綦湛看向繁星,驛站燈火不是很明亮,他也看不清楚繁星長啥樣子,只能確定她是個女人。
「看到了。」
「那你還不放下劍!」
綦湛絲毫不受此要挾,低頭對著繁星道:「姑娘,恕在下不能救你,此人若是不死,必定後患無窮,但你要是死了,在下會給你立墳的!在此先謝過姑娘大義。」
「……」
繁星想說,我要是死了,你就沒老婆了呀,但轉念一想,他的阿湛哪會是這樣的人啊,微微眯眼看過去,就看到他另一隻垂下的手正對著地上指。
這意思是……
繁星瞬時低下頭,嗖的一聲,綦湛的劍擲了過來,那黑衣人一時不查,被劍刺穿了喉嚨,往後倒去,死得透透的。
「爺!!」
「老大!!
這時,樓下傳來紛亂的腳步聲,應是綦湛的人來了。
繁星想接下來要怎麼辦,機不可失,得套近乎啊。
學電視劇里那什麼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還是先裝個暈,展示一下她嬌軟的身段。
嗯……都不行,不是她的風格。
她想了又想,決定單刀直入。
綦湛解決了刺客也沒想著過來憐惜她一下,一張臉冷得堪比冰塊,正要吩咐上來的手下將屍體處理了。
繁星卻跑了過來,站在他跟前,仰起了頭,先清了一下嗓子,咳咳了兩聲,然後很兇猛地道:「這位恩公,你想不想要個老婆!?」
哐啷啷!
上樓來的進寶招財剛巧聽到了這一句,驚得兵器都脫了手,全摔在了地上。
綦湛的眉毛則是擰成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