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蝶夢谷篇 第一章.青塵出世

寧做眾生口中惡，

勿貪人間濫善人。

...

相傳南瞻部洲的東海以北有一座仙山，名為青山。

之所以被稱之為仙山，是因為此山三面環海，山中常年雲霧繚繞，極光乍現，每每有霞光普照，天地靈氣充裕，以孕萬物。

三萬年前有一散仙雲遊至此，見天時地利都屬吉兆，便由此定居創立仙府，名為青山派。

北宋咸平年間，正值咸平之治，百姓安居樂業。

青山派雖與世無爭，但也時時刻刻的關注著天下大事，見這江山一代又一代的易主，沐璃已然見怪不怪。

站在山頂遙望星海的他只是微微嘆息：「不知這次盛世，人間能夠持續多少年，我只願這天下蒼生，不再生靈塗炭。」

此時的青山已然落寞，寥寥無人煙，初代祖師創派修行百年後便飛升而去，至今不聞去向，後人只知其仙號，青童。

而沐璃便是這青童天君留在這人世間的傳承者。

他一襲白衣，俊俏的臉上透露著英氣，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修長的手指時不時撥動著掛在腰間的碧綠玉佩。

三萬年過去了，沐璃仍是翩翩公子，一如當年模樣。

沐璃並非是人，而是道行十萬年的琉璃仙草，三萬年前青童天君於此點化得以化成人形，天君將畢生傳承教授與他，命他護住這人間，避免人妖相殘，天下大亂。

與之同時授命的還有一株曼珠沙華，名曰花瑛。

但她性情古怪，雖有一副傲世容顏，但卻少有人見過她的真容。

她掌管著後山的楓林，從不多問派中之事，一切都由沐璃一人打理。

沐璃對這師妹也是沒有辦法，自從天君走後，便再也無人能令她走出那片楓林。

楓林的中心處有一片小湖，湖畔是水車木屋，四周則是曼陀羅花海，可能因為花瑛的緣故，這裡的曼陀羅花永世不謝。

又是一年清明時，伴著這綿綿細雨，又到了世人緬懷過世先人的時候了。

這天沐璃下山抱回了一個小男孩，男孩差不多一歲多，左胸上有一塊紅色胎記，似蛇，包裹著的布里還有塊漢白玉掛墜，想必是孩子的親生父母留給他的。

雖是初次相見，卻沒有分外怕生，還時不時的沖著沐璃傻笑，這讓平常煙雨朦朧的青山多了一分煙火氣。

自一千年前以來，沐璃每過百年便會下山尋找一個流離失所的孩童帶上青山，收為弟子。

而這一次正好是沐璃的第十位弟子，之前那些弟子雖然筋骨不凡是可造之材，但終究是個凡人。

但遇到這個棄嬰之時，沐璃卻猶如似曾相識，彷彿冥冥之中便註定要與這孩子捆綁在一起。

一個生於人間的嬰兒，竟然是半神之軀。

那麼答案只有兩個，半神半妖或是半神半人，本該異常明顯的特徵，沐璃卻始終推算不出來這孩子的另一方父母是人是妖。

但是沐璃相信這是他與這孩子的緣分，而這推算不出的天機也始終會有明朗的一天。

他拿起手中的玲瓏筆，憑空寫下二字，隨即一揮衣袖，二字便化為筆墨嵌入大殿左側的空坐鋪上。

只見那坐鋪散出青霞，緩緩印出二字「青塵」。

與此同時，後山的楓林深處，一個嫵媚的女子撐著一把紙傘在撈著湖中的彩蓮。

霎時間，湖面霞光湧現，一朵待放的彩蓮緩緩綻開，九片花瓣皆為不同顏色。

女子見狀，掐指一算，自言自語道：「不知不覺又是百年過去了，我這師兄還真是有雅興，也不知當年天君為何要將我們這水火不容的兩界之花同時收為徒弟，也罷，我也落得個清凈了。也不知今年這師侄是何方神聖，竟然讓九色湖開出了九色彩蓮。」

此等異象千年來也未曾遇到，之前沐璃帶回來的那些徒弟，最好的也只有三色彩蓮，這不免讓從未出這後山的花瑛生出了出山的念頭。

雖說這曼珠沙華表面上冷若冰霜，但對於青山派的事情操心的並不比沐璃少。

大殿所有弟子的坐鋪都是由她一人親手用九色湖的蓮葉編製而成，所以每當沐璃收下一名徒弟，她便會知曉，並且從開出的彩蓮知道他們的資質及天賦。

沐璃站在後山的楓林外，看著這滿眼緋紅，不禁入了迷，轉眼已是五百年未曾來這後山了。

打斷他遐想的是一陣曼陀羅幽香，這是花瑛身上獨有的氣味。

轉過頭只見一身紅衣的花瑛站在了楓林前，「師兄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閒遊了？」花瑛依舊是一臉冷漠，彷彿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

沐璃尷尬的乾咳了一聲，說道：「師妹啊，今日我來此確有一事相求。」

沒等沐璃說下去，花瑛便說道：「關於我這位新師侄的事吧，抱歉，我也未曾推算出他的生世，只知這次開出的乃是九色彩蓮，師兄可得好生培養啊。若是來日有何求於我，儘管開口便是，你我本就師出同門，我雖然性子冷，但也不是無情之人。」

說罷，她便擺了擺手，消失在了楓林深處。

沐璃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於這個師妹，他似乎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要說真打起來，估計還真打不過。誰讓人家是四大神花之一呢。

花瑛回到自己的小木屋，褪去紅色仙衣，換上了新做好的唐服，彷彿這世間大義與她毫不相干，只想做個普通的女人，穿漂亮的衣服，過平凡的生活。也渴望擁有一段令人羨慕的愛情。

俗話說的好，只羨鴛鴦不羨仙，她從未想過位列仙班，這塵世間太美了，即使已經看了三萬年，也還未將它看夠。

有拉著麻花大餅叫賣的大漢，有挎著一籃鮮花逛街的小家碧玉，也有玩胸口碎大石玩到吐血的賣藝大叔，為了生活，大家各自奔波著，眾生百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大道和活法。

此次出山，她準備幫小師侄買一些禮物帶回去，不知為何，對於這個小師侄有莫名的好感，以至於有種想把他搶過來當徒弟的衝動。

一個人生活太久了，難免有些孤寂，有個徒兒在身邊陪著好像也還不錯。

想到這裡她不禁笑了起來，這一笑宛若春風，使得街市上的男子不由得發愣了起來。

花瑛看著眼前這張著嘴傻看著她的店家，不由的心生厭惡，立馬恢復了冰冷的表情，眼中閃著寒芒盯著他。

店家趕忙回過神來，身體一哆嗦，心想，這美人雖好看，但也太可怕了吧。

「老闆，麻煩把這個泥人給我包起來。」花瑛冷冷地說道。

老闆一個勁「是！」「是！...」的應著，生怕惹急了這位姑奶奶自己會身首異處。

付完錢，花瑛拿著泥人離開了，她回望這十里長街，莞爾一笑：「這長安城真是越來越繁華了，真想把它搬回那青山啊！」

說罷，便拂袖而去。