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一章[08.31]
他卻是心下一惱,輕輕嗯了一聲。
且說壽王腿疾有治的消息連夜送到了宮中,明帝大驚之下,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自打邑兒出使夏國,午夜夢回之時,他也有過身為父親的愧疚感。
這種愧疚感在聽到邑兒面毀身殘時,更是堆積深厚,偶有自責。
他欣慰的表情落在連貴妃的眼中,只覺心裡一個「咯噔」。那種不安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後背陣陣發涼。
「陛下,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想必皇後娘娘知道,定是十分歡喜的。」
「沒錯,皇后自是高興。」
明帝想到了陳皇后,於是擺駕去了福禧宮。
他一離開,連貴妃癱坐下來,召了心腹進來細問。得知竟是白日里月城那不小心一摔,越千邑的腿才有了知覺,她氣得砸碎了幾個瓶子。
一夜怒火攻心,晨起嘴裡起了燎泡。
越千域來請安時,臉都是陰著的。母子二人相互看著,一個愧疚,一個譴責。自打昨夜裡越千邑腿疾有治的消息傳出,越千域一夜都未合眼。
「母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跟你說過,讓你什麼都不要動,你為何不聽若不是月城那一摔,他的腿怎麼會有知覺」
連貴妃的腸子都悔青了,事已至此,總不能打月城一頓。
「你這是在怪母妃」
「兒臣不是怪母妃,母妃難道不覺得最近的事都是在畫蛇添足嗎我告訴過母妃,我們什麼都不用做,順其自然就能得到最好的結果,為什麼母妃不聽」
越千域手緊握著,死死壓抑著自己的怒火。二皇弟身有殘疾,是不可能被立為儲君的。他是大皇子,是名正言順的繼位人。為什麼母妃和連家就是等不及,非要弄出一些事情來。偏偏事事不順心,前次山匪之事,已失了府尹的位置。這次更好,直接把二皇弟的腿摔好了。
連貴妃自己也是氣得肝痛,山匪那事沒有算計到越千邑,她表哥還丟了府尹一職,被貶到京外了。
這次本想探一下越千邑腿疾之事,卻不想把他的腿摔好了。
「你以為母妃不想等可是域兒,夜長則夢多。他一日活著,你就一日不能立為太子。一日不立太子,母妃的心裡就不踏實。你以為你父皇為何不立儲君,那是因為他的心裡還有越千邑這個嫡子。你說母妃能不急嗎越千邑一日不死,母妃就一日不得安穩。母妃懷疑他的腿根本就沒有真正廢掉,若不然哪有這麼巧的事,一摔竟然就摔好了。」
連貴妃慣於心計,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聯想到昨天越千邑說的那句話,或許對方是將計就計,趁此機會宣告腿疾將愈的事情。
真是這樣的話,她豈不是被人算計了。
而且更糟的是,一旦越千邑的腿好了,那麼她的域兒…
越千域或許也想到了這點,臉黑得嚇人。嫡皇子若是完好,還有他這個庶皇子什麼事他這麼多年,早已把自己當成隱形的太子。要是二皇弟的腿好了,他該如何自處
「不會的,他的腿就算是好了,一個毀容的皇子,也不可能成為太子。」
連貴妃想得自是要遠得多,她喃喃著,「要是他的臉也治好了呢」
此話一出,母子二人俱是心驚不已,各自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驚懼與膽戰。如果越千邑腿好了,臉也好了,那還有他們母子什麼事
「母妃,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連貴妃一手扶著額頭,眼底漸漸冒起寒意。事到如今,已是懸崖半道,不可回頭。不是陳皇後母子死,就是他們母子亡。
「域兒,只有絕了後患,才能一勞永逸。」
越千域瞳孔一縮,隨後沉默不語。
皇宮之內,四處掛著燈籠,只將黑夜照得亮如白日。宮殿的檐角,像騰舞的龍,伸著長長的爪,肆意張揚著。
這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享受著天下萬民的景仰,有著世間無與倫比的富貴。身為皇子,哪個不曾在心裡肖想過有朝一日能成為天下之主,坐在高殿龍椅之上俯視眾生,聽著百官高呼萬歲,掌握著世人的生殺大權。
尋常皇子尚有幾分野心,何況自小將天下當成囊中物的越千域。
皇位之爭,向來都是骨肉相殘。不是骨肉亡,就是自己以命殉道。通往龍椅的那條獨行路,從不允許有伴同行。
無論何種手段,他都不能讓別人搶了他的道。
他前腳踏出平寧宮的門,便見明帝身邊的內侍等在外面。心下一驚,忙詢問內侍。內侍道陛下有請,請他即刻前往。
從平寧宮到前殿,要穿過幾個宮殿。
內侍一向樂意賣連貴妃的好,不用大皇子再細問,已低聲說起陛下聽到二皇子腿疾有治的消息,很是高興。
大皇子心裡有了數,父皇見他定是因為二皇弟的事。
進了前書房,明帝正好收筆。
將筆擱下,召他上前。
書桌上,平鋪的宣紙上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分明是安寧、永壽及康樂。墨跡未乾,樂字的收尾處還灑出了一些。
「域兒,你看父皇這幾個字,寫得怎麼樣」
「父皇御筆親書,這些字都帶了龍氣,自是精神飄逸,獨步天下。」
明帝聽了他的誇獎,很是高興,一手摩梭著手上的玉扳指,眼神往紙上示意,「那你瞧瞧,哪個字最好」
越千域心一凜,再次往那些字上看去,視線落在壽字上,恍然有些明了,極恭敬是道:「都是父皇寫的字,自然個個都是好的。兒臣瞧著,這幾個字,每一個都各有長處,難分伯仲。」
明帝哈哈大笑起來,眉眼間凈是愉悅,顯然對他的回答很滿意。神色中帝王的威嚴散去一些,多了幾分普通父親才有的慈愛之色。
「說得不錯,都是父皇所書,個個字都是心血。安寧宜養道,朕瞧著這個寧字不錯,你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